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戚考古研究所手札》竹宸夜冥

12、第六夜（下）

　　“啊切～”顾惜朝揉揉鼻子，谁能告诉自己，一个生魂竟然也可以打喷嚏的？真是．．．．．．应该让人去研究研究的。＝　＝

　　戚少商环手抱胸飘在卖香引子的摊位前久久不去，倘若可以喝一口，戚少商绝对会扑上去，打死都不走。这古代的东西可是无公害、纯天然、绿色的纯手工食品。

　　顾惜朝嘴角一抽，真想把戚少商从摊位上给扯过来。刚开始遇见戚少商还觉得这人面若寒雪，一副淡定从容难以亲近的样子。但是，这几天接触下来发现这人只不过是看似有点女王而已，面无表情啥的根本就是在神游和在想痴什么东西罢了，面部表情也是习惯没有表情。大概是这样比较酷，算是半个面瘫。

　　表情淡定的看着香引子，内心早就口水泛滥了，这家伙就是一吃货。但凡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不，是飘不动路。

　　日头正好，天气炎热到不行，喝一口冰冷了香引子真是美死个人了，可是喝不到啊喝不到啊！！ＴＴＡＴＴ

　　戚少商表面淡定看，内心飞流三千尺了啊！！！

　　我恨魂穿我恨魂穿！！！！

　　戚少商继续做沉思状，顾惜朝抬头望天无奈耸肩，扯起戚少商的胳膊就往外拖。

　　“干嘛？”戚少商低气压。

　　“我们去找其他人啊～不然我们两个就像是逃家的鸳鸯一样了。”

　　“＝　＝你这是什么比喻？你不是会下厨么？好好看看，学好了就试试看。”戚少商眨眼睛。

　　囧“我又不是你家相公～你又不是我家娘子～吃出病来我还有可能被告谋杀～”耸肩。

　　戚少商望着香引子，对着顾惜朝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把我当做的娘子就好了呗～～”

　　“．．．．．．”顾惜朝囧，戚少商就是一个冷面笑匠，一句话咽得顾惜朝囧在当场，他为了吃还真是．．．．．．真是．．．．．．执着？！！

　　顾惜朝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这脸不能再抽了，再抽会瘫掉的，可惜了这一张风靡无数学妹的俊脸啊！！

　　“你早有一天会被别人用吃的拐走＝　　＝｜｜｜”

　　“这个嘛．．．哈哈，你有兴趣吗？我不介意哦～”顾惜朝受不了戚少商面瘫着一张脸跟自己开玩笑，又冷又没啥笑点但是就是想要笑得感觉真他丫的奇怪。

　　“安了安了～我们去找他们吧，话说你还真是开不起玩笑。”戚少商负手飘了出去。

　　你这是玩笑？这是玩笑？！这是玩笑？！！摔！！一点都不好笑！！！等你哪天被我攻就知道错了。＝　＝｜｜｜

　　顾惜朝心里大囧，总是不经意冒出小玉他们常挂在嘴边的话，我顾惜朝不是搅基的基友啊～～～死小玉都是你！！！！

　　“我怎么觉得有人骂我？”小玉没形象的趴在小泪身上。

　　“许是被顾老大祥瑞了。”副队长淡淡开口，众人齐齐点头。

　　“口胡！我还没和他说什么呢！！！干嘛祥瑞我？！！”

　　“因为你的至理名言总是让人难以忘却。”大小白双双摊手。

　　“你们够了！”小玉怒指，“顾老大本来就是基友！！凭借我小玉多年以来的属性判断，咱们顾老大就是一攻！！总有一天很出现一个男的管束住这只抽且二货的！！！看！希望就在远方！！”小玉习惯性的向后一指，顾戚二人刚好飘上来找到了他们，好巧不巧小玉的爪子恰好指到戚少商。

　　“你们在做什么？”戚少商撇头。

　　看看看！！这就是命数命数！！！！嗷～～～请允许狼嚎一声！！不去作命理师太可惜啦！！！！要捶地啊！！！

　　“没～我们在小小感慨一下，今天天不错啊哈哈哈～～～～”

　　＝　＝小玉这家伙肯定又在瞎ＹＹ了，一定是肯定是绝对是！！！

　　“小玉别闹了，顾老大，我想有些东西需要和你商讨一下。我们总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副队长扶扶眼镜，小玉立刻收声，心想副队长戴眼镜后可以扮鬼畜嘛！哈哈～～

　　顾惜朝点点头，道：“嗯，正好我也有一些事需要和你合一下。大家都来听一下，现在去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吧。”顾惜朝率先一飘，带领一众生魂了下去。

　　就这样南宋的大街上，在旁人看不见的情况下大刺刺的飘荡着一群生魂。

　　小牧懒得躲人，直接从人家身体里穿过去。

　　小道士乙：咦！怎么突然有一股阴风？！师兄，莫非有鬼魂？！

　　小道士甲：胡说八道！大白天的，又是人满为患的，阳气正盛，鬼魂怎么会这个时候在大街上乱飘？！还往你这个修道的身上撞，吃错药也不见这么找死的。还有，我们怎么会看不见鬼魂？

　　小道士乙：说的也是，但是．．．．．．

　　小道士甲：快些走，不然傍晚就到不了师傅指定的地方了。

　　小道士乙：哦，知道了。

　　小道士乙撇嘴，悻悻地随着师兄走了。

　　绿柳旁。

　　凉风习习吹散了热气。

　　一干生魂聚集在绿柳下。

　　“首先，我们要理清楚。带我们来的是被鬼上身顾老大。我们有一段时间是无意识的，所以顾老大你要坦白从宽！！！”副队长正色道。

　　“＝　＝｜｜｜你想要听八卦就直说，不要给我玩这一套，没新意。”顾惜朝一脸鄙夷的望着副队长强装面瘫的脸，内心早就笑到扭曲了吧！

　　“咳咳，知道就不要点破我嘛～太伤我心了～”副队长立马卸下面瘫脸换上一张□□的笑脸靠近顾惜朝。

　　“啧～你给我走开一点，少恶心我＝　＝我又不是小玉和小泪＝皿＝”顾惜朝推开副队长靠近的头颅，“你不是想知道我没有说完的故事吗？我说出来就好了，不过这个东西说来话长啊～不准打断我，这个剩下的梦是这样的．．．．．．”

　　天空暗沉沉的，汴京笼罩在晦暗之中，一切的繁华似乎全部都在此刻黯淡了下来，远远地听见闷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渐渐从天边沉闷的滚来。

　　阴沉铅灰的云层“嚓拉”一声列缺霹雳，霎时照亮了天空。

　　金风细雨主楼被这一短暂霹雳光照得一片惨白，瞬间又恢复一片铅灰，窗户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灯火显得这个世界更加昏暗。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十分揪心，鲜血落在纯白的手帕上，醒目得好似在冬雪上飘落的红梅，点点滴滴的样子却又像是哭泣后红烛滴落在眼泪。

　　胸腔憋闷不已，一团东西积压在肺部，耗尽力气咳出来，一口红黑的浊血喷溅在雪白的纱幔上，浊血立刻在纱幔上扩散，染红了纱幔。满室弥漫着浓郁的蔷薇花香，那浓浓的味道比燃烧熏香还要浓郁。

　　戚少商撑着桌子的边缘，从容地拭去嘴角的血渍，脸上已无昔日的水润光彩，而是一种惨白中透着灰败，嘴唇褪去了血色，双颊微微凹陷，眼窝也微微凹陷似的本就大的双眼更加大，只有那双眸子还是往日的明亮清澈。

　　拭嘴边血渍的手还没有放下就猛地捂住嘴，低伏在桌子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白色的身影在起伏颤动，像是冬日里最为洁白的雪花在朔风中独自飘零。

　　窗外的铅云愈加暗沉，向地面压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闷雷滚动声。

　　门“吱呀”一声被一人推开，戚少商回头，一个惊雷劈了下来，刹那照亮推门而入之人的脸。

　　这是一张出淤泥而不染的脸，有些像女子但是绝对没有女子那样娇弱的气息，反而是经过江湖历练内敛的狠辣，这狠辣被与稚童无二的天真模样给遮掩得干干净净，若不是突然蹦出粗口还真是看不出他是一个会说粗口的人。

　　不用多想，世上有此风姿的人只有一个，只有方小侯爷一人。

　　戚少商撑起身子，顺势坐在凳子上，扫扫袍子上皱褶，优雅的擦去唇角的血，开口道：“我说今日怎么会雷雨将至，原来是小侯爷来了，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方应看笑着嗅了嗅道：“这蔷薇花香可真是沁人心脾啊！戚楼主好胆量，金风细雨楼已是一座空楼，你也是身中剧毒居然还这么淡然，不知道顾丞相可否赶回来救你？！嗯？”

　　“不劳方小侯爷操心，戚某还不是一个废人。”戚少商收了手里的手帕，摸上了腰间逆水寒。

　　戚少商腰间别的不是痴，而是逆水寒，痴给顾惜朝拿去当了信物。

　　金风细雨楼已空，搬去了江南，不出几天汴京必会被破。可是，戚少商绝对不会这样离开，他要坚守，坚守他的信念和这座城的百姓，许多人没有迁出去。他不走，也不会走，戚少商知道守不住，可是他不会放弃。绝不轻易放弃——这是戚少商的信条。

　　哪怕死无全尸也在所不惜！！

　　方应看大抵是刚才金人哪里过来的，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丝草原烈酒的味道，方应看果真是叛国了，戚少商气运丹田，白衣一扬，逆水寒自逆水寒事件后再次寒光乍现！！！

　　无月有剑，剑意大盛，亦如月下那冰冷高傲的那一剑！

　　冷光闪过方应看的眼眸，双眼微眯，那道光激起他眼底深处狠辣，翻手抽出血河神剑！！

　　墙上映出一道道剑光，与窗外的霹雳相得益彰。“锵锵锵”数声血河神剑与逆水寒交锋，方应看微笑着攻陷戚少商，戚少商身中异毒，致使内力散了七成，心脉损了四分。中毒者本就不应运行内力，若是强行运转毒素只会更快在血液中游走，从而毒入心尖，无药可医。现在戚少商不得不强行运转内力，他的武功一向走的是刚中带柔，看似多情柔情的一剑其中的刚劲的内力不可忽视！

　　便是如此，戚少商不但要对抗得住方应看的攻势，还要用心法护住心尖，不让异毒侵入。但凡，异毒侵入戚少商不用方应看一剑毙命，就直接命丧当场。

　　可是戚少商的心脉早就伤了四分，运行不畅不算，还会进一步损伤心脉，差一分也是．．．．．．险险险！！！

　　方应看微笑的看着脸色愈加灰败的戚少商，脚步也渐渐虚浮。很好很好，不需要进一步封死戚少商，他自己因为毒发而死。所以，方应看只需要慢慢的耗尽戚少商的内力就可以，这样还是一个不错的玩具，看着原本强大的对手被自己耗尽心力而败而忘，就像是猫捉了老鼠，不会一口吃掉，而是无数次折磨、玩弄到死。

　　方应看就有这样的心情，所以他的微笑打从进来的一刻起就没有停下的意思，戚少商何等的聪敏，自然不会让自己毒发而亡。

　　于是戚少商每攻每守就封制方应看一手，突然身形鹤起，逆水寒剑雷霆出击，此时此刻窗外劈下一个惊天大雷，方应看恰好仰头，这惊雷耀白了双眼，下一刻耳边响起震破耳膜的轰隆之声，雷声也霎时间轰动了心房，心头一颤暗道不好，横剑就是一挥，房内的摆设破裂不绝于耳。

　　眨眼，方应看恢复过来，这房里哪里还有戚少商的影子？！除了破碎的摆设，除了方应看一人再无其他。

　　大意了，是方应看大意了，他以为戚少商中毒了就以为是烤熟的鸭子飞不了。但是他是戚少商不是任人宰杀的鸭子，更不是烤熟的鸭子！！

　　窗外的风雨大作，狂乱的大风使得楼外的大树伴随着风雨狂动不已，远眺窗外也只是黑漆漆的一片辨不出景象。

　　黑色是遮掩一切色彩的颜色，黑夜也是遮掩一切的幕布。

　　戚少商在逃，比当年逆水寒一案逃得更为狼狈，至少那时他中的是箱子燕而非是现在完全不知道名字的异毒，至少那时候还有兄弟、朋友，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有的只是自己和一把剑。

　　再无他物。

　　疾驰掠出城外，行入林中，身上淋着倾盆大雨，大雨砸在身上隐隐作痛，大雨也带走了身上的温度。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脚步沉重麻木。白衣偶尔被树枝勾破，还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体，发髻凌乱，散落下来的发丝也是贴在白衣上，贴在裸露的颈上。那一张有些孩子气的脸苍白不似人，如同一张飘落在水池中的宣纸，下一刻就会在水里化开，不见。

　　眉上的雨落在睫羽上，颤抖着或进入了眼里或随着秀挺的鼻梁滑入湿透的白衣里，戚少商奔就是有些许洁癖，平日里沾不得半点污渍，可是他选不了，只有跑。与其被方应看拿去尸体吊在城门上欢迎金军入城还不如跑，他的尸体会面对这场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景象。

　　但是，他能去哪？

　　安排在城外城内的暗哨？

　　不，这样会让暗哨曝光，城内城外有多少奸细戚少商心知肚明。

　　不能去，这样便会至百姓于死地。

　　江南？

　　不，他还要守住这座城，等着顾惜朝回来。

　　他要顾惜朝去搬救兵，他现在应该是正往这里赶来，若是救兵到了，自己不在该怎么办？
　　乱了。

　　一向清醒的戚少商乱了，为了这座城的百姓，为了他向来唾弃的朝廷，为了顾惜朝能够找到他．．．．．．

　　朝廷．．．．．．哈哈！！！这个软弱无能的朝廷，这个飘摇破碎的北宋，这个腐朽不堪的王朝自己不是早就想要毁了它么？

　　正所谓破旧立新。

　　但是戚少商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这是姓赵的天下，不是他姓戚的天下．．．．．．可是，百姓是无辜的，不该受到铁蹄的蹂躏，这大好河山不该受到野蛮的摧残。当初在边城不正是为了这个信念么？

　　现在却．．．．．．

　　胸口一痛，再次喷出一口灼热的浊血。

　　原来是．．．．．．

　　是毒入心尖。

　　嘴里的血不住地往外冒，来势汹汹，像极了小小喷泉，鲜血就要流光了。眼前风雨大作看不清东西，十指僵硬冰冷，内脏剧痛，身上无再多的温度，生命随着雨和血渐渐流走。这样的景象十分熟悉，像极了戚氏一门被屠自己逃出来的那个时候。

　　也是跌倒了，只是现在戚少商却爬不起了。顾惜朝你可如约搬来救兵？顾惜朝你要记得守城．．．．．．守城．．．．．．

　　顾惜朝．．．．．．我好冷．．．．．．惜朝．．．．．．冷．．．．．．

　　白衣沾染上浊血又被大雨冲刷、稀释淡化。戚少商倒在黑漆漆的夜里，冰冷的泥土上，溅起的泥水污了白衣，污了他苍白的脸，污了他漆黑如缎发。这黑夜将他的生命吞噬了，那一点点微弱的白光熄灭了。

　　黑夜中看不见的血和水蜿蜒地流过逆水寒，逆水寒铮铮震动，发出一声沉重的悲鸣，这悲鸣在暴雨的林子中盘旋不散，尔后沉寂了，与黑夜一同沉睡。

　　第六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