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与子同袍》月影儿

2、第一章

　　哪吒最后悔的事，便是用枪挑了杨戬。

　　这还得从魔家四将围城说起。

　　西岐被困已有一年，城楼上的免战牌也挂了一年，闭门固守期间，他把太乙真人亲传的枪法练到了极致，也逼得姜子牙定下了“不许同门私斗”的禁令，为此，大哥金吒少不得训他两句，说他是个惹是生非的小魔头。

　　消停一段时日后，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手痒难耐”了。

　　这日晨起，忽然眼皮乱跳，再加上请战未果，被姜师叔训了一顿，更觉心烦。思来想去，决定冒着被罚的危险，偷溜出城。谁知还未出府，便被金吒木吒拦下。

　　“三弟，莫要冲动！”

　　“是啊三弟，再忍忍罢！”

　　“忍？若是怕死，直接递了降表省事！”

　　一番抢白下来，噎得哥哥们无话可说，哪吒趁其不备，提枪冲出相府。

　　彼时天色尚早，路上空无一人，兼之春寒料峭，雨雾霏霏，放眼望去，竟有种朦胧萧瑟之感。哪吒足下不停，才跑了数十步，冷不防见树梢上掠下一个黑影，登时凛了神色，一枪倏起，直点向对方咽喉。

　　那人尚在空中，如落叶般轻飘飘向后一掠，便避开了他那志在必得的一枪。

　　双袖舒展，宛如扶风，哪吒被这行云流水的风骚身法撩得斗志高涨，飞星赶月似的补了一枪，硬是把那人逼到了角落里。

　　直到这时，哪吒才看清那人的相貌——丰神俊朗，眸色深邃，唇边挂着一抹温和笑意，让人感到莫名亲切。

　　“是你！”那人突然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你谁啊？”哪吒紧跟着退了一步，充满戒备。

　　那人眸色一暗，不再说话，而是定定站着，任凭枪尖点在胸口。

　　正僵持中，金吒木吒追出相府，把枪夺下。互通姓名后哪吒才知道，这个差点被他一枪挑了的人叫杨戬，是他师兄。

　　本以为这事就此揭过，谁知进了相府，见过姜师叔，那欠挑的杨师兄突然走到他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多谢道兄不杀之恩。”

　　话音刚落，立刻招来两道质疑的目光。

　　“哪吒，你跟杨戬交过手了？”姜子牙面容沉静，不怒自威，“本相曾说，私下比武者以军法处置，你为何明知故犯，还差点伤了杨戬性命？”

　　哪吒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后悔出门前没翻黄历了。他眼珠一转，大声辩解：“师叔错怪我了！西岐被困已久，杨道兄又来历不明，我若不留个心眼，教敌人钻了空子，潜入城中作乱，师叔又要怨我失职了！”

　　他词锋犀利，颇得太乙真人真传，一番话下来，倒把过错全都推给了杨戬。杨戬不愿与他争执，便顺着他的话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弟子又来得突然，李道兄机警过人，这才……不过一场误会，望师叔莫要责怪。”又转身对他做了个揖，“得罪之处，请道兄见谅。”

　　姜子牙神色稍缓，语重心长道：“你们即为同门师兄弟，当同心协力，相互帮扶，不可争一时之勇，伤了和气。”

　　二人皆松了口气，毕恭毕敬道：“谨记师叔教诲。”

　　正说话间，武吉领着一双童子鱼贯而入，其中一人神色清冷、波澜不惊，另一人则左顾右盼、顽皮可爱，正是道行天尊座下弟子韩毒龙、薛恶虎。

　　见礼过后，薛恶虎兴冲冲跑到杨戬面前，拉住他的衣袖：“原来大哥哥也是玉虚弟子！”

　　杨戬点了点头，笑得无比谦和：“那天是我多事了。”

　　“怎么会！”薛恶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要不是小黑狗吃光一袋黍米，马将军也不会相信我们的如意斗能装下几百石粮食。杨师兄走后，马将军还一个劲的说遇到神仙了呢！后来，我们又遇到拦路的商兵，他们翻不出值钱的东西，就放我们过去了。”

　　在众人的追问下，薛恶虎把黄花山遇劫一事说了，待说到杨戬索要一袋黍米做为报酬时，哪吒立即露出鄙夷之色：“救人还趁火打劫，杨道兄，你修的什么道？”

　　杨戬笑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修的是‘取舍之道’。”

　　哪吒正要反驳，冷不防被木吒勾住脖子拽了过去：“三弟，上回你去汜水关劫囚，胃口可比杨道兄大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年仅八岁的黄天祥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摇头晃脑唱道：“吾当长生不记年，只怕师尊不怕天，昨日老君从此过，也需送我一金砖！”

　　当年武成王一家于汜水关遇险，哪吒奉师命下山救人，只道平白无故打不起来，便随口诌了几句歌谣，借以激怒余化，却不想被天祥听了去。那小鬼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对他十分敬佩，每每说起他的英雄事迹，必唱此曲，弄得相府上下人尽皆知，也弄得他尴尬不已。

　　自那以后，但凡阵前厮杀，他都是直接上枪，半句废话也不多说了。

　　哪吒面上难堪，捉住天祥一顿搓揉，却听杨戬叹道：“碰上这么俊的劫匪，我倒是愿意被多劫几次。”

　　众人听了笑作一团，姜子牙亦是忍俊不禁。

　　师兄弟几个年纪相仿，平日里又厮闹惯了，只因围城之困未解，怕惹姜师叔心烦，故而不敢胡乱顽笑，如今来了个没什么架子的杨师兄，又得师叔默许，便放肆起来，将大殿上的沉闷之气一扫而空。

　　待笑声渐止，杨戬问道：“怎么不见马成龙将军？”

　　薛恶虎快人快语道：“马将军说，城中缺粮，让我们快些送粮回来，他随后就到。”

　　就在这时，有探马来报，一说马成龙已藏身于城外小树林中，无奈城下重兵把守，难以突围；二说魔家四将又派人在城外叫骂。众人听了愤愤不已，哪吒更是怒不可遏：“都骂了几个月了，也不嫌累得慌！”

　　杨戬见状问姜子牙道：“师叔何不派人应战，借机接应马将军进城？”

　　姜子牙面露难色：“并非本相不愿，只因四魔的法宝太过厉害，就怕接应不成，反倒损兵折将。”

　　“若不见阵，焉能随机应变？家师也曾教弟子冲锋陷阵、克敌制胜之法，师叔可将‘免战’二字去了，教弟子会他一会。”

　　姜子牙大喜，再次打量这个玉鼎真人唯一的弟子——仪容俊朗，目光清澄，自信却不显半分骄纵，沉稳又透着些许疏狂，这般从容气度，却是其他弟子没有的。

　　取出令箭捏在手中，问道：“可曾带了兵器？”

　　玉虚弟子皆是得了师父馈赠下山，其中又以哪吒最甚，金镯金轮金砖装了一袋，且扔起来跟板砖似的，毫不心疼。姜子牙见杨戬衣着朴素熨帖，除了腰间一枚碧莹莹的玉佩外，再无多余饰物，故而有此一问。

　　杨戬轻轻摇头：“不曾带。”

　　哪吒突然笑道：“杨道兄这副好容貌，只须往城楼上一站，那四个丑八怪羞也羞死了，还用得着带兵器？”

　　杨戬认真想了想，点头道：“若是道兄与我同去，效果更好。”

　　哪吒本是故意调侃，却不想把自己绕了进去，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驳，唯有瞪着杨戬暗暗磨牙。姜子牙看在眼里，皱眉道：“哪吒，杨戬好歹是你师兄，你怎么老跟他过不去？本相再不罚你，又该翻天了！”

　　哪吒扮了个鬼脸：“师叔不许我出城，我就是想翻天，也翻不了啊！”

　　姜子牙叹了口气，笑骂道：“就知你是闲不住的。罢了，便罚你替杨戬压阵，万事小心，不可莽撞。”顿了一顿，掷下令箭，吩咐道：“带你的杨师兄去武库挑件称手的兵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