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元道

1、喜欢

　　喜欢
　　也许是因为遇上哥哥，我才开始芳心乱颤吧。
　　我是个绝情的人。这是丽临走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搂着我，让我感到呼吸困难，她的泪水是冰冷的，让我有想哭的冲动。可是我们两个女生站在成环形围绕的高三小院中，将近一千双眼睛盯着我们，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何况丽并不是一个本分的好女孩，而我是那种除了对别人好什么也不会的呆鹅，很久以前，我用呆鹅这个词形容班里的一个男生……
　　丽放开我时，已经不哭了，她笑的那样迷人，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妖艳，沧桑。她环视小院，看看头顶那一小块天，她说，TMD都见鬼去吧！
　　我之所以说她说我绝情是最后一句，因为这一年多来她从不在我面前说一句脏话，上面这一句在我的潜意识中被摸掉了。她总是甜腻腻的叫我姐姐，总爱挽着我的手臂说她喜欢的SHE，总是用她独特的审美来嘲笑我的服饰和发型，看着我受委屈只会无可奈何的翻着白眼说，姐，你丫怎么……是呀，我就是很怕事，每当她冲动的给她的哥们打电话来摆平谁谁时，我总是第一时间抢过电话，我说，你再逼我！于是她就哭了，她说她不想看我把委屈往肚里咽。
　　我从不否认丽是个好妹妹，可她并不是一个好女孩，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是习惯叫她孩子。
　　她曾突然消失，又在大家寻她未果时突然出现。我还记得她来那天正巧赶上月考，她一进来就趴在我的腿上像个孩子一样说，姐，我以后做不了你的好妹妹了……她在哭，泪水我看到了，可是当时我很紧张，下一场要考英语，更何况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直到很久以后，我通过别人的口才知道，她已经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我们成了两种不同的人……
　　现在我还会想起那个瘦瘦高高，身材极佳，样貌甜美的长发美女，她从超市跑过来，拎着一大袋子好吃的，拦住要去打水的我，她说，姐，高三累，多吃点啊。之后笑着跑了。她不想让她的坏名声影响到我，于是人多时就躲着我。她曾经对我说，姐，如果我死了，你会哭么？我只是沉默，那时我的感情被很多人左右着，她们和他们都让我离她远一点。我也不知道自己晚上跑出来，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听她讲自己的故事对不对。可是那晚的一切我都忘不掉，她坐在窗台上，月光下，她细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屡屡轻烟慢慢在夜中扩散。头一次我没有因为烟味头疼。在我睡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姐，如果我死了，我只想要一滴你的眼泪，你把太多泪水的给了明。在梦里，我第一次主动搂着她的肩膀，哭了。
　　丽飞去了澳大利亚，也许她已经忘掉这里的一切，开始了新的生活，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们没有再联系过，因为我是个绝情的人。晴朗的午后，天空中传来客机飞过时发出的“隆隆”声，我仰头看着，刺眼的阳光，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
　　没有了丽，我的生活也无法回到从前，因为明的消失。
　　说起明，我现在没了任何感觉。当初的那种心酸，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委屈都消失了。明不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弟弟。可是就因为这种模糊的情感，让我第一次有勇气逃课，第一次低下我高傲的额头，哭着说要回到从前。
　　关于那些事，我都记不清了，我们都为了彼此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为彼此哭过笑过，正如他在留言册里满满写了两页，最后一句却是，我不会遗忘你，但请你遗忘我……
　　看着那张他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幸福微笑的照片，我知道我忘了对他最初的感情，可是一道影子却留下了。
　　当我同时失去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后，不变的依旧是我与小雅，灿灿的情感。05年的秋天，我住进了女生公寓315。
　　315是个特别的宿舍。一般女生宿舍里的女生会像男生宿舍里的男生谈论女生一样谈论男生。可是315的女生不是，我们八个人是八种很个的女生。比如说我——万人依。对呀，不是万人迷，而是万人依，仿佛我是所有朋友的唯一依靠。也许是因为我乐观豁达，热情大方，再加上故事一箩筐，大家都很关心我，同时喜欢被我关心。在宿舍，我就不用在维持大姐姐的形象，可以像一个小孩，撒娇，耍赖，没有人会责怪我。她们说我是315的快乐之源。
　　那时，我的初中同学燕和我对铺，我们常常整晚靠着冰冷的墙壁，搂着软软的棉被谈论平行世界，人类神学，和平与危机……不过，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我悄悄的讲鬼故事，她一边听一边幻想鬼怪样子，每到这个时候，宿舍里除了我，燕，圆圆，只剩下靖大叫着，睡觉吧——其它的人不约而同戴上耳机。有时我一高兴停不下来，靖就会威胁我，明天谁也不许和她去厕所了。然后燕很扫兴的嘀咕一句，我也匆匆闭上眼睛，说，我很乖的，我睡着了，姐姐明天陪我去厕所！虽然说的很做作，也有些肉麻，可是宿舍里的人都笑了，可见，戴着耳机只是个样子而已。
　　蛙娃是个北京女孩，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就是赵薇也没法和她比。我之所以叫她蛙娃，原因之一，她的床单，被罩乃至睡衣都是绿色的，她每天趴在床上看我写的小说，就像一只巨大的青蛙。原因之二，她总爱和我斗嘴，于是为了气她，我就把她的话翻译成“呱呱——呱呱——”后来我把这个外号正式告诉她时，她哭笑不得的说，你丫的去死。从此，她叫我鱼，她常说，好歹我是两析动物，你却只能在水里扑腾。她回北京前在宿舍里住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吵了一架，真正的吵了一架，那晚宿舍安静的只有轻轻的抽泣声。一个月后，我收到蛙娃从北京寄来的信，她说她是太舍不得我才会和我吵架。拿着信，我望了望窗外，春天来的那么突然。
　　文，是一个外表沉默的女孩，和燕一样是年级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她这一生最想嫁的人就是郑伊健，以至于那一段时间传出郑伊健和女友分手时，她也变得爱说话了。我常常在想，文之所以还在复读，其中有一大半是我的原因。因为我的贪玩，弄得整个宿舍没有一个在十二点前睡着过。文为了保持精力喝了好几盒安神补脑液，效果却是为零，依旧是白天昏昏欲睡，晚上精力十足的听我念新写的小说。
　　燕是唯一一个被我影响却依然考上了一本的人，她没日没夜的看我写的小说，帮我分析情节应如何发展，认真的写点评。我那时很怕她考不上大学回来杀我。结果她抱着我的闲书考上了，临走前还送我一本《孙子兵法》并相约五年后见，那时她要我还赠一本签有我的大名的小说。
　　圆圆是继蛙娃走后又一个离开315的姐妹。在之后就是小静。到最后宿舍内只剩下我们五个人。说起圆圆，每夜都是她最后一个熄灯，最后一个睡着的却是我。圆圆学习非常刻苦，这一点常常令我汗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圆圆的成绩就是上不去，为此，圆圆没少蒙着被子伤心的流泪。圆圆总是握着我的手感谢我陪她走过无数个漫长的黑夜，她说她真想不出没有我她会多害怕。我和燕，成了圆圆心中最最个性的女生，连超女也不如我俩。
　　小静是宿舍里最漂亮的女生，也是宿舍里有男朋友的人中，男朋友最英俊的一个。小静常常爬到上铺和我讲她的烦心事，希望有一天我会把她的故事写成小说，然后她再抱着我写的书痛哭流涕。初恋美的像昙花，但昙花注定只是一现。无数次分分合合之后，06年高考前期，两个人彻底成为新一对路人甲，乙……
　　靖，是宿舍长（本来是蛙娃，后来我们彻底明白了什么是傀儡政权）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生，但男朋友却恐怖的要命，每当我说他男朋友不好时，她就会摩拳擦掌的问我还敢不敢说了，我当时口上求饶，心里却想，感兴你孙二娘转世啊……
　　说起靖，我想到手机……
　　我新换了手机号，让靖把她的手机设置成语音呼叫。她坐在对面问我的手机号，我一边捧着江南的《缥缈录》一边心不在焉的说，131****07**。
　　她说，恩，好了。
　　我说，来，试一下。
　　她对着电话喊了一声，宝贝。我的手机毫无反应，于是她继续，电话那头早就通了，我们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大叫着“喂——喂——”于是靖忙挂了电话，又叫，我的电话还是没反应，那头又通了。反复试过五次后，那边打电话来了——“喂——你找谁啊？怎么通了又不说话？”靖灰着脸看我，之后陪笑说，对不起啊阿姨，我打错电话了。宿舍内乐翻了天。我问靖刚才告诉她的是什么号，她强压着怒火重复了一边。我这才发现，我的是131****70**。那天，那位阿姨平安无辜接到好几个陌生电话，还有开头就说，死猪怎么怎么着的短信……
　　靖得到的补偿是一袋好好吃，好好吃是白象牌的方便面，在我们这所省重点高中是很流行的，又经济又实惠，早上干嚼，半天不饿。用一句广告语说是，好吃不贵。
　　说到方便面还和另外两个故事紧密相连。丽就是因为一袋好好吃才死心塌地跟着我，叫我姐。回忆起来，那天是这样的……我拎着刚从超市买回的好好吃走进教室，看到丽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作为业余党校的优秀成员，我有必要关心她一下。于是她在一天没有吃东西的情况下吃掉了我明天的早饭。她告诉我这方便面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我当时看着她一身名牌，就想，这孩子怎么穿的这么好却没钱吃饭啊？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爸爸是开着宝马接送她上学的，一个月一千块钱的生活费，她都给她男朋友花了……
　　再有就是看到红色包装的方便面，我从来不吃，因为我怕自己会哭出来。上高中时，我落下了胃病。因为我那时总是省钱买书，于是就不正经吃饭。虽然天天跑食堂，天天去打水。可是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明每天下午打球回来，坐在自己桌旁吃我给他精心搭配的饭菜，喝我给他凉的白开水，连那个喝水的杯子都是我送他的，那杯他从不让别人用。吃饱喝好了就坐在我旁边抄作业，有一次他顺口问，吃了么？
　　我就瞎编了几种吃的应付他。他一侧头，看到我桌上的半袋好好吃。第一次，他朝我发这么大火，一把夺走迅速的投进教室后面的垃圾筒。后面的同学纷纷抬起头万分惊讶的看着我们。我欲哭无泪，我还没吃饱，就算吃饱了也不该浪费粮食啊……他用一只手指着我的脸（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和我说话，像再说，小子，咱们走着瞧……）说，你再这样，我就——
　　我小声问，你怎样？
　　他说，我就绝食给你看！
　　从那以后，不管我有没有吃饭，桌上总会出现一袋奥利奥。
　　那年冬天，我一下胖了十斤，妈妈很惊讶，她知道我有攒钱买书的习惯，但她不知道我同时被两个人照顾着，汉堡，饼干，鸡腿，牛奶……
　　现在想想，幸福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再有，这一切让我更坚信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我因为丽失去明，可最后连丽也失去了。
　　现在我把感情重新拉回靖和她的手机上面。那个月，靖的手机费都浪费在我身上了。这让她耿耿於怀到现在。在我说错手机号后的第三天，晚上我趴在被窝里看《九州》。靖回来后我说，靖，我开通了语音留言，现在关机呢，你给我打一下试试。
　　靖似乎忘了之前的事便二话没说拿出手机叫了一声，死鱼。这时让人费解的事发生了，电话又通了。靖在听到那边“喂——”了一声后慌忙挂断电话。问我，怎么通了？
　　我说，那号你改了没有？她看着手机说，改了啊——
　　之后又叫，还是通了。我就纳闷了，于是开机，一切正常啊？宿舍外面突然响起老太太阴森森的吼声，熄灯了，睡觉。怀着疑惑，我们各自躺好，老太太的手电来回乱晃着，照进我们宿舍，我急忙关机。
　　第二天早上，大家还没起，我猛地坐起来，说，我知道了——
　　几个人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看看表，说，说梦话呢？还没打钟呢！
　　我继续说，我的手机设置了呼叫转移。话音未落一个枕头无情的朝我飞来。从那以后，靖拒绝和我讨论一切有关手机的话题。
　　下面要说到的是宿舍内仅剩下的最文静的一个——灿灿。我们一起生活了三年，她是惟一一个可以和我静静地在操场的阶梯上一坐半天儿的人。我们相互依靠着，看眼前跳沙坑的体育生，一脚把球踢飞的足球队队员如何跑着去捡球，在远处篮球队的帅哥们在玩街球。我们同时抬头看天上漂浮的云，偶尔飞过的鸟，然后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就开心的笑了。她说她最喜欢就是和我无忧无虑坐在一起的感觉。她说我是个会用情绪感染人的女孩，我笑她笑，我不开心她跟着难过。后来当我们回忆这些时，她说她第一次哭就是被我给气得。周围的人借机好一阵狂轰乱炸。灿灿是那种让人一见了就忍不住要去呵护的女孩子。
　　不过，我以前从不知道，灿灿眼中的我有这么大的魅力，直到那天我们八个一起躺在床上设想未来，也就是那一次我们提到男生。我们在想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六个女生沉浸在幸福的梦幻泡里，我却大肆宣扬“单身主义”，故意说些家庭暴力的恐怖事件给她们听。另外一个没有梦幻泡的就是燕，可是她不赞成我的观点，她在幻想怎样施虐，她说她要找个哑巴。听她说完我终于闭上了嘴，那个未来的妹夫，就是吃黄连干咽的命了。
　　一直沉默的灿灿开口时，我震惊了。她说她喜欢像我这样的男生（这话我总觉得有问题）。常常冷漠的不说话，一说话就把人哄得特别开心，和我在一起会被气疯也会有安全感幸福感，又冷酷又帅气还是阳光下的宝贝，只可惜这么好的条件都融合在一个女生身上，上天真是可悲。我当时无比郁闷，因为除了燕，六双眼睛色色的看着我，我把被子掩了掩，说，我要是男生就一定超色，找个温柔善良的做老婆，找个妖艳美丽的做情人，在找个聪明伶俐的做秘书，最后从网上找个蓝颜知己。
　　灿灿回答我，你要是男生也是那种不轻易动情，一旦动情就是一根筋到死的。你是女生也一样，为什么你的感情空白？因为你会为了爱一人放弃一切。我从不知道灿灿这么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从明身上我知道如果我爱，就是疯疯傻傻，会像林黛玉一样流尽泪水。
　　那晚闲聊之后，我几个夜闭不上眼。就恨自己怎么不是个男生，否则校草非我莫属。我现在一米七，要是男生怎么也得一米八吧。而且灿灿说我专注的神态特迷人。这让我想起高二时，那时我留着短短的头发，经常穿运动装。有一次我抱着篮球走向树荫，两个学妹两眼放光地对我微笑，我当时没在意，只是甩了甩发尖的汗水。这个动作据看到的人说简直酷毙了。尤其是我手上还戴着护腕，更显的我很牛掰，和流川枫有一拼。再后来我就莫名其妙的在平安夜收到苹果，在情人节收到巧克力，还有情书。这其中有我朋友的原因，也有我的责任。我平时很少出教室，我朋友却把这当成笑话没有告诉那可怜的学妹。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人家我是个女的，听说那女生认识很多人。直到那天在厕所碰见，一切不言而喻。从那以后我就没看到过那个天真的学妹，那些天很害怕，我没有钱买巧克力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