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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爱无痕(中) ...

  •   盼望你没有为我暗中淌泪

      和玲子的接触多了,彼此的关系也亲密了不少。我还是叫她“玲子”。当然,我也把她从普通队员升级为“亲密级队员”,她可以像我的死党舍友们一样叫我“阿小”了。只是家在天津的她并不曾听懂广东话,同宿舍的我和下铺——同是广东人的小狗经常用广东白话“塞档(意即嘲笑)”北方人爱“扮野(故做姿态)”,玲子自然也在其中。不过她的性格很好,听不懂她也不追问。

      这年三月刚出头,大一的夏令学期刚刚开学,我们就搬了新宿舍。男生六栋和女生十一栋只隔两条路。“3.8”这天,我正在教室上课,忽然同班的同学骚动起来。我抬头一看,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背着单肩挎包正冲着我微笑。那不是眉虹么!同桌六子分明已经神魂颠倒:“哇,她正朝我笑了……我的未来媳妇!”幸好我早上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否则一定会全部吐出来。

      “张老师,我表姐来了,我先出去一下。”我对任课老师说。班里立刻嘘声四起。六子回过头来:“阿小,不要再胡说了,你看你自己那德行,会有这样的表姐,杀了我都不信!”

      对床的文驴更是现宝:“阿小,我不是说吹,她要真是你表姐,我马上可以用鼻子倒立!张老师,别信他,搞不好别人是在等你呢!”

      “你放屁完了么!?我已经结婚两年了,哪来的外遇?”张老师涵养出了名的好,也不生气,就这样回敬懵懂的文驴。

      我懒得再和同学胡闹,连忙收拾课本走出教室。对眉虹说:“大姐,拜托你不要这样招摇好不好?被老外看到,我的魅力值会降低的。”

      “你这家伙还是这样贫嘴,真是没个正经的。我还以为你上了大学就会收敛一点呢!我这次到北京出半个月公差,专程跑来看你的。”眉虹扬起教训弟弟那赖以成名的栗凿,作势要打。

      “这么好事?那为什么以前我读高中时你不来看我?”我拉起眉虹的手问。眉虹笑而不答。边走边聊,我们已经到了新球场旁。我看见玲子正在上体育课。便拉着眉虹向她走去。玲子看到我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向我点点头。眉虹看看她,又看看我,“你这家伙,上大学是来读书还是来交朋友啊?这不,才几个月不见,又‘晃点’了一个。”

      我很不服气,马上反驳:“朋友多,不好吗?再说了,上学期期考,我是班里前十名呢!这本来就是能两不误的么!”

      走近玲子,我向她介绍眉虹:“玲子,这是我的好朋友眉虹。她出差上北京,顺便来看我。”又对眉虹说:“这是郑玲子。政经学院的朋友。”

      眉虹和玲子互相问好。眉虹仍然拉着我的手。我们很早以前是朋友的时候就有这种习惯了。因为心无隔阂,所以彼此间都不介意。奇怪的是,玲子好象没有看见。我起初还担心玲子会不高兴。

      晚上眉虹敲我竹杠,我只好做东请客吃饭。玲子和我的舍友作陪。席间六子很殷勤地给眉虹夹菜,看来真是对眉虹情有独钟。而文驴又去拍玲子马屁——他的英文实在太次,要过四级着实有些困难。于是认定玲子是救命稻草。小狗和乌龟只顾埋头吃饭——这两个学院队的双后腰在吃饭、踢球和学习三者中,肯定最擅长第一项……

      饭后眉虹先走了。我们送到学校门口。六子怅怅然,痴痴然地呆了好一会,扭头问我:“阿小,我们平时感情如何?”

      我很奇怪,便回答:“很不错么。”六子仍然追问:“那平时我待你如何?”“还可以呀!”

      “那好,你……就帮我这个忙吧,要真的成了,我对你感激不尽!”

      “哦~~~~~!原来如此……”我们恍然大悟。我问:“你要我帮你牵线?文驴,你说六子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

      文驴摇头晃脑地说:“首先,六子比你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有球星相;其次,六子每次大考都比你高强一点点;第三,六子的嘴和你一样甜。用概率统计法的标准正态分布估算,并且提取误差值为0.095,得出的结果应该是近似值大,并且为T(真)。也就是说,六子成功的概率应该超过70%。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如果玲子对我的英语辅导能让我通过四级考试的成功率超过70%,按照对比度相同的情况下近似值大者可信度较高的定理,我肯定过四级,而六子肯定不能得手。”

      “哈哈!”我们都乐了。六子竟然有些丧气。“文驴,你平常一说笑,就准没好事,我可是认真的啊……现在经你一说,我觉得能像阿小一样和眉虹作个好朋友,也就心满意足喽。”

      “啊,这家伙竟然真的认真了。”“看来爱情有时候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切。”“爱情不成友情在,这呆子今天境界也挺高啊,难得难得。”我们纷纷表示希奇。

      我于是说:“六子,包在我身上。我能让眉虹和你做个好朋友,以后怎么办,那得要看你自己。你只要记住始终对眉虹好。眉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六子立时两眼放光。“那真是……真是太谢谢了!好兄弟,没得顶!”跟着转头对文驴说道:“文驴兄,你那些理论有屁用。说句老实话,我本来就不是你的说教对象,更加不想是你的说教对象,我知道你慈悲为怀,你就当是放过我吧。”

      文驴听闻此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们害怕文驴尴尬之下抓狂,不敢笑出声来,只好互相挤眉弄眼。

      舍友们一路上互相抬杠,先回寝室了。只剩下我和玲子。我倒反有些期期艾艾起来,“玲子……我……我和眉虹她们……熟络惯了,有些拉手勾肩的动作,是常事。”

      “我也觉得很正常啊,倒是你为什么要急着解释呢?”玲子神色不变,淡淡的回应。不好,这是我自己反应过敏了……“嘿嘿……”

      “还干笑呢!”玲子伸过手来抓住我的手。“死笨,我根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倒说说,为什么要急着解释?我可是问第二次了!”

      “因为我和你也要好,我……我怕你会因此和我生分了……我一向很珍惜友情,并且认为它们来之不易,所以……但是我对眉虹和对你是一样的,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好朋友。”

      天啊,为什么在玲子面前我会变得这样,这不是平常的我……

      玲子转过身去,不再说话。漠漠夜色中,握在我手心里的手掌在颤抖,并有些微凉。全然不是方才感到的柔软,温暖。

      玲子哭了?……

      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是在笑。可是她明眸中亮亮的水珠,折射着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让我心醉神迷。

      “不要背对着我哭,我不喜欢。”我喃喃地说。

      “再也不会了……”玲子轻轻地靠着我。

      玲子上楼去了。我凝视着自己的手掌,不禁感到一阵迷茫:我和玲子,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我不知道。

      原谅我“不羁放纵爱自由”

      98年夏令学期转眼即到。学校的足球赛又要打响了。这时家里传来了消息:老爸下岗了。我看完信之后,感到肩上陡然压上了一付沉甸甸的担子。

      人是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的,所以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我一定要让学习更上一层楼,毕业了才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才能赡养父母……我要自立了……

      我退出了学院足球队,又在中关村海龙大厦找了一份短工。此时数学信息学院正值有史以来最青黄不接的时期,学院的领导十分惊讶我的退出,和班主任跑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一口气就是十天。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心思,脑子里只想着搞好学习,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综合能力,然后就是课余时间好好工作,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家里的事情我谁都没有说,包括关系很铁的舍友,也包括玲子。

      “江如枫,师兄们毕业了,你可就是这一任的队长了。现在刚进来的师弟们没有经验,你和六子、乌龟、小狗他们必须发挥老队员的作用……”又一个下午,班主任老侯和学院工作处的陈老师照例又是苦口婆心,这些我都听不进去。

      “……我再考虑考虑。”十多天来我只说这一句话。老侯这几十年不是白活的,他终于察觉到我有心事。“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尽量帮助你。”

      “……没有。谢谢。我只是想努力上进。”侯老师,很对不起。我江如枫自来有一身傲气,又已经发过誓不会开头求人,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低下高昂的头。好意我心领了,待得学生将来事业有成,再报答您吧。

      “那你再想想吧。还有十天就要开始训练了。名册上始终有你的席位。我们都等着你。”谈话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就已经结束了。

      班主任他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赶往中关村。今天的活儿真多,晚上七点半我才回宿舍。舍友们都出去了。我往床上一倒,只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两个多月的打工生涯,使我深深体会到挣钱的艰辛;想起老爸早白的头发,微驼的背,再想想抽掉的一包包红塔山,只要鞋钉磨平就被我唾弃的球鞋,内疚不由得从心底喷涌而出。父母用微薄的收入撑起整个家庭,给我带来如此条件,我却……

      我实在是不孝子。

      过分地痴迷足球、轻浮地应付高考而导致补习、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的学习成绩……这就是我今天的结局?这就是……报应?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或许上天注定要我一生坎坷,但无论有多少挫折,我仍然要用我的双手,为双亲带来他们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以前是他们为我牺牲,现在轮到我为他们牺牲了。

      我心里踏实了很多,打醒精神,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澡。

      一抬头,就看见宿舍门口站着一个人。我知道是谁。

      玲子。

      这不奇怪,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买《体坛周报》了。她肯定能够看出点名堂。今天这情况是迟早的事情。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不是一贯直爽的你。”玲子单刀直入。

      玲子,别再问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我的快乐属于朋友们,苦恼只属于我自己。我不会告诉你的。你用不着分担这无谓的心。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完全有理由不说啊。”我淡淡地回应。

      “我是你的好朋友不是?我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吗?”玲子有点激动。

      我不敢看她,顺手拿起桌上放的打火机,无聊地磕着火苗。

      “你没有遵守诺言,又抽烟了?所以不敢见我……”玲子弯弯的眉毛拧在一起,已经接近了极限。这些个中缘由,连我的死党舍友都全然不知,玲子又怎么可能知道?她现在那么窝火,肯定已经盘问了六子他们很多次了,没用的。学校这么大,我又刻意疏远大家,不要说两个多月,就是一年你见不着我都很正常。

      就误打误撞认了吧。“……是的,因为我没办法戒烟,所以我没有被入选学院足球队。我受不了。”

      玲子的手放在我的肩上,用力一摇。“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冷!我不禁猛打了一个寒战。

      灯光下,两行涓细的清流划过玲子秀气的面颊。玲子哭了!以往,我看得最多的是玲子的笑脸,笑容是那样灿烂,那样爽朗,那样清雅,让我如沐春风。今天看见玲子哭泣,我才知道,原来她欢乐的样子已经成为我快乐的根源。一旦没有这笑容,我的生活就缺少了原色!

      这是我第一次见玲子哭。我惊呆了,手足无措。蓦地,玲子抱着我,将唇贴在了我的唇上。此时只有几个字,伴着断续的抽噎在我耳边轰鸣。

      “想……叼烟的时……候,就……亲亲……我……吧……求你了……”

      我的心碎了。默默地碎在一汪高尚的情意里。

      如果这就是爱,那我别无他求……但是我不能。身处的现实使我的理智超越了感情。我很难保证为玲子带来一生永远的幸福。我连这一点基本的都做不到的话,那我承受这份爱,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宁可选择放弃。

      我轻轻擦去玲子的泪水,咬着她的耳朵。“……对不起,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只说一次,只告诉你一个人。”

      玲子一边哭一边听着。当我说完时,我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我和她的泪水。

      好一会,我轻轻推开玲子,使自己平静下来,恢复往时的自尊。“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玲子,你可以走了。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玲子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只带着哭腔问了一句:“我很想知道,你现在的心,难道一点都不痛吗?”

      我扭过头不再看她。这个问题问得真傻。

      玲子的绿拖鞋在响。一步、两步、三步……远去了,消失了。

      我只觉得很累,很痛。但是我不后悔——江如枫做事,18岁以后从来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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