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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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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孙籍阅买完早饭回来,刚爬上二楼就听见唐立存不知对谁说:“慢走不送。”
一个浑厚的声音毕恭毕敬地答:“唐先生您留步,留步。”
孙籍阅伸长脖子够着眼睛观望,不一会儿,两个不惑之年的男人从楼上下来,频频回头打招呼,“留步留步。”
孙籍阅侧身让路,看看他俩西装领带衣冠楚楚,心说:我都替你们热的慌。
孙籍阅爬上楼,唐立存正皱眉看着一块大石头,表情甚为苦恼,孙籍阅乐呵呵地问:“干什么呢?”
唐立存一把拽住他,“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东西搬到楼下。”
“刚才那俩人送的?”绕着圈端详一番,孙籍阅踢了一脚,“真难看,千疮百孔坑坑洼洼脏了吧唧。”
唐立存点头,“一语中的!走吧,扔进储藏室里。”
孙籍阅放下早餐,伸手抓住一块突出的犄角,还没来得及使劲,“咔吧”一声脆响,孙籍阅陡然一栽,真是没想到,它居然……居然断了。愣愣地瞪着手里的碎片,傻了半天,脖子机械地抬起来,张口结舌地望着唐立存。
唐立存跟没看见似的,搬起石头,招呼孙籍阅,“抓着左边。”
孙籍阅又机械地低头看看碎片,小心小肝像被冰镇着一样瑟瑟发抖。当礼物送的,能是便宜货?
唐立存看着他的傻样失笑,温和地说:“小阅,再不快点孙教授就要饿了。”
孙籍阅猛然惊醒,把碎片塞进裤子口袋里,俩人一起抬着下了楼。
打开储藏室的大门,孙籍阅只瞧了一眼,立刻僵在门边,眼珠差点突出来,乱七八糟的石头都堆到房顶了,大着舌头问:“你是倒腾石头的?”
唐先生摇头,眉毛皱得快打结了,懊恼地说:“很烦人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可收废纸的说他不收石头。”
孙籍阅哆哆嗦嗦地掏出碎片,双手捧着奉上,唐立存接过去,一甩手扔进花坛里,“来,帮我搬进去。”
孙籍阅立马从门口闪开,我不碰它!我坚决不碰它!谁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唐先生侧头瞧瞧他一脸的惶恐,莞尔,“没处理的碳酸钙方解石。”
我管它是什么鬼东西!孙籍阅站着不肯动,唐先生只好自己动手,挪到门框边,一脚踢进去,跟一块不知名的彩石撞在一起,发出“砰”一声钝响。
锁门,上楼。
唐立存边走边说:“找到证件了吗?”
“我一会儿就去找。”
孙籍阅捡起早餐,唐立存指着油条,“就吃这个?”
“听口气……你难道请我吃?”说完要回家。
唐立存抓住他的胳膊,笑说:“就当是你帮我搬石头的礼物。”
孙籍阅横了他一眼,“那……掰坏石头的惩罚是什么?”进了门,喊他爸,“别看了,快来吃饭吧。”
吃完饭,孙籍阅找齐证件给唐立存送去,他正一边看新闻一边吃早餐。孙籍阅说:“身份证、毕业证、户口本,还要什么?”
“这些可以了。”指着煮鸡蛋,“要不要再吃点?”
“不了,谢谢。”孙籍阅走到门边又退回来,抓了个泡椒凤爪,哈哈大笑,“希望比上次的辣!”
惹得唐先生展颜大笑,“你可能要失望了,”然后又冒了一句,“新闻上说过几天台风登陆,你最好买点东西储备着。”
孙籍阅喉咙深处“嗯”了一声。
一整天,孙籍阅马不停蹄地整理书本,想死的心都有了。孙教授不但不帮忙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奚落:“怎么办?你说的,书是老婆,儿子是苦力!”
第二天,孙籍阅斜着眼睛从书本旁边过去,孙教授问:“今天不忙了?”
“养精蓄锐!巴结许漠是正经!”
真是没想到,一直等到快五点许漠才打来电话,“小阅,我忙了一天,一会儿来接你。”
“不用,一来一回耽误工夫,我打的去。”
“也好。”说了地址。
孙籍阅出东门,买了套高档紫砂壶……呃……看着高档,实则才七十几块钱,孙籍阅特地对老板娘说:“您把那个退了色的包装盒给我吧。”
拎着去了许漠家,一进门就递了过去,笑着说:“大师兄,这是整理行李翻出来的,我爸藏了好几年,你知道的,他没这高雅嗜好,放着可惜了。”
许漠接过去,“你不用破费。”
孙籍阅笑着客气,“不破费不破费……”陡然一愣,什么叫破费?
“进来吧,喝什么?”许漠走进吧台。
“随便。”孙籍阅环视四周,“大师兄,您这儿很整洁嘛。”
“卧室很乱,”许漠打开底柜,“咖啡好不好?”
“好。”孙籍阅推开卧室门,一眼看过去,撇嘴,乱?那得分跟谁比,跟我家一比,这就是供人参观的样板房!
客厅里,许漠高声问:“小阅,哪种咖啡……”
孙籍阅立刻打断,“大师兄,您别麻烦了,我根本喝不出区别。”
没一会儿,许漠端着两杯咖啡进来,“速溶的。”
孙籍阅笑,“现磨的我也喝不出好来。”接过咖啡浅尝一口,苦得龇牙咧嘴,不动声色地放下,“天色不早了,干活吧。”
“好,”许漠端着咖啡出去,换了杯白开水回来。孙籍阅正站在落地窗前,指着外面一片繁茂滴翠的竹丛问:“是凤尾竹吗?”
许漠点头,“旁边三株是腊梅,隆冬时节,暗香涌动沁人心脾。”
“清风拂过,龙吟细细,微雨斜织,姣花欲滴。大师兄,真是情趣高雅啊!”
“你也这么认为?”
孙籍阅连连点头,对着落地窗比划了一圈,摆出陶醉无比沉醉其中的表情再接再厉地拍马屁,“一夜好眠之后,跟阳光一起苏醒,人生夫复何求?”
“很高兴你能喜欢。”许漠走到床边,拿起两个枕套,“小阅,哪个好?我犹豫不决。”
孙籍阅扫了一眼,“深灰色。”许漠扔了米色的,结果孙籍阅补了一句,“浅色多不耐脏啊!”
许漠一愣,没好气地指使孙籍阅,“把柜子上的纸盒搬到客厅去。”
孙籍阅照做,走回柜子边问:“还要搬什么?……嗯?”一眼看见明显的位置放着一叠入场券,孙籍阅伸了个头,“周杰伦演唱会?今晚的?”
许漠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开始套另一只枕头。
孙籍阅翻了翻,乐呵呵地说:“六张啊,大师兄你干吗买那么多?”
“别人送的,还有下个月陈奕迅的门票。”许漠走过来,“你拿去看吧。”
“我倒是想,可我人生地不熟,去了再回不了家,得不偿失。”
许漠没接话茬,喝了口咖啡,“去卫生间,把洗衣机里的窗帘拿过来。”
孙籍阅热络地跑了出去,一路上不停地琢磨:这年头流行送这个?那我送茶叶茶壶岂不是很老土?不会还时兴送超市卡购物券吧,我上哪儿找去啊!
往回走的时候,孙籍阅总结出了至理——行贿是学问!大学问!要与时俱进要继往开来要紧跟时代的潮流!
许漠爬上椅子,“小阅,把窗帘挂钩递给我。”
孙籍阅垫着脚尖举着胳膊送上去,“大师兄,颜色是不是深了点儿?阳光透不进来。”
“耐脏。”
孙籍阅讪笑。
“冬天再换浅色的。”
孙籍阅接着讪笑。
天光渐暗,窗外的竹林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
许漠从椅子上下来,“剩下的以后再收拾,吃饭吧。”然后拿起桌上的门票,“吃完饭去看演唱会。”
“啊?”孙籍阅站着没动,“不用了吧。”
许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把门票扔了回去。
孙籍阅一愣,脑袋飞速地旋转:他不会是喜欢看演唱会吧?要不然那些行贿的怎么不送别的?
当机立断——马屁要拍到心坎上!要拍得不着痕迹!要拍得云淡风轻水到渠成!总而言之,要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孙籍阅捡起门票笑嘻嘻地说:“不瞒您说,我是周杰伦的粉丝,碟片买了一大堆,演唱会还真没看过。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您真是体察下情体贴入微!”
许漠拧着眉心铁青着脸,拖着他胳膊出了门。
孙籍阅烦躁:这家伙太严肃了!就不能笑一笑?他咀嚼肌僵硬了?唉!还是唐立存让人如沐春风啊,和蔼可亲整天笑眯眯的。
上了车,许漠问:“想吃什么?”
“我胡打海摔惯了,吃食堂长大的,从不挑嘴!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饶是许漠如此严肃,一时没忍住,一脸的受不了。猝不及防地拐了个大弯,孙籍阅“砰”一头撞到车窗上,疼得头昏脑胀还不敢伸张。
俩人一路开往南郊,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下,许漠推了推孙籍阅,“你先去点菜,我去停车。”
孙籍阅坐下立刻给肯德基打电话,点了一大堆,然后打给孙教授,“爸,我叫了外卖,今天晚点回去。”
“干什么去?”
“应酬!巴结您那学生。”
“噢。挂了,手机快没电了,晚上我还靠它看书呢。”
儿子果然是苦力!操碎了心也讨不了好!毅然决然挂了电话。
许漠在对面坐下,把一叠纸扔到桌上,“差点忘了,这是简章。”
“干吗的?”孙籍阅捡起来一张张地翻,“研究生考试?”又从后往前翻了翻,“全是本市的?”
“你难道还想考到外地去?教授那么大年纪了,而且……”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正在聚精会神,接着说,“……你说的,他水土不服。”
孙籍阅的眼睛陡然睁大,继而弯起来笑说:“我不会离开他的。”
许先生低下头翻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