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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花果 ...

  •   陈珊与安佩如在一起生活五年了,她们之间总是和和气气的,就算是因为一些事情有过争吵,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和好。
      她们之间没有爱情,之所以在一起生活,是因为习惯和彼此生活在一起。她们的生活平淡极了,没有让人心动的浪漫,只有关于衣食住行的交谈。与生活有关的话题是她们之间最常有的交流,甚至就连在做.爱的时候都会有人忽然提起关于超市里什么东西要打折或是要涨价之类的事情。可是没有人觉得奇怪,她们都习惯了用这样的对话来替换此时更应该存在的叫.床声。

      陈珊是个设计师,她是学设计出身的,设计师是她自封的。因为她没有正式的工作,全凭在一些威客网上接业务,或是等着业务找上门来。她不是有钱人,却也并不缺钱花。
      为了一件婚纱的设计稿,她的头都快炸了。她又不是学服装设计的,所以最近翻了许多与这有关的书和杂志,也看了很多大师级的人物画的婚纱设计稿。
      陈珊要设计的婚纱是给安佩如的,听佩如说,她找好了对象准备结婚了。陈珊想起自己这几年几乎都没有送过佩如什么礼物,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佩如的嫁衣问题给解决了吧。
      因为没送过礼物,所以送亲自设计的婚纱。最初的时候,陈珊是这么说的。

      下班时间,安佩如回来了,因为陈珊做设计经常会废寝忘食,佩如也不求她能做好晚饭等着自己下班回来,只求她能按时把食物装进她自己的胃里就可以了。
      回来看见陈珊在抓耳挠腮,佩如就知道她又在为她的设计而烦恼了。大概有一天陈珊会变成一个秃顶老太太的,佩如一直这么相信着。

      陈珊与佩如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才被绑在了一起,可很不幸的是,那个人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丧生了。这并不是什么神展开的故事,因为那个人的去世给她的亲朋好友留下的是切切实实的伤痛。
      从大二开始,陈珊就喜欢那个人,那个人是她的师姐,我们且称呼“师姐”吧。
      师姐是喜欢女人的,不然陈珊也不敢喜欢她。师姐的女朋友就是佩如,陈珊知道佩如的存在,却还是忍不住表白了。被拒绝是肯定的,因为师姐与佩如关系很好。
      师姐的去世对佩如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在陈珊心里也留下了各种遗憾与伤痛。陈珊鼓起勇气去了师姐的丧礼,看见师姐遗像的时候险些就哭出来了。可她不过就是一个不被人知道的小师妹,暗恋者,就这样在这里哭了算什么?
      佩如的身份比起陈珊来就要好很多,毕竟师姐的家人都知道她的存在,都以为她们是关系极为要好的朋友。所以佩如明目张胆地哭了,陪着师姐的妈妈一起哭了。
      陈珊对师姐的了解并不多,可是师姐已经不在了,她再不能靠近去了解自己喜欢的人。于是她看中了佩如,希望可以从佩如那里得知一些关于师姐的事情,就算是让她这场悲剧的暗恋画上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
      就如所想这般,陈珊通过一些渠道得来了佩如的联系方式。佩如本来是拒绝这样的见面的,可是陈珊的态度很诚恳,一点都不像来闹事的。又在经过几次面对面的谈话之后,佩如更是确定了这一点。陈珊不过是想对自己的感情做个交代罢了。
      其实佩如不讨厌陈珊,相反,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与学姐的关系,所以心中的那些悲痛无处诉说,而陈珊的出现让她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不如就当她是个树洞好了,能倒多少东西进去就倒多少。可是最初的时候,佩如始终都是有些排斥这样的事情的。
      这是佩如说的,不过这么多年之后,她还真是有些记不清当初是为了什么会答应告诉陈珊那些关于自己去世的恋人的事情了。
      不过陈珊说她并不这么认为,她认为的是,她们两个人心里装的是同一个人,而她们不可去与别人谈起自己心中的事情,只有彼此,于是会有一种相互依赖,且心心相惜的感觉罢了。
      不管怎么样,她们之间的联系是保持下来了。不过见面的时间完全是佩如在决定,她若是有心情的时候,陈珊才可能去听说那些关于师姐的事情。所以一有那样的机会,哪怕是大半夜,陈珊都会尽量赶到佩如约定的地方。
      起初佩如说的都不太多,后来渐渐与陈珊谈得来了,才说得多了起来。有一次,佩如将陈珊带到了师姐家里,她与师姐的母亲说,陈珊是小师妹,受了很多照顾,所以才想来师姐家里看看。当然,佩如并不称呼那人为师姐,她们是同年的。
      师姐的母亲招待了陈珊,也都说起了一些关于师姐的事情。可陈珊觉得这样不好,师姐才去世,她们怎么可以来打扰师姐的母亲?于是没多久,陈珊就拉着佩如走了。

      时间一晃,半年都过去了。佩如也不再像师姐才去世的那段时间那样,时常在夜里哭着醒过来,然后打电话叫陈珊出来。她也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和陈珊的见面,渐渐的都从述说变成了聊天。
      佩如与陈珊说,感谢她这半年来都陪着自己,哪怕是自己半夜的无理邀请陈珊都会尽量赶到。所以现在她恢复过来了,一大半的功劳都是陈珊的。
      陈珊对于师姐的感情本来就只是单方面的,她能放下,并且一定比佩如要快。而现在的她心里头偶尔想起师姐都会觉得难过,佩如怎么可能就不在乎那些了?
      果然,师姐的第一个生忌,佩如约了陈珊。佩如没与师姐的家人一起,说是不太好总去打扰别人家人。佩如只是去了陈珊家里,做了一桌子菜,也喝了不少酒。酒菜当然有师姐一份,可是那一份就放在桌上,从她们清醒着到她们醉了之后再醒来都还是那个样子。
      醉了的佩如终于又哭了,陈珊很想安慰,却被她感染着一起哭了。哭过了大半夜,两个人先后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佩如早就走了,陈珊发现自己身上搭了一条毛毯,之后便发现佩如留的纸条。佩如上班去了,带着宿醉。
      宿醉很难受,这是后来佩如每次酒醉的第二天都会跟陈珊说的话。
      醒过来的时候,陈珊发现已经下午了,她收拾了家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就出门去了。目的地是佩如上班的地方,她去过的,某次佩如约她就约在了那附近。
      接到陈珊的电话,佩如明显意外了。陈珊是来找她吃饭的,可她约了中介公司的人去看房子。
      房子?陈珊不解,难道佩如租的房子要到期了?
      正是如此,所以佩如得抓紧时间把住的地方找到。
      那天陈珊就陪着佩如去了中介找的房子,可是那里条件实在不好,陈珊直接替佩如做了主,拒绝了中介的推荐。她说让佩如住她家里去,反正她一个人在家,有时候也觉得房子空荡荡的。
      陈珊的房子是她爷爷留给她的,老居民楼群里的一套。佩如本来也没答应,可后来她确实没找到适合的房子,就说暂时住到陈珊家里,然后慢慢找自己的住处。

      其实两个人住在一起挺和谐的,佩如不用交房租,陈珊的三餐也都有了保障。就像佩如需要倾诉,陈珊需要倾听的时候一样,她们总是在彼此身上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时间久了,习惯了,佩如也都没说过要搬出去住这样的话了。
      两个人的相处从时间里培养出了默契,她们从最初的情敌成了朋友,然后成了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变得有些暧昧的味道了。

      有时候关系的改变,是需要一些事件来激发的。之后的那一年冬天,陈珊家里停电了,任何取暖的东西都不能使用,她与佩如就只好钻进了被子里。可是太冷,两个人只好越来越靠近,面向着一起蜷缩在了被子里。
      人都是有欲望的,更何况陈珊和佩如躺在同一张床上,盖在同一床被子下。别人身上的温度,在寒冷的冬夜里是无比诱惑的东西,总能让人想要伸手过去借一些过来,一些管不住的直接接触,让被子里的空气也都暧昧了。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取暖方式,虽然是在最寒冷的时候让彼此一丝.不挂,她们不但是暖了起来,甚至都发热了。

      你说你喜欢师姐,我说我很爱她。既然我们心里装着同一个不复存在的人,不如就我们在一起,好让那份感情以这种很牵强的方式延续下去。反正已经住在了一起,反正也都有过了那样的事情。
      佩如做出了一个特别大胆的提议,大胆到陈珊有些不敢接受。可就如佩如说的,经过了昨晚,她们的关系也就已经和在一起没了区别,除了一点——她们之间没有爱情。

      从那天开始,她们就像一对情侣一样过着日子,甚至不止是情侣,更像是一对老夫老妻一样。她们讨论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计划的是如何从这旧房子搬出去,住上新房子。
      每年到了师姐生死忌日,或是清明中元这样的节日,她们都会去到坟前点上两柱清香。回去之后又继续着最平淡的日子,各自为家里付出自己的一份努力。
      年年下来,那些关于师姐的话越来越少了,作为替代的是对彼此生活上的叮嘱与关心。没有爱情的两个人,这样在一起生活,久了久了下来大概就成为亲人了吧。因为那无情的树总不能开出有情的花来啊。

      总以为日子这样过下去就对了,没有变化地,平淡地过下去就对了。到了之后,她们在一起的第五年,某段时间开始佩如变得些情绪不太对劲。陈珊还以为佩如是大姨妈来了,得了什么经期综合症。结果不是那样,佩如的大姨妈总不能是天天都陪着她,并且是一两个月都连续不间歇的。
      后来陈珊知道了原因,是佩如告诉她的,她说她要结婚了。
      “这么突然?对象找好了嘛?”
      “必须找好了,不然我怎么会跟你说?”
      “可是我才交出去的单子还没打钱回来,大概送不了你多少礼金。”
      “我也没问你要。”
      因为总是想着自己不过是和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那个人并非属于自己,所以总有一天会分开,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陈珊开口说话很自然,佩如听得也没什么异样。所以之后佩如还是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煮饭,陈珊却开始为佩如的婚纱费神了。

      那棵无情的树长在那里,它又不能开出花来,就算是长出了花苞也必须将其扼杀,因为没人知道它能结出什么样的果。

      佩如每天还在早出早归,可是陈珊最近开始不爱出门了,佩如每天回来就看见她对着各种杂志发呆。陈珊大概又是哪根神经短路了,于是做不出来设计。她以前也这样过,于是佩如一如既往地将她赶出去买东西,希望她出去透透气之后会有好的想法。
      陈珊出去之前将一叠画纸收拾了起来,但是佩如看着这举动很是好奇,因为陈珊做设计的时候几乎不爱去随便移动那些东西,她害怕灵感跑了。所以陈珊出去了,佩如就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看,这一看才是心都凉了。
      那居然是一叠婚纱设计稿,这要佩如说什么才好?

      出门之后的陈珊又去了书店,看了很多时尚搭配的杂志。佩如说要结婚了,她要是直接送钱,这种方式大概有些不太适合,毕竟她与佩如的关系很微妙,所以她觉得把佩如的嫁衣问题给解决了。
      佩如要结婚,陈珊在理智上没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可那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在乎。毕竟她们在一起好几年,就算没有爱情,亲情也是存在的。就像真的谈了一场恋爱,最后就算是好聚好散了,也不能是一点留恋都没有。更何况谁能说死了那无情的树上真的长不出任何东西?

      回去以后,佩如刚好把饭菜端上桌,可是陈珊发现自己的一张最重要的设计稿不见了。她与佩如说,并不是问是否被佩如动过,她知道佩如从来不在她工作的时候去动她那些东西,哪怕那里已经乱得跟鸡窝一样了。
      看着陈珊那种想不起来的焦虑样子,佩如忽然就觉得挺开心。谁知道陈珊突然一合掌,高兴地说她她突然想起来那张稿子昨天就被她扫描进电脑里了。

      陈珊的脑子真是有问题!就算多年之后想起来,佩如还是会骂她是木头脑子。她说明明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女人的心思陈珊就不懂呢?然后陈珊只是笑啊,其实不是不懂,只是没足够的东西让她去确认罢了。

      面对陈珊的那一堆稿子,佩如真的无语到了极点。
      难道陈珊就没有想过,佩如说要结婚,可她最近都按时出门,按时回家,甚至连周末都很少出去逛街。这样的人哪里像是要准备结婚的?甚至可以说她连男朋友都没有!可是陈珊就没想到这一点,她只是在家里拼命地钻研这那件婚纱要怎么样才能让佩如更好看。
      终于那件婚纱出现在了佩如面前,用的是带点米黄色的料子做的。那婚纱一点都不华丽,可它就能将佩如衬得很好看。陈珊大概想佩如结婚之后就不会再穿,所以选了一个那样的颜色。
      试婚纱的佩如站在穿衣镜前面,一方面有点臭美自己穿着这婚纱果然好看,一方面也无语极了。难道就为了这婚纱,她真要去找个男人结婚?
      然而就在这时候,陈珊看着自己的成果穿在佩如身上,那高兴又兴奋的笑容,突然就变成了苦笑。她大概是被自己折磨到了,而佩如也被她折磨到了。
      陈珊说自己为了那婚纱,从设计到拿出去让人制作完成为止都没有睡好。现在她终于满意了,也满足了,突然也就觉得困了。她要回房去睡觉,还让佩如不要去吵她。
      若是以前,陈珊赶稿完毕,佩如一定不会去打扰她的。可是这次佩如真的很生气,并且很闹心。她跟着陈珊就进了卧室,强行把陈珊扑到在床上,然后开始吻她。
      不,陈珊说了,那不是吻,那分明就是在咬。
      这一次佩如用了霸王硬上弓的方式要了陈珊,就穿着陈珊做给她的婚纱。以前那些做.爱时候的柴米油盐话题,突然就变成了抱怨和批评。
      佩如就说啊,陈珊你真是木头脑子,亏你还是个做设计的!难道这么些年相处下来,陈珊连她安佩如是如何闹别扭的都不知道?陈珊很想解释的,可是越解释佩如就越生气,到了后来她根本就没那力气去多说什么了。
      陈珊再受不住了,开始求饶了,佩如才停了下来,然后迅速地下床去脱了身上的婚纱,一把就扔在陈珊脑袋上。她换了自己的衣服,说是要离家出走。陈珊只好拼了老命地去哄她,好不容易把她哄着留下来。

      为了谢罪,陈珊说要请佩如出去游山玩水一番。佩如当即就问她了,她不是没钱么?陈珊就笑了,她不过是觉得自己要是送钱给佩如结婚,有点小肚鸡肠的感觉罢了。因为她心里酸啊,如果送钱出去,就真有一种“去结你的婚吧,老娘今后跟你没关系了”的感觉。
      佩如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亏她想得出来。

      她们也没说后来的日子过起来是否与以前的不同,或许好几年下来的生活方式已经让她们习惯了,她们不过是迟了几年才坦明了心思而已,所以没必要去改变生活上的什么。总之她们说她们过得很好,并且是比以前过得更好。
      那棵无情的树,虽然没有开出什么漂亮的花朵,却结了一个很不错的果。不过如果当时陈珊没有那么拼命地求佩如留下来的话,佩如离家出走之后一定不会再回去了。这话是佩如说的,可我们都无从去验证她是不是真的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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