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光明之暗（gl）》半十

58、你所不知道的我

　　花了好些时间听完安吉娜的叙述，塔娅倚靠在石头上，点起一根烟静静的抽，那是军队中常见的廉价烟草。
　　“你真的是安吉娜公主。”
　　“嗯。”
　　“那个马上就要嫁给居那肯王储的安吉娜？”
　　“嗯……是订婚。”
　　“那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
　　塔娅显得气急败坏，惊起了几只胆小的鸟儿，扑着翅膀冲上了天空。她扔了烟头转身背对安吉娜，过了一会儿又平复了情绪才转过来说：“你真的要嫁去居那肯？”
　　“嗯……”
　　“那个什么王储，对你可好？你爱他？”
　　“联姻而已。”
　　“那你怎么能嫁给他……不去不行吗？”提出来的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幼稚可笑。
　　“不行，这是政治。”对于这个问题，安吉娜的回答毫不含糊。
　　短暂的沉默。
　　“可是，公主殿下，你现在被绑架了，所以不是你说了算。”
　　“嗯，我知道。”安吉娜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谈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事。
　　塔娅把她的长弓挂到背上，同样语气淡然，淡然得像已然就某个公事达成了协议，她话题一转，说：“身体还好吗？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一直待在野外可不好。要知道，除了您的士兵在找你，至少还有另外一伙来意不善的人也在活动。”
　　安吉娜没有异议。

　　打扫干净落脚的痕迹，塔娅把安吉娜抱上马离开此地。考虑到她还在生病，放慢了速度，往西北方跑去。
　　马蹄敲上地面，有节奏的得得作响，马上的人也随之颠簸。安吉娜靠在塔娅身上，昏昏欲睡，右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塔娅笑她：“怎么，怕摔下去？”
　　安吉娜摇摇头，就像小猫在她怀里蹭了蹭。塔娅觉着好笑，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捞到自己肩前：“困了吧？没事，不会让你掉下去。”
　　塔娅身上的味道安吉娜是记得的，与记忆中的相比，不过就是多了些烟草味。在这气息的包围下，没多久，安吉娜就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马儿停在一座小房子前，这房子整个隐蔽在树丛中，门上长满了攀援植物，得很仔细看，才能辨认出暗绿色的门把。
　　安吉娜问：“这是哪？”
　　“博卜里山，这个据点很少用，但东西应该还齐全。”
　　塔娅是经过谨慎考虑才到这里来的，一来，她的队友们暂时猜不到她们会躲到将近废弃的旧据点来；二来，据点比较隐蔽，其他敌人也不易找到。
　　推开门，光线有点暗，塔娅找出蜡烛点上。屋里的东西很简单，一个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几个箱子。
　　“嘁，连武器都撤走了，真的打算废弃这里吗？”塔娅嘀咕着，翻起那几个箱子来。
　　她的佩刀在昨晚混战时扔掉了，现在她身上的利器只剩下一把匕首。据点的武器箱里空空如也，仅有一把崩了口的旧弯刀躺在箱底。运气不错，至少是她正需要的，打磨几下还能用。她把旧弯刀收入腰间的刀鞘，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安吉娜笑了一下：“这里多半是废弃了，也好，即使我们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也安全些。”
　　安吉娜静坐在椅子上，看塔娅又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的似乎是生活用品。
　　“塔娅，你打算怎么样？”
　　“怎么样？谁知道呢……既然你就是安吉娜，也许我该把你带回去复命，好让我的任务完成，让他们执行计划的下一步。又或者，我不该把你交出去，他们即使不杀你，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塔娅侧着脸定定的看着安吉娜，昏暗的光线里，她的衣衫有点脏了，头发也略显凌乱，却丝毫不减她身上溢出的高傲优雅之气。
　　“不知道，我只完成自己的部分，不该知道的从来不问。”
　　“塔娅，绑架公主是叛国罪，判绞刑。”
　　“任务失败了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搅这么大件事，不能成功的话，责任者的下场未必比绞刑好。”
　　“那……你……”安吉娜也不知该怎么决策了——这个女人怎能把自己弄到这种境地？

　　受不了安吉娜担忧的眼神，塔娅别过脸去：“你这人真是，身为人质，自己还在发烧，倒担心起绑匪来。”
　　安吉娜本来就很担心，被她这么一说，居然双眼泛出些薄薄水汽来：“我是在担心你，你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你究竟在为什么人做事？”
　　“我们这样的人，只是佣兵的性质而已，有生意就做。”塔娅起身戴上帽子，拿起搁在墙角的弓箭，稳了稳腰上的佩刀，“你还很虚弱，好好歇着。我去弄点食物和水，很快回来。”
　　门关上前，她又搁下一句：“昨晚袭击车队的还有另外一伙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可能是要你命的，所以乖乖在这儿别出去。你是人质，要听话。”
　　门关上时只有小小的咔嚓一声，安吉娜有点啼笑皆非：“人质？哪有人把活动自如的人质，独自丢在没锁门的屋子里的？”

　　塔娅打了两只兔子和一只鸽子，还采了些果实回来，清理好放到锅里煮着。屋子里没有床，幸好箱子里还有干净的被褥。她把被褥搬出来铺好，让还在低烧的安吉娜躺下休息，自己又去屋外劈了些柴。
　　忙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了，屋子里被柴火晃动的光线照得忽明忽暗的，食物还在锅里咕咕的煮着，冒出阵阵香气。
　　安吉娜躺着，但没有睡着，睁眼看着坐在一边削箭杆的塔娅。她眼前隐约浮现出四年前阳光明媚的那天，那站在清风中引弓搭箭的少女。那身影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叠起来，那份沉静专注是一样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削了几支箭，塔娅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安吉娜睁着眼。起身倒了杯水送到她身边：“渴了吗？喝点水。”
　　安吉娜坐起来接过水杯：“嗯，谢谢。”
　　“食物好了，我去给你盛点来。”
　　“我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点，身体才会好得快。乖啊。”塔娅温和的笑起来，倒像是在哄闹别扭的小孩子。
　　“嗯。”就像回应她的温和，安吉娜很顺从的接过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胃口也比想象中好了些。

　　吃过晚饭，塔娅收拾好东西。用掌心试探了下安吉娜额头的温度，比较接近常人的体温了：“退烧了，再好好休息一阵，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掌心覆在安吉娜的额头没有移开，像时间凝固了一般，就那样看着她，只有柴火在劈啪作响。四年了，她脸上的孩子气早已被优雅的气质取代，只是在这种生病的柔弱的状态里，那个带着粉红领结的略带孩子气的少女仿佛又回来了。
　　“塔娅。”
　　“嗯？”
　　“我必须在十天之内赶到居那肯的帝都去。”
　　因回忆而起的错觉总是要被打破的。
　　扶在她额头的手收了回去：“可你说了不爱他的。”
　　“是。但这是外交，我的责任。”
　　“可你的幸福呢？”
　　“那种东西……会有的。”
　　黯然的神情，让人心痛。
　　“才不会，你已经把它牺牲掉了……”塔娅忽而振作起来，“我可以带你走！去任何能离开这些事的地方，生活也许差一些，但至少自由。反正我已经违抗命令了，只要你说一声……”
　　苦笑。
　　“塔娅，自由，我又何尝不向往。可我的自由没那么简单，只要还带着‘其顿’这个皇家之名，就必须为争权夺利而战斗。否则，就意味着自己和家人的悲惨遭遇。失势的皇族不仅没有自由，连生命都可能保不住。”
　　“我们离开这片土地。我，塔娅•霍尔，以性命起誓，一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这誓言仅以如止水一般的语气说出，却掷地有声。柴火的光芒映在那灰蓝色的眼眸上，闪耀如星辰。安吉娜不忍直视，只能低下头去：
　　“看，我此刻才知道，原来你姓霍尔。塔娅，能听到你这样的话语，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真的很高兴……但是，我绝对不会逃亡，无论如何都不逃亡。你知道吗？在我出生之前，我父亲就逃亡到国外了，而我母亲，则被丢到了库洛堡这种鬼地方去。”
　　安吉娜看了眼塔娅疑惑的神情，继续说道：
　　“你一定不知道库洛堡是什么地方吧？我来告诉你。那儿表面是个大庄园，实际上是囚禁失去势力的皇族家属的地方。阴郁、死气沉沉，待久了，甚至有人会疯掉。而我，就是在库洛堡出生的，直到五岁才被接回来。尽管那时我还很小，可那种阴森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但你父亲，后来还是回来了啊。”
　　“是的，很幸运的，他回来了，还取回了权力。可那五年里母亲所受的苦和绝望，他永远都弥补不了！正是如此，我绝对不会像父亲那样自私的逃亡，绝不会让我的家人再被流放！”
　　塔娅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走回去刚刚坐着的地方，顿了顿，继续动手削她的箭杆：“抱歉，安吉娜，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既然如此……我答应你送你回去，但，必须等你身体好些，不然我不放心。走快点的话，从这里去居那肯帝都只需要七天，来得及。”
　　“那你呢？你会怎么样？”
　　“编个借口向上头交待，没问题的。”
　　根本就不像没问题的样子。
　　安吉娜张了张口，犹豫了又犹豫，却始终说不出让塔娅跟在她身边的话。不想她再回那个什么组织，但留她在身边，又能给她些什么？
　　屋里只剩下噼啪的柴火，和着小刀刮在木头上的沙沙声。

　　再晚一些，塔娅屋里屋外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异样。又看过安吉娜的情况，才在她旁边铺了被褥躺下。
　　“睡吧。”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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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着了吗？”安吉娜小声问。

作者有话说

　　继续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