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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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下）
三十四年前的那个晚上，是经历过的人，都不愿提起也不想去回忆的。
那天是村里各家姓氏代表们聚在一起开会的日子。
王寨的会有些特别，参加的人，是寨里各个姓氏的代表。这些人必须全部聚集在王家祠堂，并且开完会的当晚不能回家，要留在祠堂过夜。
那天开会的人有七个。大家吃完饭后留下来过夜，晚上时突然有人觉得身体不舒服，闹起了肚子。开始时也没人在意，只当这人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但接下的不舒服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王家的代表，其他六人全部都上吐下泄。
然而按照规矩，不到第二天天亮，谁都不可以离开祠堂。于是就算大家都痛得要死，却没有人想过要离开祠堂出来寻医。
但是更可怕的不在这里。
更可怕的是，王家的代表……毫无理由毫无预见的，突然疯了。
在牢笼一样的祠堂里，疯了的王家代表，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把留在那里开会的六个代表都杀了，只一个人逃了出去。
“张锴。”周言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刺激让王家的代表发了疯，然后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
“是他。”陈奶奶停顿了一下，看着尸骨叹了口气，“他是唯一一个逃走的。”
周言脑子一转，立刻捕捉到什么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要别人祖坟地基来修园子的事情。所谓的园子……其实是就是王家祠堂。”
周言更加无法想象，在这样传统的寨子里，祠堂应该是最重要最权威最不能亵渎的地方，然而，在那场莫名其妙的惨案发生之后，居然拆了祠堂修葺起这个园子。
这不合逻辑，也不符合常识。
“你们都很聪明！”陈奶奶真心的夸奖了一句，挥手示意周言把大木箱子盖上，“那场混乱必须掩盖过去，于是编出了一个自杀的故事。但是你们听到的这个故事不是完整的，完整的是‘王家要别人家祖坟的那块地修园子，那家人反对，结果当天晚上，那家的儿子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拿了把刀在寨子里乱转，杀了四个人，后来他自己也自杀了’。”
周言看着陈奶奶，实在无法置信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就被骗了。眼角一扫站在陈奶奶身后的裴洛，对方却一脸“就是这样”的表情。
“但是，死了人家的家属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么……”周言琢磨了一下用词，“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
陈奶奶叹了口气：“他们必须得同意，不同意的人……都得怪病死了。小伙子，这些事情是无法解释得清楚的，但是它就是这么发生了。”
“王家当家杀完人之后就不发疯了，他也是怕了，等到天亮的时候就去找了寨长，这个事情寨长本来也是做不了主的，可是后来在清理祠堂的时候，从供奉牌匾的大堂里清理出个匣子，里面有一封老祖宗留下来的指示——如果祠堂里发生了大事情，就是把祠堂拆了修园子来镇宅，至于园子谁来住，上面留着八字。”
“合适八字的就是王家太爷爷。”周言觉得这简直是扯淡，“陈奶奶你的意思是几百年前老祖宗就预料到这个祠堂哪个时候会发生大事情，等到发生大事情的时候就把祠堂拆了修成园子，找到一个符合某个八字的人来住，这样就能保住王寨？”
陈奶奶看着周言脸上的表情，笑了起来：“小伙子你别不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陈奶奶环顾着这个小小的木屋，仿佛回到当初那个尚未拆修的王家祠堂，“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无法解释得清楚的。”
“那十五年前又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王家人要匆忙的搬走？”话才问出口，周言了然的“啊”了一声，“当年在王家园子的客厅会见的客人，是张锴。”
“当初祠堂里面找到的指示，看过的人就只有他了。那时候把祠堂的事情处理完，指示也跟着烧了。他回来说，要动王家太爷爷的坟，要把刮棺土和八字弄到房梁上镇着，而他自己……他终究是王寨的人，也是当年就该死了的人。”
“所以他最后还是死了。”周言接话，“陈奶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因为我是张锴离开王寨前的妻子。”
周言一惊，张锴在离开王寨前居然已经结婚，但出了寨子却又和另外一个人生下了个儿子。
“陈奶奶，我还有些疑问。我第一次见到你和宁宁奶奶的时候，你们说要在我身上赌，到底是赌什么？”
陈奶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错开了话题：“你们收拾收拾，准备早点离开吧。王寨的事情，终究只是王寨的事情，也只是王寨的事情。”
正在办梓力葬礼时又传来宁宁奶奶突然病世的消息，这位九十多岁的老奶奶也走完了她的一生。周言在宁宁奶奶的葬礼上遇到了几天不见宁宁，小姑娘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脸色惨白而憔悴。
“对不起周大哥，我当初动了不好的心思。”宁宁沙哑着声音说。
周言摸摸她的头：“没事，对梓力而言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周大哥，王家园子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还停留在最开始认识的宁宁问。
周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啊，王寨真的是太有趣了，有些事情我还真没有办法理解。”
宁宁半天没说话，许久后才轻声说了句：“那以后还是会死人啊。”随即又一扫消沉的表情问周言：“周大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等梓力今天入了入土，明天就走。你以后有机会去凯市，就来找我玩吧！”
坐在面包车里面，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看着这个自己待了十来天的地方，周言心里无限惆怅。
“不甘心啊。”周言长叹一口气，“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弄明白。王家太爷爷的手骨为什么那么长，房梁为什么是两根交叉的，挡在门口的屏风是怎么回事，还有……”
“周言，”裴洛打断周言的话，“结束了。”
就算有些事情没有答案，也就此告一段落，必须就此告一段落。
周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难怪都在强调‘王寨的事情只是王寨的事情’。”
属于一个寨子百年的秘密，不会因为外来人口的好奇，而揭开它神秘的面纱，打破它本身的忌禁。就算是有裴洛在身边，也无法探寻它沉淀在时间长河里的秘密。
周言在狭窄的面包车内勉强伸了个懒腰：“文翰这么算计我，回去该怎么找他算账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6（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