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昙华千念

5、4

　　“慕容涑，贫尼说的是你这个淫贼！”老尼浮尘一甩，直直的指着慕容涑。

　　半个身体躲到天凛身后，掏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展开，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睛在外头无辜状的眨啊眨，“师太你认错人了呢，小生扬州苏……”

　　“砰——”一声巨响，只见那尼姑把拂尘气势万钧的往身边石碑上一挥，石碑“轰隆隆”的在顷刻间化作一堆碎石。“十年前的扬州，贫尼有去，贫尼还不至于老到会认错一起喝过茶的人。”

　　“揭穿别人身份这种事太讨厌了。”小声的嘟囔着，把折扇收了重新别在腰里，不过仍旧躲在天凛的背后，“哦，是无名庵的慧无师太啊，好久不见，在下一时没认出来嘛。在下跟师太不一样，记性实在不太好，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您不提醒一下实在很难记起来啊。我这个人啊因为记性不好经常被人误解，其实我也很困扰，人家都以为我没心没肺，其实我真的只是没有记性而已，这种事……”

　　“够了！”拂尘在碎石堆上又是一挥，本来已经七零八落的碎石块这下都成了渣，“贫尼没心思听你满嘴胡言，既然承认了，就纳命来吧！”

　　“我承认什么了？”

　　“承认你是慕容涑，那就行了，不要再遮遮掩掩的，出来跟贫尼打一场。贫尼若输了，死在你这魔头手上是技不如人，若贫尼侥幸赢了，你这淫贼的性命就交待在今日！”

　　唉，如果自己内力还在的话，让她一只手再让她三十招输的也不会是自己。哦，不，等等。什么事都会出意外的，真让她一只手再退三十招，万一有个万一……岂不是很危险？不过他才不要跟尼姑打架呢，会倒霉的。嗯，所以上述推论不成立。

　　“苏大哥原来叫慕容涑么？”

　　天凛突然的问话让神游天外的慕容涑回了神，看着少年平静的面容，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啊，嗯，没错。”

　　“为什么不用真名呢？”

　　“我有仇家啦，不用真名安全一点。”

　　“哦。”

　　“被骗你不生气么？”

　　天凛摇摇头，“不生气，说谎是因为你需要这么做，而且并没有妨害得到我什么，我不需要生气。”

　　果然是很有趣的孩子，一想到那么有趣又那么漂亮的孩子竟然不能收，慕容涑又开始觉得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对面被晾了一会儿的慧无师太耐性即将见底，她狠狠的一跺脚，地面自她脚下为中心龟裂开三四道地缝。

　　“磨蹭什么？还不出来受死！”

　　“师太，我呢，是绝对不会跟尼姑交手的。”

　　“那你站着等死吧！”

　　慧无话一落，眼看就要动招，慕容涑连忙伸出手做阻止状，同时大喝一声，“慢！”

　　“怎么？死到临头还有话说？”

　　“先不论师太你对自己的实力有所错估这件事……你要我的命，总要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头没脑的突然喊着人淫贼就要人命，师太……我含冤遭屈的死了也不瞑目啊。”

　　“你还叫屈？自己做过什么不记得么？”

　　“在下到底做了什么？方才在下也说过了，我的记性实在不太好，还请师太不吝赐教。”

　　“定清，我门下弟子，记得了么？”

　　慕容涑回答的斩钉截铁，“完、全、不、记、得！”

　　“该死！”慧无身影一虚，再待看清时已杀到慕容涑两人眼前，一柄拂尘迎头劈下，气劲锐利竟不下于刀剑之势。

　　同时慕容涑先是感到身边拂开一阵寒气，随即耳边“哗——”的一声仿佛什么被割裂的声响，接着就又被带着往后退了几步。脚下站定再抬眼去看，只见慧无一脸惊讶的站在方才他们所在的地方，手上拂尘被削去了小半截。

　　“怎么可能，贫尼的拂尘是用天蚕丝混杂银丝所编结而成，非现今江湖中前十大名锋不能断，你这少年……”慧无视线离开自己的拂尘，定眼看向天凛，望见他手中所持之剑猛然一愣，“寒气凛然，皑皑似雪，纤若蝉翼……这材质……天山冰髓，你是天池老叟门下？”

　　慕容涑本来想说咱们不理她别回答，结果天凛那边却快他一步老老实实的应了出去。

　　“是。”

　　“哼。”慧无冷冷一哼，抬起拂尘指住慕容涑，“后辈人，你可知此人是谁？”

　　“据今日所知，名唤慕容涑。”

　　“既已知是慕容涑，还不快让开！”

　　“为何？”

　　慧无听他此话先是怔然，复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地，冷然一笑，“看来，天池老叟是有意与邪魔为伍了。”

　　天凛的声音变冷了一些，“晚辈不懂前辈的意思。”

　　“不懂？”慧无又是一愣，“等等……后辈人，你该不会不知道他是谁？”

　　“不是慕容涑么？”

　　“那你可知慕容涑是武林第一邪教焰宫的宫主？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魔头？”

　　天凛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笑眯眯的男人，“原来如此。”随即又重新看向慧无，“多谢师太赐教，晚辈知道了。”

　　“现在既然知道了，就请少侠退开，让我与这魔头好好清算恩怨。”

　　天凛摇了下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江湖上的人怎么评价他也与我无关，只是我受家师所托要将此人平安送往扬州，就不能让师太对他不利。”

　　这少年……慧无心中一沉，看来老怪教出一个小怪了。自己对上慕容涑都已经吃力无比，不要说再加上这个少年了。

　　慕容涑看了眼按兵不动的慧无，突然伸手在天凛剑上轻轻弹了一下，立刻冷的缩回了手，“哎呦，果然好冰。”甩了两下手，笑笑的对天凛问道，“小凛，你原本不知道我是谁，但现在知道了我是个大魔头，也可以选择放弃你师傅的任务，他不会怪你的。”

　　“那你也觉得自己是大魔头么？”

　　“我觉得……我那么温和可亲又善心泛滥的人，应该……不是吧？”

　　“你怎么说，别人怎么说，其实都没有关系。”

　　“哦？”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容涑面上的笑容倏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他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少年平静的侧脸，他露出了自己许多年都不见的，大大吃惊的神情。少年的脸仿佛与久远的记忆里，一张模糊不堪的面容重叠在一起，这句话，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人对自己说过了。

　　一瞬的震惊过后，慕容涑恢复了自己面上最常见的一种表情，他轻轻的翘起了嘴角，朗声说道，“看来，我交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朋友呢。”

　　“说起来……”天凛突然问出一句，“慕容，你对师太的弟子做了不好的事么？”

　　慕容涑脸上的笑容差点儿就挂不住，“我说小凛，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玩笑？”

　　“我再风流也是有原则的！怎么可能碰尼姑嘛，就算我不怕缺德我也要怕倒霉啊！招惹尼姑，赌钱都要输三年好不好！”

　　“放肆！”沉默了一阵的慧无师太大喝一声，立刻让没了内力抵抗的慕容涑吓的赶紧捂住耳朵。

　　糟糕，忘了有个老尼姑就在对面了……保持着捂住耳朵的动作，慕容涑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口气说，“师太，你看我们现在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能不能清楚一点的告诉在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下怎么就变成对你门下弟子不敬的……那什么什么了？”

　　“一个多月前，我派门下弟子定清下山历练，怎料在果儿镇遇到你这淫贼，迷惑我弟子，对她始乱终弃。定清身心俱疲，回到峨眉山下……”慧无突然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棵高大水杉，“险险就在那里自缢身亡，好在有一樵夫路过，才能将她救下送回山门。淫贼，作孽至此，你还不纳命来！”

　　“师太确定是我？”

　　“世上还有第二个焰宫慕容涑么？”

　　慕容涑摸了摸下巴，疑惑的看向天凛，“小凛，一个多月前，我们入剑南道了么？”

　　“入了吧？当时应该在文州？”

　　“唉？是在文州么？”

　　“嗯，因为成丘镇上的私塾先生模样俊俏，酒店老板娘更是娇媚多情，你说当地人杰地灵要多留几日……”

　　“咳，小凛，这个就不用说了。”从腰里抽出折扇展开，得意状的轻轻摇了几下，“师太你看，一个多月前我人还在文州呢，不可能赶到这里害你的徒弟啊。你若不信，大可问这位少年，我这两个多月来都与他同行，从未单独离开。”

　　“这……”慧无大惊，连忙向天凛求证，“此话当真？”

　　“确实。”

　　慧无盯着天凛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少年的话可信，心中有个声音确定的告诉自己，这少年，是一个绝对不会撒谎的人。

　　“真是……十分……讨厌……呢……”

　　慕容涑怪模怪样拖长音调的话引起了慧无师太的侧目，“你这魔头，说什么呢？”

　　“虽然呢，假借我名声行风流事的人多了去了，在下也一直不怎么介意，反正都是给在下添风流名声，我无所谓。可是……这种对的实在让人非常不快。风流韵事，双方心中皆是明白清楚的，也不乏为佳谈。但对好人家姑娘始乱终弃么，此等人渣行径实不敢苟同，何况还是骗个小尼姑……”慕容涑眯起眼睛，视线暗了暗，“在下突然觉得……不高兴。”

　　“所以？”天凛将剑收入鞘内，平静询问。

　　“不高兴自然就要想办法，让自己重新高兴起来。”慕容涑打了个响指，“好，决定了！”伸手拍上天凛肩膀，“小凛，咱们把那个家伙找出来，用他让我高兴高兴。”

　　“你要怎么做？”

　　对着天凛笑了笑，然后扬声朝慧无道，“师太~”

　　“做什么？”

　　“再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弟子下山，仍旧去定清出事的镇子，等自称慕容涑的人出现……就去山顶光相寺找我，在下会给师太一个交代的。”

　　慧无露出些怀疑的脸色，“你觉得他还会去果儿镇么？”

　　白玉的扇面遮住大半脸容，只露出笑的弯弯的一双眼睛来，“害虫呢……比起一般人，更懂得什么叫做……食髓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