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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量寿 V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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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2
佐井站在泱泱雪之国一棵渺小松树上,猫头鹰已把他当作树的一部分,阴森森地哀叫表示和平共处丝毫未受妨碍。
佐井想,再过那么几个小时猫头鹰会不会干脆跳到他的肩膀上以求更佳视野,是否该趁早画只老鼠将其引到冰窟造就成百年难遇的水制琥珀。
他诅咒地热发生器的豆腐渣工程承包商,只要承包商当年多点良心,雪之国就不会一年冷过一年以至于他来这儿几乎站成冰雕。
他祈祷爱看帅哥又爱到处八卦的姑娘全部出嫁,一年生俩两年生仨,孩子整天哭哭闹闹饭量奇大,让她们忙得蓬头垢面再无胆量出门交流帅哥最新情报。
他一捏冻僵的手指,骨头嘎巴嘎巴响。
远处有人走来,脚步拖沓仿佛无精打采,相反佐井立刻精神抖擞,动动眉梢抖掉眉毛上结的冰花,再动动嘴角把僵硬的肌肉扯灵活,终于凑出个干巴巴的笑。
他跳下树去,站久的膝盖落地时被震得发软,不由自主就行了个单膝下跪的见面礼,表面看来便成了见火影不得不跪。
火影暴怒盖过了吃惊,跪什么跪这里没别人好么!
佐井为表忠诚故意不去解释,笑眯眯凑上前耳语。
「火影大人,您的影分|身被您的徒弟用您教的螺旋丸戳爆了,咱赶紧回家了好吗。」
「我的影分|身被戳爆了我自己知道。」火影大人没好气。
至于佐井到底用了几个您字,火影大人没空和他算账。
八百里加急空投,木叶忍村落下白底红字上书六代目火影的包裹一只。
快递小哥戴着猫脸面具刚从白鸟上下来,飓风吹过,地面陷下大坑,无论是包裹还是快递小哥都没能幸免于难。明日木叶村惊现天坑之事必成报纸头版,佐井遗憾出门太急没带相机否则又能趁火打劫,接着又思及怎么帮火影大人省钱的问题。以后拆房可以不请爆破公司,打地基也不用千里迢迢从别村租来打桩机,一切只需春野樱。
之前没想到这办法是因为四战凶猛人人自危,但那早成陈芝麻烂谷子,现在还想不到那就是他佐井办事不利白领工资。
佐井跟着火影大人和拎着火影的春野大人走进办公室,往角落一坐,抽出卷轴笔墨草拟奏折,忽然看到露出的手指上有两块紫红……冻疮?今日十七,离除夕近半月,年底待交小结非常之多,手上生了冻疮会影响工作效率,是否该赶紧找医疗部长讨盒春野家独门秘制特效药膏?他来不及多想,喉咙奇痒,咳得眼前满是怪兽亮晶晶蓝盈盈的眼珠。
他伸手戳了一下,怪兽哀嚎。
「佐井你干什么!!!!」
病号两人,一个肺炎被隔离,一个缠着左眼装海盗。
春野樱脾气不小,大概因为想不出体检时十项指标全保持在高度健康值的人怎么会忽然得肺炎病倒,只能归罪于佐井在根组织服役时穿省布料露脐装常年露着肚子落下的病根。说考虑提醒火影下次给暗部分支根小队拨款时多添些布料钱,至少让后辈享福沾沾前辈的光。
但肺不是在露脐装可遮盖到的地方么,要病也该是胃寒肠炎妇科病一类。
……妇科病?
佐井眼里写满了疑惑和求知若渴。
春野樱本着好女不荼毒纯洁儿童的原则急忙承认是自己说顺了口,于是佐井漆黑的眉眼弯得丝线般柔顺,「鸣人眼睛还好吗?」
「只是戳破了眼白,鸣人那恢复力过几天就会没事。」
春野樱咬着指甲在病历上比划,「倒是你啊,白细胞少了一大半。」
「吃药能好么?」
「我还得给你抽血去化验一下。」
春野樱抽了血,给他盖上被子嘱咐句好好睡觉这才离开。
佐井眼皮发沉。
刚才喝的药水疑似掺有安眠成分。
梦里鬼哭狼嚎,电光穿刺薄薄空气将落叶狰狞扯碎。
他画给哥哥的那本漫画被风吹得哗哗翻动,一页页剥落,最后只剩个壳儿。他跑来跑去扑抓那些纸页抱在怀里,抓一张掉一张,漫天小人乐呵呵飘舞。
之后是怎么全部找回来的?佐井睡醒时已记不清。
鸣人正坐他床边削苹果。归功于身为忍者良好的控刀能力,削掉的皮很薄,削出的苹果远不是佐井想象中那么难看。鸣人没发现他醒来,低着头分外专注,左眼缠的纱布里透出隐约血色。
佐井缓缓将目光往床头柜上移,盘里已有三只光溜溜正在生锈的苹果,嫩绿果肉如浸泡过毒药般酸涩艳泽。
本子被风吹散还有可能,火影大人COS贤妻良母低眉顺眼削了四个苹果怎么想也不可能,甚至比四战当年众死尸从地狱蹦上人间溜达还要惊悚。
瞬间佐井明白自己还在做梦,不过是从一个梦里掉进了另一个梦里。他闭眼等这个极不和谐的梦境消失,等了一分钟又一分钟,脑里月球绕地球,八百比丘立于云端啰里吧嗦诵唱不绝,时间越发漫长,刀子割在果皮里的清脆声音还是不停。他听得耳朵起茧只得出声劝阻。
火影大人,在梦里您就饶了我吧。
来不及反应,一只苹果撞上他嘴巴,撬开上齿下齿,卡在那儿阻碍发声。
佐井咳了起来,苹果落到胸口在被子上滚了一圈留下黏黏水痕。
鸣人看了眼苹果又看一眼佐井,眼睛眯了眯神态恼了恼却什么也没说。
佐井感激涕零几欲爬起来烧香还愿,「火影大人您终于领悟了什么叫沉默是金么,太好了长老从此可以不再缠着我逼我对您进行填鸭式教育了。」边说边咳,瞅一眼依然沉默且头顶阴云重重的六代目,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您右眼里怎么这么多血丝……难道也是我戳的?」
鸣人咬牙切齿,拳头纂紧了又松开。
「小樱说要你多吃含维C的东西,你废什么话快点吃啊。」
一只躺在被子上三只堆在盘子里迅速生锈,火影大人的手指还沾着晶莹果汁。几乎冲到嘴边的求饶咽了回去,也咽回了得肺炎被隔离怎么能允许国家级首领前来探视的疑问,佐井弯弯眼,嘴唇笑得翘起来,「苹果没下毒吧?」
当然是没下毒,佐井清楚。
问这话只是为了激怒辛辛苦苦给他削苹果的贤良样火影,然后看看……没有然后的可能了,火影大人并没着恼。
病房里空气凝滞,只有佐井尴尬啃苹果的声音。他一口气啃完了四个,虽然在嘴里并没有什么甜美,只是酸。酸到口腔内粘膜都快剥落,酸得眼睛始终没能睁开。火影大人果然按春野樱的忠告是买在了维C最充足的时候。
连眼睛都酸得湿润,佐井揉揉眼,手上果汁渗进眼睛,泪腺受刺激,乱七八糟地就掉了几滴泪。
朦胧看到火影张大了嘴,盖在纱布里的左眼看不见,右眼的形状有些无措的狼狈纠结,仿佛头顶跟了团只在他脑门上打雷下雨的乌云。佐井继续揉着眼,然后就感觉到有只手拿着纸巾覆了上来,手指又冷又黏。
佐井觉得他的自虐狂倾向没事找火影抽倾向又在爆发了,否则他不会抓住那只手,就着那只手里的纸巾把自己的脸抹个干净。
也不会说火影大人。
对不起。
他开始絮絮叨叨念经般地道歉。
对不起火影大人,木叶丸闯火影办公室时我没拦着他,我也没阻止他用螺旋丸轰您的影分|身。
对不起火影大人,是我叫来了樱小姐让她看到您爆掉。
对不起火影大人,我还伤了您的眼。
对不起火影大人,让您费心削了这么多苹果。
对不起火影大人……
火影大人把手抽回,速度快得像唯恐待会要被拿来抹鼻涕。
他打断佐井毫无诚意的道歉,他说佐井,你叫我什么。
他又说佐井,你想道歉的不是这些事吧。
佐井一怔。窗外有片千爪闪电炸过,疑似宇智波佐助的雷遁麒麟从天而降,怎么看都不顺眼。
「属下有些困倦。看来要下雨了火影大人,您记得加衣服,如果要翘医院出门请记得带伞,属下抱恙在身最近就不跟着您了。」佐井笑着送客,对火影大人的背影行注目礼,嘴角弧度终于在门合上时平淡下来。
您去雪之国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佐井并没对这句话加上对不起三字作开场或结语。
「我知道。」
六代目火影隔着门平淡答复。
梦里云海翻滚,白沙混迹细浪,倏然狂风将层云卷散,露出天角蒸腾的最后一虹妃色。
有人以一抵百帮他捡起散落纸页拼凑成书,送到他手里时对他说佐井,哭是因为难过但有时也会因为高兴。
那人眼睛染上天角妃色,钴蓝的浓郁程度触目惊心。背后八百比丘坠落凡间,垂着慈悲虚无的眉眼立掌在胸前,念的什么,一分分下沉一寸寸后退,远远回荡在载入史书的某场冬雪里被疏松雪孔吸收干净。
从波澜壮阔到波平如镜只不过瞬间,又瞬间滴溜溜平坦滑过七年。
七年前,四战打响,所有人目光被秽土转生和十万白绝勾住时另一线上宇智波族一老一少遇到了冲来了结新仇旧恨的九尾人柱力。九尾与宇智波佐助战得昏天黑地,被宇智波斑黄雀在后捉到了手带回了老巢,追着九尾而来的八尾也遭殃。
七年前,月球坑洼莫名削平,铁之国边境有片区域地质剧变,空中铅云半月未散,地上沉下天坑裂开天堑深得几乎能看见火光熔岩。
七年前,晓组织消失于一夜之间,不死老妖宇智波斑拆解成血块分散降落于天坑,绝黑黑白白扯得巧克力蛋糕般稀巴烂,大蛇兜碎得连头都找不到只剩满地蛇鳞,宇智波佐助去向不知亦没来木叶滋事,四战不了了之。
七年前,铁之国边境天坑,佐井跟着帕克找到一个雪包。
扒开雪包露出个血包,血结痂结冰包裹成壳,佐井用苦无一块块撬开,从中扶出的人皮肤脆薄粉紫宛如婴儿初生。
漩涡鸣人,全身完好无一处伤。
佐井画了只鸟去通知卡卡西班其他同伴鸣人已经找到,无敌人,无生命危险,请速往木叶医院汇合。
说是卡卡西班其实已无卡卡西,代理队长也魂归故里伫立成参天巨树,队伍成员除鸣人佐井只剩春野樱。
后来半月鸣人坐镇病床狂补拉面,每日被纲手大人查克拉扫描数遍,每日被春野樱填鸭蔬菜数筐,他肯吃苹果香蕉青菜黄瓜冬瓜蘑菇竹笋就是不肯吃番茄。佐井受春野樱所托潜进根总部资料室翻找近期情报,找到外出执行任务那几人的档案格,抽出来,五本资料四本儿上都戳了鲜红印章,中心一字,殪。
战时死了同僚不算什么,何况佐井甚至连那四人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只知道代号和忍术特色。
但到底怎么死的又怎么一下死了这么多,佐井脑中曲曲折折再加春野樱的胡乱猜测,不安预感和对故乡的责任感占了上风,终于还是蹭回鸣人病床前支支吾吾询问口供。
五代目说鸣人跟晓大战一场现在疲惫,最近什么事都不要说什么问题都不要问,佐井破了戒。
鸣人埋头拉面碗中不吭声,筷子捞啊捞啊终于把最后一根拉面捞出吃下,大概是我杀的。
佐井先是被后面几字扼死,半晌才把注意力转向前缀。
大概。
他想起铁之国成为天坑的战场,硝烟不散腥味不灭,方圆三里内所有尸块收集拼凑再加碎得没法拼凑的几位后不下十具尸体,面目没能幸免多已模糊。那里或许有他在根的同僚,他们在战火中心收集情报运气不好去见了团藏老总,从此与团藏在地狱里围着篝火跳舞,祈祷木叶再无天灾亦无人祸。
他想起团藏参加五影大会前留下的最后任务,如果不能阻止九尾被抽离,杀了人柱力。
他们是不是想杀你?佐井问。
记不清了,场面太乱。
发生了什么?
我昏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记不清。
字句镶嵌在异样的平静里却又带着防备的倒刺,漂浮死海没有重力。佐井归罪根的无人性训练力度还不够强,没将自己好奇心谋杀彻底。
春野樱恰到好处在此时敲门打破了佐井不知该怎么接话的尴尬。怀里抱个纸箱,说是怕鸣人在医院蹲不住于是搬来一箱书,说是卡卡西老师的遗物。反正都是出自自来也手笔,传给他徒儿也理所当然。
于是鸣人看书如吞安定,除了吃饭除了跟佐井练毒舌练厚脸皮外就是看书催眠。
佐井有次推门进病房正看见黄壳小书从床上滑落,翻了几翻,自来也在折页上笑得魄力堪比李洛克师徒。封面常被翻看,握得边缘破旧发毛。
那书讲的是资质愚钝的少年如何凭借顽强毅力成为忍界栋梁的传奇。少年有两个同伴,一个是美貌任□□看帅哥的少女另一个是帅哥,故事中途那帅哥弃明投暗那少女伤心欲绝,主角小宇宙爆发从此在变强的道路上披荆斩棘终成一代宗师,维护了世界和平救回了帅哥又抱得了美人归,忍界太平花好月圆,英雄心愿已了携美人归隐山林。
佐井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书中大团圆结局。那故事太没理论根据奠基,就连热血如鸣人都早已不提当年梦想更绝口不提当年同僚,仿佛一夜之间剥了那个爬火影岩给四代浓妆艳抹的嚣张少年外皮也斩了黏黏腻腻打碎牙齿和血吞的羁绊。
并不是说忘记,只是有些事情只能被火化掩埋,谁知还有没有下一个生芽破土的暖春。佐井便也掩埋知晓的一切,不问前尘不问后路,从此面对面时默契地装作卡卡西班以前并无七班。
宇智波佐助,这人就该埋在世界某处发霉生蛆长蘑菇。
绝不能再让他们碰面。
免得脏了鸣人的手。
他胃里像被强碱灼烧,抓不着摸不到的灼痛在他胃袋里烙下印章,比承诺更深刻。从此每一年,只有这一个愿望。
佐井再次睁眼时恍惚觉得自己已在梦里过了一生。四肢虚软无力,桌上还是堆着青涩苹果,坐在床边的人却换成了纲手。
五代目火影让位后出游赌城,如今怕是光溜溜回来找六代目借钱,顺便看眼她接班人手下卧床养病不中用的暗部部长。
纲手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
「这病从哪儿染上的?」
「雪之国。」
「我知道是雪之国,我是问你碰过什么?」
「只碰过一颗松树。」
「树在哪?」
「很好认,出雪之国最偏僻的那条小路附近长得最歪的那棵。」
纲手马上叫人把这句话写了,用联络鹰带给小樱。佐井这才知道小樱已在前往雪之国的路上。如此十万火急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走廊啪啦啪啦的脚步声冲到门前,鸣人撞门进来,怀里抱着个皮箱。
稳稳妥妥搁到纲手脚下,纲手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问佐井,「你跟鸣人回来的那天晚上,你手下带回了兜的尸体。」
「哦。」
「你让他去杀的?」
「是。」
纲手挑挑细眉,「木叶有人死了,不知是不是你授的意。」
佐井没答,纲手继续,「死的是你知道他们死了会很舒心的人。」
纲手还要说什么,鸣人已经拦到眼前,送走待嫁女儿一样苦着脸依依不舍看着皮箱说纲手婆婆这是我最后的家当,您别赌了行么。
被后生教训一顿,纲手额上青筋暴突,打开皮箱扫一眼,脸色又温柔慈祥回来。
「这钱我就拿去了,明年两倍还你。」
上次说的是四倍现在说的是两倍,也算有了些觉悟。
鸣人送走前任后回来瘫在椅上舒了口气,接着操刀子再继削苹果大业。佐井牙齿发酸打颤,「火影大人,吃完苹果能不能给我颗糖?」
刀子绕着拇指转了一圈,佐井以为自己要变身靶子时那水果刀却安安稳稳落在了果盘里。火影大人长长地吸了口气,「你在这老实躺着,我去给你买。」
佐井诡计得逞但惊悚感不减,差点又要以头撞墙体验现实的可信度。火影大人没给他回神时间只留了个背影,比几年前稍长,越来越像四代目的金发在起身时不凑巧折射了窗外透进来的光束,飘逸得有些晃眼,佐井这才看出是少了缠在头上包裹左眼的纱布。
「您果然连眼睛都能睡一觉就好?」
「不是……你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鸣人回头看他,「今天二十号。」迟疑着说完后又什么都不愿去多想一样松下语气。
「别再睡了,我去买糖很快就回来。」
鸣人走后佐井咀嚼回音。
其实火影大人不知道,他自小在根长大从没吃过糖。
只听说是甜蜜的味道,可以化开所有酸苦。只听电视上某糖果公司的广告里说,青柠味的是纯情,牛奶味的是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