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gl）》藩田同学

7、阿寻

　　第一次遇见这样有趣的人，她说她叫盘子，就因为我在她埋头吃饭的时候问她叫什么，她看见面前的盘子，便临时叫了这个名字。
　　盘子说，讲故事是其次，她是想讲完这个故事，或许有人看了、听了，能帮她找到她的心上人。即便，她知道那种可能性很小。

　　“她叫阿寻。我也不是希望你帮我寻她，只是希望你写了这个故事，或许会被她或者她身边的人看见罢了。”盘子盯着自己的盘子，淡淡地说。

　　盘子盯着自己的盘子，说她要寻阿寻。
　　这样的句子写出来，感觉真是有些微妙的。

　　盘子和阿寻的认识，说来有些窘。那天盘子接了电话出小区取包裹，想着只一会儿就回去了，便随便穿了一件衣服，谁知到她出了门却把手机和钥匙忘在了家里。家里有人，她倒不担心进不了家门，可是小区的保安却特别讨厌，说她没有大门感应牌，硬是不让她进。
　　那天正是倒春寒的时候，盘子穿得单薄，风一吹就瑟瑟发抖。她本就激动，又很冷，便觉得保安故意刁难她，三句不和就跟保安吵起来了。
　　盘子和保安吵架时，恰好赶上大家下班回家的高峰时段。所以几乎所有人进出的都看见了她冷得发抖，却跟保安吵得面红耳赤的狼狈样子。
　　盘子和保安吵得起劲，周围的人围观得也很高兴，却突然有个人过来抓起盘子的手，刷了自己的门卡将她领进小区了。
　　那一场嘴架盘子没有占到便宜，愣愣地被人拉走，她一点都不高兴，反过来将把她拉走的人骂了一顿。那人被骂了个莫名其妙，直感叹自己真是运气不好。
　　是了，那个被盘子骂了一头狗血的人就是阿寻。

　　盘子着实窝着满肚子气，也不想理阿寻，更别说去道谢和道歉，自己愤愤地回家去了。可是她走了一段，到了电梯间才又忍不住吼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寻，问她干吗要跟着自己。阿寻才一脸无语，说：“你有病是不是，就准你住这个单元？”
　　阿寻这句话说完，盘子整张脸都红了。她是气过头，又哪里想得到这个陌生人和自己住在同一栋楼里？
　　等电梯的时候，又来了很多人，盘子和阿寻被人隔开，谁也不知道谁要去几楼。看着那电梯指示灯的变化，电梯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同一轮电梯里，好些人都是看着盘子和保安吵架的，所以那时气氛对于盘子来说，似乎尴尬的很，她多想赶紧到自己住的那一层，然后飞奔回家。可是她住得高，人都走光了她还没能离开。
　　渐渐的，拥挤的电梯变得宽敞了。人越来越少，最后竟然剩下的是阿寻和盘子两个人。
　　盘子看了看指示灯，这才知道阿寻竟然就住她楼下一层。那一眼，莫名其妙地就让盘子跟着阿寻下了电梯，又跟着她到了家门口。

　　说到这里，盘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菜，笑了说：“阿寻那时候真的茫然极了，后来她告诉我，她心里在想‘该不是昨晚上的那场暴雨把什么神经病医院的墙冲垮了吧！’”
　　并不是盘子有病，她只是在乘坐电梯的这段不长的时间里好好冷静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是过分了，于是想和阿寻道个歉，便跟着阿寻到了门口。结果到了阿寻家门口，她才又惊讶地发现，阿寻住的竟然和她是同一户。更有缘的是，阿寻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正下方。

　　大概这就叫做不吵不相识吧。
　　后来，阿寻和盘子的关系变得好起来。因为阿寻的父母常年不在家，盘子便经常跑去阿寻家里呆着，也常叫阿寻来自己家里吃饭。
　　她们好歹也都是二十五、六的人了，却偏偏很幼稚地在房间窗台上牵了一条绳子，上面绑了铃铛，若是谁有事要找另外那个，便到窗台上来摇铃铛。每次被铃铛摇去窗边的人，都会特别高兴。
　　我听盘子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在想：嗯，幼稚得很。可是，也让人羡慕得很。

　　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只发生着一些日常琐碎，盘子说，没什么需要特别讲述的，便跳过了。这时候服务员将她点的奶茶送来，却收走了那个空盘子。我心想，她是否要改了名字叫杯子了？
　　嗯，扯远了。

　　和阿寻相识的时候，盘子有个恋人，本来盘子以为她们的关系很不错的，谁知，一切都只是只是她以为。
　　某天阿寻正在家里写方案，却听见窗台上的铃铛被盘子摇得猛得很。她保存了文档，跑去房间的时候，铃铛却不响了，转而变成了一阵手机铃声。
　　盘子说：我失恋了。

　　因为家里父母都在，盘子不想自己的事情被父母知道，便借口说阿寻心情不好，需要人陪，所以自己去楼下陪她住几天。
　　那几天，除了上班的时间，阿寻一直都陪着盘子。她陪着盘子哭，陪着盘子发呆，也陪着盘子痴愣愣地傻笑。她会做各种难吃到死的东西给盘子吃，也帮盘子洗头梳头，还讲一些奇怪的故事哄盘子睡觉。
　　每次睡觉听了那些奇怪的故事，盘子都会对阿寻说：你真是一朵奇葩。
　　于是阿寻每次都会骂盘子，还会赶她回家去睡觉。
　　说赶她，也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只是盘子每次都很配合地裹在被窝里，钻到阿寻怀里求饶。

　　我问盘子：“是否阿寻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盘子却摇头。“是我先喜欢她的。”
　　于是我想到一句话，要忘记旧伤的最好办法，就是有了新欢。

　　失恋这种事情，从最初最痛苦的时候开始煎熬，熬一熬就过去了。没有过不去的坎，更何况盘子有阿寻。
　　盘子的生活回到正轨之后，阿寻还是常开车带她出去兜风。盘子记得，自己最先发现喜欢阿寻，是在一个景区的客栈里。
　　对阿寻来说，讲一些奇怪的故事哄盘子睡觉，已经成了习惯了。不对，盘子纠正说，是她自己习惯了，所以才强迫阿寻将这事情当成了习惯。阿寻从来没拒绝过，也总是有那么多不会重复的奇怪故事。
　　那天晚上，阿寻讲完一个故事，盘子还是说了那句：你真是一朵奇葩！
　　阿寻却问她：奇葩不好么？
　　好。
　　盘子闭着眼睛，听着窗外的虫鸣。她已经有些迷糊起来，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便喃喃道了一句：若是我的恋人不是她，而是你该多好。
　　这句话说完，盘子猛然醒过来。她有些慌张，因为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将话说出来了。她不敢问，因为她从未告诉过阿寻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她怕她只是在做梦，却因为这个问题而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阿寻。
　　盘子睁着眼看着满眼的漆黑，她多希望阿寻可以给她一些提示，可除了阿寻平静的呼吸以外，她再感觉不到别的。
　　后来，阿寻出差了，两个月都没有回来。

　　“她一定是在躲我，那天晚上的话，她听到了。不然怎么会走了两个月，连一通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可是，她从来都没承认过。她那人，最大的本事不是讲奇怪的故事，而是死鸭子嘴硬。”
　　我笑起来，说：“她再死鸭子嘴硬，你也还是喜欢她不是！”
　　盘子傲娇地哼了一声，却很快地换了一副淡雅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她是高兴，还是别的。

　　阿寻走前并未告诉盘子，所以阿寻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会不会回来，这些盘子都一无所知。阿寻不见了，日复一日，盘子觉得自己越发地想她了。
　　有一天，盘子的前任约了盘子出去，是想找盘子复合的。不过不管那人有多陈恳，盘子都只特别无所谓地说“泼出去的水，老娘连盆儿都不再要了！”
　　那人听完这话，想必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的吧。或许觉得自己的面子没地方放，所以灰溜溜地走了。可是她走了，盘子反而变得不开心了。她竟在这时候想起自己才失恋的时候，阿寻哄她的那些画面，想起了阿寻带她出去吹风的时候。
　　阿寻在哪里？盘子不知道。
　　盘子饿了，就跑到路边摊去吃了些东西，点了两瓶啤酒来下菜。
　　一个人喝酒，是要有多寂寞？反正盘子喝了，觉得有些晕了，便结账走了。她可不想让自己醉醺醺地在外面，那样多难看啊！只是那晚似乎是因为心情不好，并没怎么醉的盘子，却像醉狠了一样坐在路边，呆呆地盯着那些围着路灯打转的飞蛾。
　　盘子说，那天那时候就是特别特别烦躁，或许就是酒精稍微干扰了她的正常思维能力，于是鬼使神差地摸出了手机，给阿寻打了个电话。她没想问阿寻在哪里，只想使性子一般告诉阿寻自己在路边坐着，硬要让阿寻来接她回去。她知道阿寻在外地，所以其实想趁着阿寻说自己在外地的时候骂阿寻。谁想，阿寻竟然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盘子面前。
　　本来准备好的责怪，瞬间无从出口，反倒因为阿寻出现，盘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寻回来了，盘子却难过得更厉害，因为阿寻已经回来三天了。

　　为什么要走也不说一声？为什么走了之后就没了任何联系？为什么回来之后也不告知一声？
　　究竟是那天晚上她真的说了那些话，而她真的听见了？
　　那天，盘子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地坐在车上，闭着眼，由阿寻开车送她回家。可是等到车回了小区，已经进了车库停稳，盘子却突然说自己想去山上吹夜风。
　　阿寻自然是不答应的，直说两个女人三更半夜独自上山不安全，要是盘子愿意，她们第二天一大早再去就是了。盘子不回应她，也不愿意下车，阿寻自己站在车外，和盘子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了才又坐进驾驶室将车开上山。
　　车还行驶在市区内，周围的安静让人觉得十分祥和。车逐渐驶去了郊区时，盘子心中的不安也都随之产生了。看着窗外的风景从人造建筑换做了自然林木，盘子其实想说：我们回去吧。可车都已经到了这里，她的自尊哪里允许倒退？
　　山上什么都没有，因为已经很晚了，周围别说是人，连灯都没有一盏。
　　阿寻将车停在一块空地上，她和盘子谁都没有下车。盘子虽依旧没说话，却也没像过来的路上那样看着窗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阿寻。
　　环境极暗，车内气氛很尴尬，阿寻只能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盘子注视她很久，她都未曾抬头回应一次。突然盘子解了安全带，面向阿寻倾身过去。阿寻被盘子吓了一跳，整个人都靠在车门上，虽竭力想躲，却也动弹不得。盘子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即便吓得阿寻的手机都掉在了座位下面，也都不管不顾地吻了阿寻。

　　关于那个吻，盘子说自己决心一不做二不休，了不起以后再不往来，那好过阿寻像现在这样。
　　接吻，上床，一切就那么自然地发生了。盘子一再强调她们真没有就着车里那狭小的空间做过任何接吻以外的事情，说话时的表情十分好笑。

　　或许你们会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了，如无意外便是相亲相爱的，更何况盘子如今提起阿寻，还能笑得十分甜。
　　盘子说，并不是那样的。
　　关于那晚在山上的事情，阿寻从未说过什么，之后的事情也都随盘子一起做了。阿寻似乎表现得太过自然，自然到一种让人失望的地步。那更像是一种放纵，一种……根本不在乎。只是盘子一开始并没发现这其中的微妙。
　　盘子也以为她们会好好在一起的，可是盘子错了。在她们在一起半年之后，阿寻突然又失踪了。盘子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问过所有能问的人都找不到她，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阿寻似乎就那样人间蒸发了。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寻找，和思考，盘子似乎懂了阿寻为何会失踪。因为她只是从来都不懂拒绝，所以盘子想的，她都顺从了。后来她渐渐会想，大概自己不明白自己是否有情，或是确定自己无情，所以才离开了吧。
　　自阿寻失踪开始，盘子从未停止过寻找，从最初难过着坚持着寻找，到了如今这种，虽不知能否找到她，却依旧因为谈起她而欢笑的状态。
　　有些事情，度过的时间长了，人的心境也都变得不一样了。能做的盘子都做了，不能做的，盘子也不能保证自己没做过。而阿寻依旧杳无音讯，在盘子失望过无数次之后的现在。其实，盘子想要放弃了。
　　时间总在流逝着，盘子那样无计划地寻过了几年，寻不动了，也不想寻了。来讲这个故事，或许因为她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阿寻可以看见，会找她。但与此同时，她也是很胆怯的，她猜那结果必定不好，她能等到阿寻的可能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