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的扑克牌系列》踏月赶蝉

6、为雅而爱

　　失物

　　飞机再过20分钟就要降落在深圳机场。自从一年从广州来到北京工作以后，这是我第一次回南方。在广州的朋友晓亮告诉我，他正准备开一家手机店，7月28日是开张大吉的日子，邀请我前来作客。我本来想向单位请假，结果单位刚好有一单公事要我前往深圳办理，便理所当然地成行了。上司于总在临行前只给了我一句忠告：“小子，回南方先公事，后私事。”

　　下飞机后我入住了阳光花园酒店，因为小姨在那里任职，我得以顺利地住进最喜欢的813房间。中午和小姨吃完饭后，我迫不及待地享受了朝九晚五一年以来的第一个午觉——整整2个小时。醒来后，南方熟悉的炎热，窗外泳池的碧蓝使我突然有了强烈的游泳的冲动。北京紧张的用水是我对这座城市99%的喜欢中唯一的一点不满。于是我换了衣服，在楼下商场买了泳裤，从快捷通道前往泳池。来到泳池，却发现今天似乎不能游泳。

　　原因很简单：这么大的一个泳池，阳光正好，椰影婆娑，天碧水清，而光线最明媚的一侧却有人在池边洗头。我和其他几个客人只能坐在远端的躺椅上，干巴巴地看着。

　　一个淡扫蛾眉，面容清丽的少女，穿一件小窄领短袖紧身白衬衣，一条天蓝色牛仔裤，半蹲在池边，将如瀑青丝垂入泳池之中。她对面是3个拿着相机的长发青年，加上一个扛着摄影机的光头。她的背后，是很多大大的聚光镜。少女在一个满头金毛的男青年的要求下摆出不同的姿势。然后闪光灯就是一阵大闪。整个下午，一个大好清凉的游泳池，就这样为一个人和她的头发服务着。我们在遮阳伞下汗流浃背，会所的服务员小姐不断给我们端来饮料，又絮絮叨叨地道歉并解释。可是她们脸上的汗珠和惶恐的表情，估计比我的心情还要差一些。我只好温言安慰了几句“表示理解”之类的话，又坐了一会，实在热得受不了，夹起毛巾便往房间赶。回到房间洗了冷水澡，又睡了2个小时。

　　晚上吃饭时我向小姨大倒苦水。小姨笑着说：“你去得不巧，今天下午泳池是租出去拍广告了。不过除了你之外，的确有几个客人投诉的。晚上就没事了。”晚饭后回到房间，把电话打到会所，得知泳池恢复了正常的营业。于是小休片刻后又来到泳池，痛快地舒爽了一通筋骨。上岸休息时，一位服务员用精致的盘子端着一部手机，来到了我和其他客人的面前。

　　“请问哪位先生今天在泳池游泳忘了拿了手机的？”我愕然，旁边的客人也都摇头。这是一部朱红色外壳的无天线手机，亮银色的按钮显得非常别致。机身小巧纤细，在灯光下折射出灵动的韵致。我一眼就认出这是NOKIA8210。当我1999年8月在电视上见到这款手机的广告时，我立刻对自己说：“就是她，我只要她！”4个月后，我用年终奖买了一部8210，最大的受益人正是晓亮。当时他没有自己的铺面开手机店，只好为别人做代销，我正是他的第一个顾客。在一帮朋友的支持和鼓励下，他非常努力地追求自己的目标，现在终于就要实现了。

　　我右边的一位中年男士是心地很好的长者，他说了：“小姐，一般男士很少用这么小巧的机子的。因为男人手比较大，你应该去询问一下女士们。”其他几位客人点头之余，也都以各种方式表明手机不是自己的。

　　服务员正要离开，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我叫住了她。“小姐，你应该让酒店的公关部门或销售部门联系今天下午在这里拍广告的那位小姐。搞不好这手机是她遗落的。”服务员道谢之后离开了。长者笑着对我说：“小伙子感情也是下午在这吃了闷亏的人啊，哈哈。看不出你的脑子挺灵活，能够想到是那小女孩的。”

　　我也笑着回答：“谁都不希望丢东西吧。下午的事情是比较郁闷，这么热的天……但也可以理解，酒店总要做生意的么。”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因为这件事情又陆续聊了一会，然后各自回房睡觉。

　　到家

　　第二天一早我退了房，先到相关单位办公事。公事很顺利，只是手续和步骤繁杂，一直忙到下午4点才算告一段落。现在只要北京单位的确认传真一发到，就万事大吉了。于是我找了一家咖啡厅小坐，一个小时后传真到了，我联系了于总，确认所有事宜已经全部完结，他很爽快地给了一周的假期，我可以回广州看望家人和即将开店的晓亮了。

　　回到家见过爸妈和其他一些长辈，一通家常之后，妈妈早已整治了一桌好菜。爸爸说：“我已经打过电话，把晓亮还有他家属、柱男和颠鸡全都叫来了。”我吃了一惊：“晓亮有了女朋友？这么快？”妈妈一边分配碗筷，一边望着我说：“晓亮马上就26啦，难道不应该吗？倒是你，也不小了，已经25还多了，还整天一个人在外面厮混。”妈妈虽然嘴上刻薄，眼里满是慈祥。我心里一阵轻微的颤动：爹娘就我一个独子，一直以来都是宠爱有加。我却整天在外面乱跑，不曾安分守己过。浑浑噩噩长这么大，第一次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开始有些想法。

　　“哇哇哇，这是谁南归了？”一听这破锣般的声音，我就知道是晓亮来了。而且他一直和柱男“焦不离孟”，狗肉得紧，现在恋爱之后不知道有没有撇开柱男？马上，我的判断就被另一个尖细的声音推翻了。

　　“菠萝回来了？难得难得。怎么不带个北方妹仔回来我们认识？难怪叫菠萝，心眼太多了吧？太花心别人是看不上你的！”

　　“去去……你们两个死仔，狗嘴吐不出象牙。”我马上用这句老话骂他们。晓亮身后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齐肩短发，害羞得紧。柱男则照例坐在我爸爸旁边拍马屁：“叔叔好！来来，食烟。玉溪，好烟啊。”老头子也豪爽，拍着他的肩膀称兄道弟起来。

　　“颠鸡呢？什么时候来？”我问。晓亮说：“他可能晚一点。我那家铺面他做的设计，现在在帮我联系装修的公司，明天搞完最后那点收尾工作，后天就可以开张了。”

　　“这样啊，明天我们一起去帮手罗。”老爷子发话了。晓亮忙不迭道谢。“对了，这是我女朋友，赵雪。今年刚毕业。”女孩子挺害羞，怯生生地向众人打了招呼，脸上都是笑容。妈妈笑着说：“晓亮和我们都不是外人，你也不用见外啦，不要这么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吧。”

　　我看着赵雪，总觉得她像谁。这时身材高大的颠鸡也来了，于是大家都入席。我边吃着边说：“晓亮，我看你女朋友面相好熟，似乎在深圳见过，但又不像……”柱男嚼着鸡爪，嘴里含糊不清：“你又来了……莫非你想撬晓亮墙角？”众人都笑。爸爸对我说：“别乱说话，丢人。”

　　赵雪笑过之后一脸认真，开口了：“菠萝大哥说是在深圳？是在哪里见？我有个姐姐，这几天在深圳拍广告。”

　　我脑子一灵光：“拍广告？是不是在阳光花园酒店？她是好长的头发，还丢了手机？NOKIA8210。”

　　赵雪点点头：“是啊是啊。”妈妈惊讶地问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回来的时候不是刚好住在那里！小姨在那里工作，我什么事都方便点啊。就是昨天下午，天气好热，想去游泳，她在那里拍广告，整个游泳池就都不能游泳了……”家人和朋友听我这样说，又是一阵大笑。

　　晓亮问赵雪：“现在你姐手机拿回来没？”“拿回来了。酒店的销售部联系的她。今天早上姐就去拿了。姐还以为铁定找不回来了呢，差点哭了。”

　　“没事没事，要是真找不回来还不是着落在我身上。”晓亮赶紧说。“天啊，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肯下血本了……”颠鸡摇头晃脑地说。爸爸喝得满面红光，说：“晓亮这叫有人情味，懂得关心！你们多学着点！”大家又笑。

　　赵雪说：“后天铺面开张，我叫姐姐一起去。”柱男马上说：“千万不要，菠萝会厚着脸皮去和你姐姐搭讪的。这家伙很无聊的。”我一口汤水差点没喷出来。晓亮却叹口气，开始倒苦水：“千万可别，小雪她姐姐实在太恐怖，性格虽然开朗，面皮却薄，对她这个亲妹妹回护得紧，我和小雪认识到现在，彼此清清白白，她还整天警告我不要欺负她。要不一定会给我好看。每次她的手掌一扬，我就怕得要死，出格的玩笑都不敢多开一句。”

　　“怕什么？有什么女孩子是我们菠萝摆不平的？是啊是啊，这家伙最喜欢NOKIA8210了，又帮别人找回了手机，一定会以这个为借口，和你姐姐搭讪的……”柱男开始添油加醋。如果不是他及早收敛，饭桌上肯定会出现飞筷、飞叉、飞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