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城》泠泠镯音

5、第 5 章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王婶在客厅里沙发上睡着了，林檬叫醒她，让她早点回房睡。

　　王婶是顾成简给乐乐找的保姆，专门带乐乐和做家务的，彼时，顾成简刚刚将乐乐从林檬那里要回去，一个单身的大男人，突然当了爸爸，家里又没有女主人，只得给孩子找保姆，王婶就是那时找来的。

　　林檬给乐乐洗完澡，就催她先回房睡觉，乐乐倒也听话，一个人跑出浴室，林檬反手就将门锁上，开始洗澡。

　　匆匆洗完澡，回到卧室却并未见到乐乐，林檬，心一慌，喊了声“乐乐”正要下楼去找，这时，主卧的门正好从里打开，顾成简站在门前，看了眼慌张的林檬说道：“乐乐在我房间里。”

　　林檬只好进去，一眼就看到乐乐趴在顾成简那宽大的床上玩着顾成简的手机，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走到床边轻声哄道：“乐乐，该回房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去。”

　　“我想睡爸爸这里！”乐乐抬起头，一张小脸期待地看着林檬。

　　乐乐一向是跟她睡的，从不肯分开，今晚却突然要跟顾成简睡着实令她意外，她不禁向顾成简看去。

　　他自是惊喜莫名，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问：“乐乐今晚想睡爸爸这，是吗？”

　　“嗯！”乐乐开心地应着。

　　“那今晚乐乐就睡爸爸这里，晚上可不准哭哦！”他脸上泛起柔光，看向乐乐的目光宠溺非常。

　　“才不会哭呢！”乐乐扬着小脸很是得意的样子。

　　林檬心里有些心酸失落，像是乐乐被顾成简抢走了似的，然而，这种失落的情绪只维持了片刻，乐乐清亮的声音就直直传来：“姑姑，我们今晚跟爸爸睡好不好？”

　　林檬当时就变了脸色，向顾成简看去，他亦有些惊讶，望了眼林檬又看向乐乐，不知说什么好。

　　“顾乐乐——”林檬已然开始生气“如果想睡你爸爸那里，你就一个人睡，姑姑回房睡觉了。”
　　她说着便转身。

　　乐乐将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扔，咧着嘴哇哇哭了起来。

　　林檬只得止步，转过身，冷然地看着顾乐乐。

　　“我要姑姑——”

　　“好，好，要姑姑——”

　　“我要姑姑也睡在这里——”

　　“好，好——”

　　顾成简柔声哄她，不管乐乐说什么，他都百依百顺，林檬冷冷看着，看着他轻声细语、看着他温柔宠溺、看着他慌乱着急，看着，看着…………

　　“要不……你今晚就睡这里吧！”顾成简终于哄得乐乐不哭了，这才走到林檬面前，开口说道。

　　林檬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乐乐睡在中间。”他又加了句。

　　林檬还是不说话。

　　顾成简开始蹙眉，已然有些不悦，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耐心地看着林檬等她表态。

　　林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嘲讽地冷哼，转身欲走，然而，立时，胳膊便被拽住，顾成简似是压抑着怒气，低低说：“林檬，你别太过份！”

　　林檬一把甩开他的钳制，回身，冷冷道：“我就过份了，怎么样？顾成简，你们父女想怎样是你们的事，恕我不奉陪！”

　　顾成简闻言，脸色蓦地一沉，愠道：“乐乐有多依赖你你不是不知道，小孩子的心思无非是想跟至亲的人在一起才会觉得有安全感，你连这点小小的安全感都不愿满足她吗？”

　　林檬不理他，视线径直越过他，向乐乐看去“顾乐乐，你要么跟你爸爸睡，要么跟我睡，你自已选。”

　　乐乐脸上泪痕未干，此时，也不再哭了，愣愣地看着自已姑姑，好半晌，才委屈地说：“姑姑为什么不肯跟我和爸爸睡在一起？从前，我也是跟爸爸妈妈我们三个人睡在一起的。”

　　林檬忽地就忍受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前尘往事像是被重新撕裂开来，剥开逼着她看。

　　她以为乐乐早就忘了以前生她养她的家，忘了她曾经姓林，有个叫林朗的爸爸，没想到，她都记得，记得多少她不知道，可这并不重要，只要她记得就好。

　　她心里永远矛盾，一面希望乐乐忘记从前的家，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快乐地成长，一面又不希望乐乐忘记从前的家，她多么自私，多么自私。

　　“他是你爸爸，我不是你妈妈”

　　这句话，丢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林檬甚至自觉的带了点微不可闻的哭腔。

　　这个家，多么荒诞的结合！

　　乐乐毕竟是粘她的，始终还是选择跟林檬睡，顾成简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没说什么，从将乐乐接到他自己身边到如今肯自愿说跟他睡，就说明，在乐乐心中已慢慢地按受了他这个爸爸，虽然始终不及林檬在她心中的地位，但，血缘就是血缘，来日方长。

　　林檬拎着几份早餐早早地赶往医院，一进病房，就见到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在帮于母擦脸，一珂在旁帮着端着脸盆。

　　于父见她来了，便迎上来，拉她出病房问道：“檬檬，不用让小李姑娘照顾你陆阿姨，我跟一珂照顾就行了，你让她回去吧！”

　　“于叔，怎么了？”

　　“非亲非故的，让人家一个姑娘帮忙照顾怪不好的，让她回去吧，昨晚照看了你陆阿姨一宿。”

　　林檬说了声好，进去将早餐递给一珂，抽出一份递给小李，让她回去休息，不用来了。

　　那小李不知所以的望了眼林檬，一夜未睡的脸色尽管心显疲惫，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拒绝了，称没有顾总的指示，她不敢回去。

　　林檬说，你回吧，没事的。小李却摇头，看着林檬，眼神尽是疑惑。

　　林檬无奈，正欲给顾成简打电话说，却发现现在清晨五点多，顾成简一定没有起床，还是不要吵到他。等晚一点再说吧。

　　于母醒了，医生说还是有一周的危险期，然而，还是让众人放心了不少，一珂让陆白先回丰源市，陆白如今已是国税局的副局，公务繁忙，且家里新添了孩子，公事家事一堆，不能总在医院里耽搁，陆白想了想只得先回。

　　林檬送他出医院，清晨的空气清冽，两人并肩走着。

　　“檬檬，我姑妈还要麻烦你照顾”陆白说。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应该的”林檬回。

　　“檬檬……”话到一半停顿，似是难以启齿。

　　林檬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你过得好不好？”陆白止步，望着林檬，眼中有隐隐多于关心的情愫。

　　林檬偏过头，看向别处，漫声道：“挺好的。”

　　陆白看着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去车库将车开了出来，仍是那辆白色的丰田越野。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陆白滑下车窗，伸出头来，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后，喟叹了一声说：“我走了，姑妈让你多费心，再见！”

　　林檬向他挥手说：“放心吧！一路顺风！再见！”

　　白色的丰田自她眼前慢慢开走，林檬仍在对着车子挥手，再见，再见，她对自己说。

　　送走陆白，上午不到十点，顾成简的特助兼司机杨明抱着一束康乃馨和一提提大大小小的礼盒来探病，转达了顾总对于母的关怀和由于工作繁忙而无法亲临医院探望的歉意，并为于母转到了VIP高级套房。

　　于父于母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对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关怀与慷慨弄得不知所措，一珂也茫然的问林檬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