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醉》女公子

1、己念执着

　　暮春时节，万物薄凉。
　　空山处入眼皆是氤氲一片，似未散开的袅袅炊烟，朦胧的掩罩满山的青山嫩芽，甘甜溪泉。寂寥山谷间，偶有虫鸣嘶唱，显得高亢而孤寂。
　　黎萱择了块沿溪的石头坐下，解开登山包，拿出早已备好的牛肉干和压缩饼干。一旁的何雅凑上来，满脸的神秘。“猜猜我看到了什么？”她问，“不许说不知道。”
　　“嗯，”黎萱顿了顿，眼角瞟过不远处正为营队搭建帐篷的莫谷，“说吧，他怎么你了。”
　　“唉，又被你猜中了，”何雅皱皱眉，抽过她手中的牛肉干一把撕开，“惩罚，这袋全归我。”
　　黎萱笑着摇头说：“你就继续诓我吧，二十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次。”
　　“还笑，”何雅递过食物，撇撇嘴，“你不知道我多惨，让自己男友当实验对象。”
　　见何雅脸色渐有怒色，黎萱也严肃起来，想必是心理系一大学痴莫谷同学又拿自己女友做小白鼠。这次怕是下重了点黑手。
　　“他呀，自从和历史系的江教授合谋研究那个什么意识反噬什么的课程以来，整天神经兮兮的。”何雅重重捶着让带背压过的肩膀，一次咽下了塞进嘴里的牛肉干，“其实做小白鼠也没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可是，可是，这次莫谷这个人，实在是，过分！”
　　突兀的高音量顿时引来了周围同学的注目，黎萱忙扯住正在兴头上的何雅。
　　“没事儿，”何雅不在乎的挥手，“他可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包括我。”
　　黎萱没法接话，只好哼了一声。“萱萱，你信时空穿越么？”何雅压低了声音问到。
　　黎萱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这些东西目前还是不可能的事，只存在在小说和剧本里。”
　　“怎么，你不信？”何雅挑挑眉问。
　　“难道你信？”黎萱反问过去。
　　“萱萱，”何雅嘿嘿一笑，“如果我说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你信么？”
　　黎萱掰了一块巧克力入口，说：“摆出证据来我就信。'
　　何雅正色道：“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大概是读三年级那个时候。有一次我去找你玩新买的布娃娃，你却死活不肯出门，只在窗子里和我说话，后来我问爸妈，你们家怎么了。我爸妈搪塞我，再后来又问你，你也不告诉我。直到大二无意提起，你才说，那次是你祖母发病最厉害的一次，家里人担心你再外面没人照顾，所以才把你锁在房子里的，对不对？”
　　黎萱的眼神闪了闪，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她低下头，拨弄着垂坠下的肩带说道：“是啊，那次祖母差点，差点离开我们呢。”
　　“不是这样的，”何雅冷然的反对道，“事实不是这样，萱萱你让父母锁在房子里的根本原因就是。”
　　“小雅，”莫谷的声音传来，“和黎萱一起试试帐篷。”
　　何雅轻蔑一笑，像是另外一个陌生的人，黎萱仍是低着头，手背上显着暴起的血管。没有人去应莫谷的呼声。
　　“那次，差点要死掉的人，是你，黎萱，对吗？”何雅轻声问，倏尔脸色一变，怅然道，“可惜，莫谷能力太弱，不仅没让我如愿知道更多，还害的我差一点回不来现在这个时空。但能知道萱萱你的秘密，我万分荣幸。”
　　黎萱攥紧的手复而松开，眸子里是翰墨如海的深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谷啊，”何雅的语气回复了平日的欢快，好似半分钟前的那个人是凭空多出来的，“我接受了他的催眠，不过也吃了一针。他呀，完全不把我当做女人看，整个一学术疯子，还好学院没拨研究经费给他们，不然，你现在可就看不到活泼乱跳的我了。”
　　“小雅，”黎萱颤声的叫住她，“关于那件事，你还知道多少？”
　　何雅用手指点点下巴，想了想，说：“不清楚，这会已经不在状态了，一点也想不起来。”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不过，听莫谷说第一次听到我复述那场催眠中见到的场景，我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还担心我是注射了药后的副作用，让意识反噬了呢。”
　　何雅说完起身拍拍身后的尘灰，提起登山包作势要走。见黎萱魂不守舍的样子，补说道：“放心好啦，我可不是八卦神婆一类的，绝对不告诉任何人。重要的是，每次想起来我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可疼了，我不想没事做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和自己过不去。”
　　远处的莫谷又唤了数声，何雅回头应过。“萱萱，这下你该信了吧，时空穿越。”

　　自远足回校，何雅接受研究生保送名额，一边忙着准备论文，一边忙着和莫谷约会，再见到黎萱，已是几月后的事情了。
　　黎萱是没有继续在学校深造的打算，比之何雅更显忙碌。
　　“凡蒂尼集团近些年招人标准越来越高，没想到萱萱你居然可以突破重围！”何雅点点黎萱便携电脑上的新邮件，“可是你做珠宝设计助理，也太屈才了吧。”
　　“慢慢来，”，黎萱收拾着手里的衣物，一件件装箱，“业余爱好罢了，如果不是那张获奖作品，凡蒂尼怎么会录取我呢。”
　　何雅顿首肯定，伸手关掉电脑，环顾了四周，说道：“东西收拾完了么？莫谷打算给你饯行来着。”
　　“呃，”黎萱扣上手提箱，指指装满了大头书的纸箱，说，“这个贴好一切搞定。”
　　“遵命。”何雅跃过堆积在地上各式各样的袋子，剪了几段胶带粘在手指尖上，再转身去粘纸箱口。
　　两人忙活了一阵，洗手下楼，正看见莫谷抱了一本蓝色文件夹和历史系的江教授走过来。江教授五十有余，是学院少有的邋遢派教授。头顶已经秃了，花白胡子几近遮住整张国字脸。是学生公认的怪教授------不爱和人交流，不爱虚名，研究的课题也是些稀奇古怪的。
　　黎萱一面用纸擦了手，戴上机械表，一面和面无表情的江教授打招呼。江教授随意嗯了一声，脑子里还是研究室里的各项数据，眼无意的扫过来，只那一眼，原本毫无焦距的眼眸却似突然找着了聚点，不顾师生什么的狗屁礼，一把拽住黎萱的手腕，盯着那只古旧的机械表眨也不眨，嘴里直呼“竟然真的有，竟然真的有”的语句。
　　三人见老教授的失态，一时竟愣在原地，只剩老教授一人充满得意的低喃。
　　“同学，这表，”江教授紧握住黎萱的手腕，满脸热切，“借给我看看，好吗？”
　　“所以，这块表是拥有某种奇特力量的，文物。”黎萱了然颔首，将机械表翻看了无数次，“但我从未感受到什么奇异的现象啊。”
　　江教授指指表盘问：”这只手表的表盘里只有滴答声，没有指针，没有时间刻度，你难道从不觉得奇怪么？”
　　“这个，我知道，”何雅抢声道，“表盘里的指针是萱萱小时候和我打赌取下来的，后来萱萱的祖母看到了，说是什么天意，不让萱萱再去装指针了，所以表盘里没有指针。”
　　“哦，这样？”江教授满脸疑惑，求证似的看向黎萱。
　　“是，小雅说的没错，”黎萱点点头，“时间刻度也是那一次一并抹掉的，本来没打算继续戴着这只表，不过最近要回老家看望祖母，所以现在又给戴起来了。”
　　“什么？”江教授不可置信的叫出声来，“可是，这不符合。”他猛然收住声，似觉察了什么。莫谷上前就着黎萱的手看了看机械表，的确是只特殊的老式手表，不过做工极为精细。玻璃罩已经磨花，模模糊糊的可以瞅见表盘里却是没有一物，外圈的银漆剥落程度不是太狠，表盘后有些刻花字体。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轻念出来，黎萱将表递给他细看，“庚辰年--舒乙。”
　　“是1940年，而舒乙可能是我祖母的恋人，也有可能就是我祖母本人。“黎萱解释道。
　　莫谷点头，转身递给江教授。“表的外壳很普通，问题可能是在机芯。”随后起身在放置档案的大柜子里拿出一份资料夹，从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图片。“这是我和江教授最近研究课程时收集的资料之一，图片来自于一本小札记，原本在国立图书馆，这张只是影印。”
　　何雅拉过黎萱，一把抓起图片惊呼道：“竟然和你的一样，连表盘上刻得字都相同！”
　　“祖母送给我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我猜这种奇异的言论应该是有心人为了表的身价编造的故事吧。”
　　“有可能，”一直未出声的江教授突然说道，“像这种天马行空的传说一般是人为杜撰的，有些事为了渲染艺术氛围，有些则是为了个体价值。”
　　“但也不可能完全否决所有的言论，教授，我想。”江教授挥手打断莫谷，莫谷的脸色暗下去，“教授，资料里显示的是。”

作者有话说

　　这是很久前想好的题材，笔记本上的内容和传上的内容并不同，算是纸上的“今时不同往日”。
望支持，每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