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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沈鉴从来没想到过“穿越”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心脏的肌肉猛烈地抽搐的时候,他还在优哉游哉地为自己养的几尾鱼投食,连自己几时闭上眼睛都没察觉。再醒来,看到的却不是医院洁白到发出淡黄色光晕的天花板,也不是自己房间里用惯的青纱帐幔,而是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家居摆设都是大红色的,到处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这是哪里?沈鉴皱了皱眉,他是在自己的家里晕倒的。照理说,不管是父母兄长还是家里的几个佣人都不会把自己放在这种地方。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原因,自己最是戒大悲大喜的,自小家里就不见这种浓艳的颜色。为此,大嫂生小侄子的时候还专门和大哥搬出去住了一段时间。即使是附近的几户邻居,虽然大家也都有些小财,但也绝对达不到用一整屋的仿古家具的程度。
      伸手摸上胸口,昏倒前那种蚁噬般的钝痛已经消失了,心脏健康的好像可以马上去华山顶上玩蹦极一样。沈鉴突然觉得不对,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这么不听使唤了,勉强试着把手举到自己的面前,他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从声音判断大概三十几岁的样子。那女声用的似乎是安徽地方的方言,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没死……不用……换……”之类的话,过后不久,他的意识便又陷入了混沌。隐约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上狠狠地打了几下,在自己挣扎着咕哝了几声之后便改成了轻轻的摇晃。
      这样在时醒时睡中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每次醒来见到的都是几个画面:一个温柔和蔼的中年妇人,一个笑容可亲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很是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其他的画面也有,只是沈鉴不知为什么特别嗜睡,画面也都是一段一段的,每当自己想把它们连接起来的时候便又陷入了睡眠。
      真正恢复理智的时候,据后来所知已经过了八个月,他的身上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好多厚重的衣物,从偶尔打开的窗子里可以看到外面光秃秃的树枝,吹进来的风也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大概是深秋或是冬天了,也确认了自己大概是如网上曾经看到的那样——“穿越”了。
      老实说,虽然穿越前身体状况有些不尽人意,但他也算是家庭和睦、生活闲适,他对网上很多人热衷的“穿越”多少有些不解。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相处了几十年的父亲母亲,又不是装了指令什么都能做的机器人,怎么是“穿越”两个字可以就可以轻易抛掉的?幸而他穿越前虽然不能为父母做多少事,但也常会陪父母说说话,即使是男孩最为叛逆的十六七岁时光,也因为心脏的原因不得不消停,也算让父母少操了不少心——虽然父母也不见得愿意为这种原因少操心了。
      而且,自己突然就这么撒手去了也不是不好。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里也算小有薄产,安度晚年不是什么问题。哥哥已经成家立业,还生了个粉嫩可爱的小侄子,有他的童颜稚语在,家人就算再伤心,相信过一阵子也就能释怀了。何况自己在的时日,嫂子嘴上虽不说,但对公公婆婆整天让自己的孩子成天跟个药罐子泡在一块有些不满,也是,都是身上掉下的肉,谁放心小孩子天天进医院呢?现在一劳永逸了,以嫂子的那个善心劲,只怕心里存了惭愧,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和妈妈生分了。再说他这个病,从他出生起就陪了他整整十七年,也让家里人整整替他担心受怕了十七年,现在能画下个休止符也是好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虽不知这个身体有没有什么七病八灾,但以后的路总是要自己走的,他可没有再让家里人养一辈子的打算。由于先天性心脏病的原因,他一个大男人被当个玻璃瓶似地护了这么多年,养的比贾宝玉还金贵些。便是现在换了个身体,这十七年的烙印也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身体里。雄心壮志什么的是不指望了,只望能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孝敬孝敬父母,老了也可以含饴弄孙,享一享天伦之乐。
      只是沈鉴忘了,他的愿望虽然长久来说不算太困难,但搭上她这小三头身的身体就很有些问题了。
      首先是语言不通,别人说的什么都跟外语似的,其次周围都是些丫鬟婆子,闲言碎语的尽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任沈鉴急得头发都比别的婴儿长得慢,也没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境况。只是根据那些女人们的衣着,猜自己大概是到了清朝——至于说是相对安稳的清初,还是洋人到处窜的清末,这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直到外面雪覆大地了,沈鉴才弄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年代,这还是托了义和团的福。前些天有些乱民闯进了沈府中要找林医生的麻烦——沈鉴后来才知道,那个总是出现在视线里,细心照顾自己的并不是自己臆测的这个身体的父亲,而是母亲玉茹的好友林越,那些拳匪仗着自己会点功夫,打着个“反洋教”的口号,硬是把会几手洋人医术的林医生挤兑成洋人的走狗,打上府门要人。偏偏沈老爷沈渊因为贴身大丫鬟被母亲玉茹打发嫁了人,心情不好去了外地进货,至今迟迟未归。家里没个男人,官府也不愿意上门惹那些暴民,便一直这样僵持着,倒便宜了家中上上下下婆子的舌头。
      沈鉴的父亲研究的就是宪政,潜移默化之下他也看了不少宪政史方面的书。庚子年八国联军攻华,提出的要求之一就是“剿灭义和团”。慈禧也深恨义和团没达到自己“扶清灭洋”的目的,在逃亡途中下了死命令,让全国各地围剿义和团。现在官府这么明目张胆地放任义和团的行动,想来大概是在庚子年的前一两年了。
      再后来,流年拼拼凑凑出了当年的事情,发现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他的生日是在戊戌年的上巳(1898年的农历三月三),由于出了桑采青母秦月香勾搭沈渊的事,沈渊出外行商,怀着身孕的玉茹只好回到了娘家待产。没想到在玉茹生产前夕,他的姐姐沈流年在河边玩耍时不慎掉进了河里,惊得母亲动了胎气,导致了他的早产。一开始,生下来的孩子脸色青紫,稳婆一口咬定是死婴,谁想在玉茹正要咬牙用妹妹的儿子代替的时候,孩子的手臂动了一下,倒把稳婆吓得够呛。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何况这些后宅的阴私之事流年并不是很在意,作为一个男人(囧),他想的更多的,还是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乱世。
      玉茹早产那会儿,林越就已经断言过她不能再生了,否则她也不会动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主意。而且依玉茹的性子,是断不可能同意沈渊纳妾的,这样一来,整个沈家就只剩下了自己和沈渊两个男人。虽然没见过沈渊,但从他的所作所为,流年也可以看出,这是个典型的清末徽商,带点儒生的酸腐之气,行事优柔寡断,在这乱世,只怕难成大气。偏这人又大男子主义,喜欢那些温柔婉转风流妩媚娇小可人的女子,而且典型的大家长作风,虽说明面上对妻子尊重,恐怕骨子里是把妻女当做了附属物的。这样的男人,沈鉴心里暗暗吐槽,也就适合做做贾政那样的侯门子弟,还得是无关紧要的嫡幼子之类的人物,若生在普通的人家,便是相对和平些的年代恐怕也讨不了好去。
      这样一来,沈家的重担便挑在了自己身上。虽然不满沈渊的为人,但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们对自己是真不错。何况乱世乱世,人不如犬,若是投生在差一点的人家,易子而食也是可能的。沈鉴虽然淡漠些,却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沈家对他的这份恩情和爱护,他怎么都是得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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