《『家教同人』空之弦音》梦见COCO

8、［捌］

　　清晨，发白的天光从地平线渐渐晕开，驱散了属于夜晚的黑暗，悄悄照亮沉睡的城市，宣示着新的一天正式开始。这样平常的日子，对某些人来说，却是特别的。因为，今天恰好是望月遥的生日。

　　十二年前，陪同望月遥度过这一天的人，恰是世界上唯三她最重视的人，山本武，望月和也以及泽田纲吉。

　　刚刚入睡不久的泽田纲吉却被人轻轻摇醒，睁开双眼，看见的是一张放大的脸，吓得立刻就要大叫，却被对方及时捂住嘴。

　　“嘘~纲吉小弟，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害我被骂吗？”刻意压低的熟悉嗓音伴随着柔软的呼吸喷洒在面颊上，知晓对方是谁，眼中的惊恐才褪去，胸腔中剧烈的心跳也渐渐恢复平稳。

　　少女松开手，直起身子，银色的月华从窗外漫延进来，越过她的肩膀幽幽洒进泽田纲吉的双眼，令他无法看见背光而立的少女此时的表情。平静下来之后，心中不由涌出一丝不满，抓了抓头，埋怨的话语脱口而出。

　　“遥，你不要每次都搞突然袭击，好不好？”

　　一声轻笑蓦然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格外清脆，望月遥扬了扬左手一直握着的东西，立刻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刚刚没注意到，原来是线香花火。

　　“难得今晚的月色这么好，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做一些刺激的事情？”再度开口，少女的话语里竟透出一种奇异的蛊惑意味。

　　与往常一样，顺利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用过晚饭，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月光清亮如水，静静地倾洒了一室，映照出初音秀美的侧脸，迷离的眼眸。此刻，她正坐在床边，垂首看着手中的线香花火，怔怔地出神。那还是前一天她去杂货店采购时，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无意中发现的。大抵是之前没卖完剩下的，数量不多，被遗忘在那里，无人问津，似乎一直默默地等待着她的到来。心念一动，便顺道买下。

　　深知即使拒绝也会被无视，泽田纲吉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望月遥来到顶楼天台，一路上甚是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唯恐惊动今夜值班的护士，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直至那扇大门在眼前渐渐打开，广阔无垠的夜空映入眼帘的一刹那，他才能真正松了一口气。

　　等在那里的，除了山本武，还有一个陌生熟悉的小男孩。同样的栗发紫眸，旁人一眼便可以看出他与望月遥之间深厚的血缘关系。

　　接触到泽田纲吉目光中的疑惑，望月遥便率先向他介绍：“纲吉小弟，这是我的弟弟，和也。”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答案，印证了第一眼见到时心中隐隐约约的猜想。

　　“而且，今天是我的生日。”不待泽田纲吉开口，下一句话犹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炸响在他耳边。

　　“诶？！”少年一脸的惊诧逗乐了少女，不禁扬了扬唇，笑得颇为愉悦。

　　夜色已深，初音悄悄走到月色笼罩的庭院里，正是四下无人。一片静谧之中，她点燃了线香花火。记忆如同花火不断向外冒出，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给浅紫色双眼染上一层温润的色泽，眼角眉梢淡淡逸出丝丝怀念的神色，脸部线条霎时柔软许多。

　　寂寥的夜空下，四个少年少女各自拿着燃着的线香花火，耀眼的火花在眼眸中投下绚烂的光影，也映亮了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泽田纲吉的余光瞟见望月遥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线香花火，再没有什么时候，她会露出这样孩童般单纯的快乐表情。这在有关她的记忆里，是唯一的一次。

　　这一晚，他第一次对望月遥说上一句“生日快乐”，殊不知这也会是最后一次。

　　听见“明年，我们再一起好好庆祝你的生日吧。”那句话，少女的笑容里瞬间流露出的忧伤气息，悄无声息地淹没在空气里渐渐加深的暖意之中，俨然成为一个被少年忽略掉的幻觉。

　　“谢谢你，纲吉小弟。”

　　无数暖黄色的细小火光在空气里如花朵般瞬间绽放，然后消散在凉薄的空气里。无所畏惧地燃烧着昙花一现的短暂生命，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永恒的璀璨。这一场盛大的死亡，宛若华美的梦境，转瞬即消失不见，惊扰了一世纷繁。

　　“姐姐。”

　　凉风将熟悉的称呼吹送进耳里，带给大脑一个猛然的刺激，惊醒了思绪游弋在夜风中的初音，循声望去，是望月和也。

　　燃尽的线香花火掉落在地，暗红的火星也随即湮灭，浮现在眼前的那些旧时光戛然而止。

　　刚刚，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初音感觉喉咙干涩，根本发不出声来，更不提开口否认，脚下也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和也缓缓朝自己走来，一步又一步，踏过了中间十二年的空白时光，最终在她面前站定。

　　“果然是姐姐。”他深深地望着不发一言的初音，脸上的表情却是她未曾见过的深沉复杂，一时之间也看不分明。初音不知道和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他的语气如此肯定，没有一丝不确定的迷茫，分明已经认定了这一事实，她再来否认也失去了意义。辩解的语言，已然太过苍白无力。

　　下一秒，初音便被和也拥住，记忆中的气息穿越漫长的流年而来，紧紧地包裹住她的周身，幽幽地窜入鼻息。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微微俯下身子，栗色的脑袋恰好靠在初音的肩上。和也软软的发丝刺得她颈侧的皮肤痒痒的，肩部突然有些湿润。这样的相拥，像极了和也小时候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后，委屈地扑进遥怀中哭泣的模样。

　　仿佛又看见了久远的回忆里那个爱哭的小男孩，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动作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初音的眼中蓦然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泪来。尽管，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掉过眼泪了。

　　这般温馨的一幕，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怕是会目瞪口呆。

　　深深埋藏在灵魂中的那些宠溺，心疼以及歉疚，于此时一举冲垮了心中筑起的高墙，泛滥成河。情不自禁地，初音幽幽地唤出了久违的名字，带着难以说清道明的情绪。

　　“和也。”

　　莹亮的月光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者，轻抚过两人的发顶，希望可以消弭些许积累在心底的悲伤。

　　我们何其有幸，十二年的分离后，还可以再度以另外一种方式重逢。那些深刻的思念，还可以透过拥抱传达给彼此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