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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 彼•卧睡 ...

  •   祁篁国盛典以茶礼为首,茶礼的夜晚,和白日一样的热闹。

      尤其是都城的闹市,灯火将夜色装点的金碧辉煌,彩结把楼市缠绕的万分妖娆。金银雕饰的车马来来往往,华衣锦服的游人川流不息。繁华的接近奢靡。

      名叫‘牧菲’的女子,踩着碎花步,翩翩然的走向一家酒楼。

      这是闹市区最具名气的酒楼,楼高十层,每一层都修缮的像个主题公园。十层便是十种不同韵味的建筑结构。有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有富丽堂皇的雕栏玉砌,有海天一色的自然风光。层次分明,互不干扰。

      而今日,高档的酒楼的外竟然是罕见的人山人海。

      牧菲在人群中挤着来到了店门口,诧异门外堆着的人少女居多。她拉住了店家小二,在喧哗的环境里大声道:“杞上将在里面吗,我想见他。”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身新衣。他将抹布甩了甩,一边吆喝着一边向她说:“外面的这些女子都想见识一下都城俊公子,但这么多人涌上去,还不把我们的楼拆了?”

      牧菲不解,拉住欲走的少年,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少年反问,他的目光望向了一边,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注视着一个个走向他的女子。看到漂亮的就点头,随便女子进入店门,看到没有姿色又没用钱孝敬他的,就沉着脸叫‘下一位’。

      少年说:“今天,都城的那些俊公子把我们酒楼包了。听到有很多俊俏的贵公子在我们酒楼后,就有很多想一睹他们风韵的女子赶来,围在店门口喊着要进去。但人太多了,所以我们就来这里筛选,把相貌美丽的送进去,相貌丑陋的驱出来。”

      牧菲抿嘴笑了笑,望着少年,温柔的问:“小女子可以进去吗?”

      少年打量了牧菲一番,脸一红,弓着身子道:“杞上将在第三楼。”

      牧菲斯斯然的走了进去。

      三楼平日可摆几十张桌子,而今日却只有一张。一群盛装的女子将大桌子围得水泄不通。这样拥挤在一起,在炙日就如呆在火炉。店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只好源源不断的送冰过来。

      牧菲隔着人群,看着男子,穿着打扮、行为举止……看来和原来没有什么两样呀……

      “浮光。”牧菲大声的呼唤他。

      这样许久未闻的声音,恐怕他不能一瞬间就辨别出来吧。

      然而牧菲的惆怅是多余的,浮光立刻就站了起来,在人群里搜索她。嘴里肯定的叫着她的名字:“牧菲。”

      “浮光,我想单独和你谈谈。”牧菲说。

      这句话,不是他们初遇的她那般的怯生生,也不是后来熟悉了之后的温柔甜美,浮光也有些愕然。

      “好,我们去包厢。”他说。

      店家为他们迅速的安排了包厢。包厢里放了四盏灯,灯壁画的都是山水桥梁,烛光从灯壁散出来,使宣纸呈现为枯黄色的,像存了很久的古画,渲染着气氛里透着忧伤。

      牧菲在包厢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男子,想把他深深的烙印在心里。

      浮光的相貌是讨人欢心的那一种类型,没有清高到不近人情,没有放荡的使人厌恶,他的英俊外表很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拉进你和他的距离。他玩谑的眼神里有一视同仁的友好,无论你是儒士还是白丁,无论你是美貌还是丑陋,他的笑容都会让你有舒坦的感觉。

      他如此慷慨的让笑容对你绽放,所以,在第一瞬间你会很想和他接近,然而,你离他越近,心里就越不安,因为你担心他会随时将你遗忘。你一定会很悲伤的承认他的阅人无数,使你不可能成为他心中的唯一,你只有和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成为火树银花的烟火,而待辉煌过后,你消散了,也许,他就不再留念你了。

      但,又有一种忤逆的欲望从你思想中萌生,让你执迷不悟的想成为他的唯一。为此,你可以倾尽一切。

      曾经的牧菲就是如此炽烈而又沉默的爱着他,等待他从驱木岛回都城,来到她的房里与她相见。坚持着爱他,只为他展现自己的美丽,三年,她用珍贵的韶华,等待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终于,她想开了。

      “浮光,我成亲了。”牧菲轻轻的开口。

      浮光非常惊异,似乎从未有想到过这个结果。牧菲接着说:“我的父亲为我的婚事煞费苦心,才物色到了一个好人家,没多久,我就嫁过去了——这是我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一刻也不想呆在黑幽幽的深闺里了。”这是一个尚年轻的女子,曾经在自己的深闺中,结识了误入的杞浮光,之后两人相见数次,所以才有了割舍不断的情谊,以及一切美好的、心酸的后来。

      浮光脸上的诧异更是不解,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我早就说愿意带你走,但你为什么拒绝我?”
      牧菲看着浮光的眼睛,明亮的眸子里有年少的锐气,有军人的坚毅,有对她的怜惜,但没有她想要的——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为失望的了。牧菲站了起来,打开了窗户,将颤抖的声音隐藏在夜风之中。

      ——“因为你心里没有我,我住不进你的心里,出了家门,天下哪里有我的安身之处?”

      浮光不语,只是看着墙壁上牧菲落落的影子,心里无端端的蒙上了一层悲哀的气氛,如不是他的出现,她本来可以在极佳的年华里,不费余力的嫁入很好的家族去,享受无数少女羡慕的富贵,而不是像现这样草草的嫁到一个人家里去。想起这个,浮光心里就有些难过了,他内疚自己白白的毁了一个很好的女子——第一次见面,他被黄昏的暴雨淋湿,站在阁楼的屋檐下避雨,她青涩的走来邀他进屋避雨。那是的她她捧着一盏莲花灯,莲花瓣散着柔和的暖光,花蕾中心是她颔首的脸,她仿佛是从仕女图上款款走下的女子,拥有画家呕心沥血才能捕捉到的出尘姿态。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行路匆匆的过路人,根本不值得她为他驻足。

      “浮光,当初你是可怜我,才一次一次哄我开心,说你喜欢我,但是一直以来,你的心里始终没有我。我曾经狂妄的以为我就是你心里最放不下的人,可是这么久了,原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所以,我成亲了——从乌黑的深闺里穿着嫁衣走出,与过去做个了断。”

      浮光沉思着。

      “我想在自己幸福的同时,也祝福你。”牧菲端起了杯子,双手拿着,送到了浮光面前。浮光端起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水下肚,浮光注视着牧菲问道:“你一点都不恨我吗?”

      牧菲温柔的笑笑,俯身看着坐着的浮光,食指指腹轻轻的划过浮光的脸颊:“留念你这么久,是我的错,与你何干?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过。”

      “你后悔爱我了?”浮光抓住牧菲离开他脸颊的手。
      牧菲任着浮光抓着自己的手,极自然的接道:“是呀,后悔了,本来我就应该像所有的女子一样,嗔怪你花心,再潇洒的扬长而去。”

      浮光笑了笑,举起了酒杯,敬了牧菲一杯。原来以为,切断他们二人复杂的关系会是件很纠结的事,没有想到,她已经把对自己的那份爱小心翼翼的藏到了心的最里面。宁愿自己忍受痛苦也好让他好过。

      她说的没错,这种真心的爱是杞浮光无法给她的。杞浮光自然心知肚明。

      浮光在这一次见面中,话少的出奇,牧菲陪他坐着饮酒,一杯又一杯,以最优美的姿势饮下,再将水晶杯倒转一下,向浮光示意喝干净了。浮光没有管束她喝的数量,这个自幼生活在礼教中高官子女,注定要一辈子受到礼乐制度的束缚,但是一生没有过一次随心所欲的举动,未免太不凄凉了。

      时间随着更漏不绝的流水声而过,转眼到了下半夜。牧菲拒绝了浮光的搀扶,扶着墙壁往包厢外面走。浮光站在原地看着她,牧菲孤零零的身影又一次让他产生无限怜惜。

      “谢谢你,让我在心里感到与众不同。”牧菲站门口还是停了下来,回眸,将炽热的爱化成了从容的微笑,矜持的与他告别,与曾经的一切告别。

      虽然没有爱过她,但自己对她用的却是真心。瞬间就了断了,多少还是落寞的。浮光孤身一人从熙熙攘攘的闹市走到远处的深潭边。他步子不稳、东倒西歪的,看来已经是喝的酩酊大醉了,但还时不时的把手上提着的酒壶往嘴里送。

      “这里怎么有艘小船?”浮光纳闷的展望四处,却没有寻到人的踪迹。于是倦意涌上心头,身子灵敏的一跃,翻到了船上去,大睡了起来。

      片羽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只是伤势重,迷迷糊糊不想睁开眼,到了清晨,实在觉得难受,才抬起头一看究竟。她的脖子上,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搁置了一只手——在拥挤的小舟上,没有想到竟然还睡了一个人,睡相不端正,一手、一脚搭在船舷上,身体卧在船舱内,将她当做了垫背。

      片羽微微扭头,打量着睡得自在的陌生人,这是一个穿着翡翠色衣服,戴着玉饰束发头冠的青年男子,还系了一条鹅黄的抹额。片摇了那人两下,可是这个男子睡得正酣,一点都感觉不到。片羽心一横,忍住了身上的伤痛,托着他的后背,把还在睡梦里的男子顺着他搭手搭脚的方向,用力的推出了小舟,扑通一声,男子掉到了水里。

      水花溅了出来,片羽急忙拂起了袖子挡住水花。而这一瞬间,手就被紧紧的拉住了。

      浮光本以为将自己推下水的会是一个鲁莽的大汉,所以眼前的女子让他出其不意。

      在白烟与青湖邂逅的清晨,长着点点青苔的小舟,半遮半掩的停泊在芦苇丛中,舟上的少女,穿着烟雾围绕的白色素衣,衣裳上有淡黑、浓黑的斑驳污渍。一头青丝没有发路,随意的披散了一身。她赤着双足随意的坐在船上,一只脚踝上扣着一个金色的镣铐,镣铐的另一个扣上是一块白漆砖。

      片羽看着揪住自己的男子,还浸在水里湿漉漉的,模样狼狈,呵呵的笑了出来。

      浮光欲说话,片羽却抢先说道:“谁叫你在我的船上睡觉的,没看到船上有人吗?”

      浮光看着一身白色衣服的女子,想起昨夜喝酒喝醉了,误把这白衣当成盖船的布,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松开了握住少女手腕的手,笑道:“抱歉了,小丫头。”说着,手搭上了船沿,想要从水里跳上船去。

      片羽迅速的手一拦,道:“先告诉我‘杞人忧天’怎么走,我再让你上来。”

      去‘杞人忧天’干什么?浮光打量着少女,看到她背上有一支残箭,白衣裳上沾着血迹。应该是去买药,于是又张望了下四周,这里是深潭,和闹市有一段距离,要说也说不清,便笑道:“你先让我上来,那地方远着呢,一两句话也说不清。”

      片羽狐疑的看着他:“不行,你先说。”

      浮光大半个身子都浸在冰冷的水里,极不舒服,他看了一眼少女,坏坏的笑了下,一用力就将她拉到了水里。

      片羽急忙抓住船舷,怒气冲冲的看着浮光:“你拉我下水干什么?”

      “陪我一起在水里泡着,我才好慢慢的告诉你呀。”

      “去死吧你。”片羽掬起水朝浮光泼。

      浮光邪邪的笑了下:“你是不是想玩‘鸳鸯戏水’?”

      一个纨绔子弟开这样无耻的玩笑,任意一个女子都会对他不怀好感。片羽睃了他一眼,哑口无言。而这时,浮光就跃身坐到了舟上。片羽抬起头看着他:“拉我上去。”

      她双手扶着船舷,雪白的手臂露了出来,腰部以后的长发如同水草,妖娆的浮在水面上。她的下半身浸在水里,澄澈的湖水里,绵曼的裙子遮住双腿。浮光不由自主的低头对视着片羽,眯着眼笑着说:“你这样更好看,像美人鱼。”

      片羽听着他一连串轻薄的话,渐渐毛骨悚然,她深吸一口气,钻进了水里。

      浮光伸着脖子朝水里看,但等半天都不见少女出来,犹豫了一下,跳到了水里。

      水下,双腿无法动弹的少女随着重力慢慢下沉。浮光抬了抬眉,急速游到了她的身边。片羽试图挣开浮光的手,但受水的影响,她渐渐无力挣扎。浮光幻了一个结界,水被快速筛去,留下了空气。浮光喘了两口气,回过神来,看着正仇视自己的女子:“你干嘛好端端的跳水里面?”

      片羽白了他一眼:“我惹不起你,躲还不行?”

      “我有这么恐怖吗?”浮光一愣,又自言自语,“我怎么越来越博爱了?嗯,不能再乱开玩笑了。”片羽奇怪的看着他,结界自动上浮,出了水面,浮光指着芦苇前方的一条斜坡说:“‘杞人忧天’离这里有些远,你沿着这小径走,一直到看到大路,再沿着左边走,看到一个很大的酒楼后,在往北走……”

      片羽揉着没有知觉的腿,离开了这条舟,她寸步难行,于是笑着说:“你送到过去行不?”

      浮光清了一下嗓子:“你不怕我使坏?”

      片羽搭着浮光的膝盖,讨好的笑:“哪有!您想多了吧,我一看您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您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怎么可能那样做?”

      浮光笑了笑,侧脸打量着片羽:“走不了路了吧?那我就不得不背你了。”说着把片羽背起,“诶,你怎么连外套都不穿?你说我们这样招摇过市,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有什么?”

      片羽脸红一阵、白一阵:“走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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