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望月初亏 First Contac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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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雾绪七里还记得那个夜晚，骸找到了刚刚苏醒的她，然后两个人互相嘲笑着对方的狼狈模样。
“怎么了，衣不蔽体的，难道是遇上变态老男人了？”她站起身来，活动着肩膀与脖子，“现在的人品味还真是奇怪呢。”
“你也是哦，不要顶着这样稚嫩的脸说出这种让人恼火的话。”六道骸倒是一脸轻松，似乎已经熟悉了她的揶揄。他走到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打开柜门开始翻找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找你的武器。”他头也不回地朝她扔了一根金属棍，“这个倒是蛮适合你。”
雾绪七里出手接住了飞来的钝器，然后撇了撇嘴角。
这个人还和原来一样，不给她碰锋利的东西，更喜欢给她一些钝器让她使用。
“你在开玩笑吗？给我来点锋利的。”她把金属棍扔到一边去，“等一下，为什么要给我这些东西？”
“我亲爱的雾绪小姐，你难道正在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吗？”六道骸站起身来面对着她，笑着递来一把锃亮的匕首，“我敢打赌这里的食物不会合你胃口的。”
“如果想要我帮忙就直说，我会给你打折的。”她接过匕首，挥舞着活动双臂。
“Kufufufu，麻烦您先记账吧。”
他转过身朝门口走去，但是突然感觉到颈间一丝冰凉。
“哦呀，老朋友连赊账都不可以吗？”他微微回过头，看着将匕首抵在他脖子上的女孩。
“我完全相信你还上这笔账的能力，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罢了。”她的手臂稳而直，“你是不是——”
然而枪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只是两个孩子，要捉活的！”
她听见了那个领头人的话语，偷偷地带着鄙夷嘲笑了一声，转过头才发现六道骸也是和她一样的嘴脸。
他们的后背贴的很近但是并不紧靠，立在房间中央环视着黑压压的一群人。那些人因为领头的话语都收起了手枪，准备徒手将他们制服。
那么有胜算吗？她感觉到六道骸超前平稳地跨了一步。这是信号，开始动手了。
他们朝着人群冲去。她用刀划过那些人的手和脚，摆脱他们的纠缠，但是几分钟之后她发现六道骸似乎和她想得并不一样。
他在杀戮。三叉戟上沾着粘稠的血迹，他本来灰白的衣衫上也染上了红莲。
“骸！？”她在抵挡敌人的空隙时叫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亲爱的雾绪小姐？难道是已经招架不住了吗？”
“……不是，我只是奇怪你怎么这么干脆地就夺人性命。”
“哦呀，这种危机的情况下，难道你还在关心敌人的生命吗？”
她没有再说话，但是也没有和六道骸一样进行着无差别的杀戮。
因为她还能记得百年前的约定。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一直都没有打破这个约定。
——谢谢你……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你杀人。停手吧。
——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再做了。原谅我，艾琳娜。
但是她看到飞过眼前的“自己”的发丝正在由原本的浅金变成墨黑，心里的渴望也在爆炸似的增长着。
这可不是好兆头。她猛地停下了手，然后痛苦地用手捂住双眼站在原地，过去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翻腾，她没有看到已经有人朝她攻来。
“真是悠闲，雾绪。”
“闭嘴。”她感觉到温暖的液体溅到脸上和身上。六道骸已经杀了那些进攻她的人。
“我欠你人情了，骸。”她睁开眼，从脑后扯住一缕已经变成漆黑颜色的发丝，无奈地一笑，“这次就免了你的报酬吧。”
“Kufufufu，多谢。”
难道整个家族的人都在这里了吗？雾绪七里仍旧砍着那些企图靠近的人，但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夺走他们的性命。
原先说着要活捉他们的人此时似乎已经改变了主意，陆陆续续有人拿出手枪来朝他们射击。他们在房间里奔跑躲避着，接着各种设备阻挡子弹。
“如果在这里死掉我会很困扰的，骸——我已经睡了那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一点的宿主。”
“我也是。”男孩的手臂上有鲜血流淌下来。他镇定地望着前方，然后右眼开始散发诡异的光彩。
“那么，亲爱的小姐，您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六道骸站起身来，十分绅士地说，“让女士久等可是很不好的呢，我会尽量快地解决问题的。”
又要开始了吗，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看这种场景的感受啊。
众人皆醉我独醒，却自己为自己感到可笑。她眼看着那些人带着惊惧倒在地下，六道骸和她站在原地没有挪步。
雾绪七里不会受到任何幻术的影响。那只金光流溢的眼睛，可以破解一切幻境。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居然一下能弄到这两只眼睛，真是太不幸了。
眼前的场景越发显得可笑，于是雾绪闭上了眼，任刚刚冲破牢笼的回忆在脑海里肆意流淌。
百年之前的你，似乎也经常遭遇这种情况呢。
“戴蒙？你在做什么？”
“你看不见吗，艾琳娜？”
她看见那个男人走过来，捧起了自己宿主的脸颊。
“不……没什么，这样也好。”那个男人微笑着。
因为自己的原因，艾琳娜不会被幻术影响。
那是戴蒙第一次在艾琳娜面前使用幻术，而那个时候他到底做了什么，雾绪七里到现在也不清楚。
但是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不喜欢这个叫做戴蒙的男人。这个男人和艾琳娜一样讨厌贵族的腐朽昏庸，但是他的心中有着更加灼热的野望，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但是艾琳娜不这样认为，她把他当成自己的骄傲，因为他和Giotto一起守护着南意大利那一片土地的弱者，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正义的荫庇。
因此她们没有少拌过嘴。艾琳娜试图说服雾绪七里他是个正直热情的人，而雾绪七里则一直提醒她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变成野兽。
“绘里奈——”这是雾绪七里那个时候的名字，“戴蒙根本没有你说的一般恐怖，他只是个单纯正直的人罢了。”
“喔，如果他也能算是单纯正直，那么企图攻击彭格列的先生们都是最温柔的好好先生了。”她这样回嘴。
每一次争执的结果都是艾琳娜败下阵来生着闷气，并且在这一天内绝对不会搭理她体内的寄生者。
而每次雾绪七里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她也会对戴蒙敬而远之。戴蒙开始会对她的行为感到沮丧与奇怪，但是当他知道了雾绪七里，或者当时叫做绘里奈的存在以后，他也坦然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且包容了艾琳娜体内的寄生者的存在。
这是她唯一感谢那个男人的地方。
并且，他也的确将艾琳娜保护得很好，每一次艾琳娜遇到危机的时候，她总是不让雾绪七里出来，这让雾绪七里感到很愠怒。但是她有她的理由，因为她的骑士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将她温柔地护在怀中，打消一切针对她的攻击，让她毫发无损。
——除了最后一战。
“雾绪小姐，请不要在这里睡着，小心着凉哦。”
她听到耳边传来了声音，睁开异色的双眸。
“解决了吗？真是迅速。”她看到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那个男孩笑着朝他伸出手来，将她从地上扶起，一副意大利绅士的模样。
雾绪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六道骸解释说这也是家族的孩子，同他们一样成为了试验品，幸运的是他们存活了下来。
而让他们遭受苦难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已经覆灭。
“你没有准备好落脚的地方吗？”雾绪七里不满地问身边的孩子。
“真是抱歉，小姐，但是这是最好的地方了。”六道骸遗憾地耸耸肩，“而且我们的同伴似乎感到很满意。”
犬和千种——那两个跟着他们逃出来的孩子此时已经在破旧的床板上蜷成一团睡熟了，没有在意这个贫民窟里的破房子没有水也没有电，在夜里漆黑一片，灌进的风让墙板毕剥作响，屋子里是十分潮湿难闻，墙角床下也许还有着老鼠和虫子。
“哼……我现在不想和你计较。都过了一世了，居然还没有一些长进。”
她盘起腿坐在已经破破烂烂露出海绵的沙发上，想起了上一世他们在贫民窟里的相遇。那时他不叫六道骸，她也不叫雾绪七里，两个人与现在相同的，只有灵魂而已。
“刚刚融合进新的身体，有些疲惫是正常的。对了，我很想知道，上一个被你选为宿主的孩子活了多久？”
“……两年零七个月，那时候他还没过十岁。而且，并不是我在挑选宿主，骸。”
“不好意思。那么现在这个呢？你又把我让她多活一些时日吗？”
“单单从感觉上来说，比前面几个都要好。”她试着活动手腕，“契合度很高，而且她没有抗拒的情绪。”
“看样子相处得不错。”
“如果多磨合一阵子，我敢肯定她可以活很久。我会让她好好活下去的，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六道骸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我去找一些食物和用品。好好休息吧，雾绪小姐。”
“——等一下。”他又感到熟悉的凉意贴在他的脖颈上。
“您可以选取温柔一些的提问方式吗，小姐？”
“只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雾绪站在他的身后，用刚刚他给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现在可以继续被打断的谈话了吧？”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故意转过身来，满意地发现雾绪没有出手，“我很乐意结束你心中的好奇与迷惑。”
“是啊，就只有一个问题。你对于Mafia，还是这样的态度吗？”
“真是个古怪的问题。”六道骸眯起了双眼，“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的。”
“没有改变吗。那样也好。只不过，骸，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不要太偏激为好。”
“你呢，继续在灰色地带吗？”
“这一点倒是不清楚，主要还是看这个孩子的想法——虽然我还是认为灰色地带是最适合藏身的安全地方。”
这是她的态度。对于Mafia，既不反对，也不支持。能少和这样复杂的组织扯上关系，何乐不为。
在这之前，每次她被黑手党当做实验品的适合，她都会带着那个接受她的可怜孩子逃离，然后来到一个中立的雇佣组织，“拉契”。
拉契只是一个黑手党之间中立的执行机构，里面的成员接受黑手党的任务，但是他们要求公开任务的一切细节，并且让委托人发表免责声明，任务所产生的一切后果都由委托人来承担。
她一直很奇怪，拉契执行着各种各样的任务，也经常越过雷池，但是黑手党内没有家族敢于挑战他们。不过当她听说拉契和复仇者有着微妙的关系以后，她也不感到奇怪了。
如果不出意外，她会把这个孩子也带到那里去。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这个组织是否依旧存在，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否愿意在这样的灰色地带中徘徊生存。
“那么，现在可以终止你这样危险的行为了吗？”
“好吧，我也累了。”雾绪收回手，将匕首仔细地收好。
“我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想要的吗？”
“……苹果。”
“Kufufufu，果然。”六道骸打开门，然后走了出去。
于是雾绪重新回到了破烂的沙发上，小心地躲开蹦出来的弹簧，抱着膝盖静静地坐着，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虽然在逃脱的过程中没有受伤，但是现在确实有些累。雾绪七里自己并不想睡，她的头脑还很清醒，精神也很充足，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身体已经十分疲劳了。这个孩子毕竟还小，体能和耐力还十分有限，经过刚刚的事件会有筋疲力尽的感觉也是很正常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更应该好好呵护啊。她这样想着，并在脑海里盘算着今后。
娜娜莉已经成为她的规划中一个重要的部分，可以说她的计划就是如何保护这个孩子的作战。如果这个孩子出现了意外，那么雾绪七里又将重新沉睡，知道下一个配型出现——而出现合适配型的几率又是那么低，这意味着她有可能又要沉睡百年。
我想要活下去，我也想要你活下去。
我会保护你，就当作我打乱你的生命的补偿。
她将头埋在膝盖之间，闭上了眼睛。
“七里？”
就在她即将睡去的时候，她听到温柔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她睁开眼睛，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周围的视界发生了变化。她在女孩的身体里沉沦着，然后在一片臆界中，看到了那个女孩。
那是她本来的模样，柔软的金色鬈发，如同海蓝石一般的眼睛，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原来你醒了啊，娜娜莉。
六道骸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寂静无声。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境况，他运用幻术拿来了一些东西也不能算是偷吧？
他突然想起来原来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她附在一个男孩的身上，虽然对黑手党敬而远之，但是也不会像自己这样绝对的憎恶。他们生活在比这样恶劣的地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平民窟，每天用尽各种手段拿来生活必须的物品，只为了苟延残喘下去。
只不过那个孩子很快就死去了。因为无法承受住眼睛的力量。
“他死了以后你会到哪里去呢？”他曾这样问过她。
“我不知道。不过那种感觉就像是睡觉，很长很长，但是无梦。”那个宿主已经奄奄一息，雾绪七里苦苦地支撑着。
“我真的不希望他死……可以说是我害了他。”他记得这是她最后一句话，“我纵然有力量，但是却保护不了一个孩子……”
“上帝，让他活下去吧。”他虚弱地举起手，在胸口划着十字。
然而这个希望在上帝看来不值一提。
六道骸制止住自己的思绪，用手护住在夜风中摇曳的烛火，手臂之间夹着他带回的食物和水，推开了那一扇不足以遮风挡雨的破旧的门板。
就这窗外的月光和手上的蜡烛散发的微弱光芒，他看到那两个受到不小的惊吓的孩子依然安稳地熟睡着，而那个女孩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声响。
“我回来了，雾绪。”他将烛台放到她面前的矮桌上，“我带了你喜欢的东西哦，不过，对不起啊，像这个住所一样不能让你很满意。”
他递过去一只苹果。那只苹果似乎已经被摘下很久了，有些地方有黑疤，果皮也有些皱痕，色泽暗淡无光。但是这是他唯一找到的东西了。
那个女孩突然抬起头，然后犹犹豫豫地接过了面前的苹果。
“您是……六道先生吗？”她开口了，眸子里闪烁着怯怯的光芒。
六道骸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毛。
“七里已经睡着了。我是娜娜莉……七里拜托我暂时照顾您。”
她的脸庞在烛光下散发着孩童独有的柔软光泽，就像鲜嫩的水蜜桃一般。异色的双眸多了一些怯意与温柔，对着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望月初亏 First Contact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