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语之歌》芨草

8、追击

　　当一身黑袍的巫师旋风一样刮进皇家药剂师协会最里面那间办公室，之后又脸色铁青地刮出来时，他的学生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沙迹小心翼翼地望着导师，由于时间和精力等方面的限制，像附魔啊炼金啊这样的技能，深入学习两种已经是一个人能力的极限了。如果选择了附魔，加上之前已经学习过的采药，他就不可能再学习那尘本来安排好的炼金术。所以，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招来导师的怒火是自然的。
　　然而那尘的脸上看不出特别的愠怒，当然也绝对谈不上平和。
　　他看见了略有些畏缩地站在门边的学生，后者一脸忐忑不安，偶尔又会被隔壁实验室中时不时传出的惨叫哭嚎惊触地微微一颤——即便见识过无数次，这孩子依然对皇家药剂师协会用联盟活体实验瘟疫的做法怀有天生的抵触。
　　他轻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上前几步，领着学生走出皇家药剂师协会。

　　令沙迹惊奇的是，事后那尘不仅没有禁止他学习附魔，反而在每天的日程中特意给他留出了去寂风那里的时间，而那本该是学习炼金的时间。
　　于是沙迹开始了每天两头跑的生活，白天去皇家药剂师协会找寂风学附魔，顺便协助草药等各种材料购进的工作，晚上则回到住所跟着那尘练习魔法。
　　倒是这两个按理说都可称为他的老师的家伙，一直相互避不见面，那尘甚至连皇家药剂师协会也懒得去了，每每有事就让沙迹跑腿传话，来回折腾好几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等到那尘再一次踏入寂风的办公室，已经是两周后了，因为皇家药剂师协会出了大事。
　　协会有几间专门用来存放草药试剂和各种实验材料的仓库，里面自然不乏一些极其珍贵或者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宝物。但就在几天前，其中几块珍贵的血石被盗，几个偷盗者正是皇家药剂师协会成员。有线索显示几人分两路各自携带不同血石进入了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似乎是想投靠人类。
　　为防血石及其秘密落到人类手中，女王下令要求立即夺回血石，并处决一切接触过血石秘密的偷盗者或人类。
　　本来这与那尘和沙迹没什么关系，但偏偏被偷的几块血石与寂风所主持的研究项目有关，所以追缉的任务就落到了寂风的头上。而他面对走两条不同路线的偷盗者分身乏术，只好求助于那尘。

　　似乎是连日的操劳所致，骷髅难得一见的没有精心打扮，低哑的声音满含怨怒，又不得不低声下气：“只要你这次肯帮忙，什么条件都行。”
　　对面的黑袍巫师靠坐在椅子里悠然自怡，戴着黑底银纹手套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是这样……上次某人说过，我不应该替小沙主宰他的生活，应该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我回去考虑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骷髅背在身后的指骨捏得嘎达嘎达直响。
　　那尘脸上绽开了一个优雅至极的笑容：“所以呢……我觉得作为导师，我应该尽力支持学生。”

　　沙迹一个人在皇家药剂师协会外面等了好久才见到导师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尽快收拾行囊，我们晚上就要出城了。”
　　“你答应给寂风帮忙了？”
　　“嗯，他会从拿出本月薪水来酬谢我们。”
　　沙迹猛地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望着自己的导师：“就只是这样？”
　　那尘一本正经地点头。
　　年轻的学生满面狐疑：“真的只是这样？你没有提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吧？”
　　他的导师无辜地叹气：“你是我唯一的学生，竟然不相信我。”
　　沙迹扯扯嘴角，不再追问，两人继续走路。

　　没走两步，某人又突然开口：“啊……对了。”
　　就知道是这样……沙迹翻了个白眼，转头静等后续。
　　只见他和蔼可亲笑容满面的尊敬导师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几张牛皮纸稿：“这些是我顺便找寂风借来的，你可以随意使用。”
　　沙迹接过那些牛皮纸稿，一张一张翻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圆。等翻完最后一张，颤巍巍举起纸稿，嘴角抽搐得几乎连话也说不清了。
　　“这……这算是‘借’来的？”
　　那些牛皮纸，都是附魔的公式图稿。十字军，极效智力，超强敏捷，强效火焰抗性……天，即便是刚开始学习这项技能，沙迹也知道这些公式图全都价格昂贵，甚至还有些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看着自己的导师一脸心安理得的样子，沙迹回头望望皇家药剂师协会的方向，忍不住为寂风大大同情了一把。

　　即使对于无需睡眠休息的亡灵来说，追缉依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因为女王下令严禁泄露有关宝物被盗的信息，那尘和沙迹不能从其他人那里群求更多帮助，而驻塔伦米尔的药剂师提供的线索少得可怜，只知道几天前两个偷盗者就已经进入了人类法师的聚集地达拉然。
　　而当他们悄悄潜入达拉然法师们用来安置投诚者的收容所，并成功击杀其中一名偷盗者和看守时，得到的消息却是，为首的偷盗者克甘已经携带着血石离开收容所，在几名达拉然法师的护送下前往联盟领土的米奈希尔港。
　　两人连夜乘双足飞龙赶往落锤镇，经过两天一刻不停的赶路，他们终于在连接阿拉希和湿地的萨尔多大桥上截住了对方。

　　对峙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沙迹这才是首次见识到自己导师的实力。
　　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施法的过程，三个诅咒已经落到了为首的法师头上，灼烧和腐蚀效果让他从马上跌落下来。转眼间又是大规模的火焰雨从天而降，将一行人笼罩其中。
　　走在队伍中间的克甘见势不妙，在其中一名女法师的掩护下掉头向桥下跑去。
　　沙迹连忙召唤出虚空行者，追了上去。

　　萨尔多大桥下的河水早已断流，只留下干涸的河床。
　　虚空行者在一片杂草丛生的乱石堆间拦住了克甘的去路，同时沙迹的腐蚀虚弱诅咒也一连串地抛出——被导师训斥过多次后，这一招他倒是练得相当熟练。
　　克甘拔出短剑应付虚空行者，而那位女法师却把目标对准了沙迹。
　　一道冰箭疾驰而来，击中他的腰侧，沙迹只觉得刺骨的寒意从腰部猛然窜起，迅速扩展至四肢，全身一阵麻痹，手里的暗影箭差点儿半途而废。
　　两人都是远程攻击的类型，沙迹的暗影箭一拖手，就看到对方手中的火球已经成形。
　　克甘那边的对决已经逐渐分出胜负，恶魔仆从支撑不了多久就会退回虚空，如果自己再被击中就危险了。
　　沙迹连忙转身逃向石堆后，可之前的冰箭造成他行动迟缓了许多，而女法师的火球已经夹带着焦烟呼啸而来。

　　嘭的一声——
　　跌倒在地的沙迹视野里只看到逆风舒展的黑袍，以及几屡银色的断发轻轻飘落。
　　“那，那尘？”
　　兜帽掉在地上，斗篷被烧出一个大窟窿的那尘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学生弯弯嘴角：“那边已经处理完毕，刚好赶上。”
　　话音未落左手便挥了出去，携卷着浓厚黑雾的暗紫光箭瞬间射出，击中还在震惊之中的女法师。
　　女法师应声倒地，连惊叫也来不及发出。

　　沙迹瞪大了双眼。
　　黑袍的巫师好整以暇拍拍衣袖，伸出一只手来搀起学生：“看见没有？暗影箭要这样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