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哑丫

8、心疼

　　猛烈的撞击，差点摔倒。若不是左手紧扣琴带，右手急忙滑向一边的玻璃门柱，后果惨重。
　　一声对不起后，那个苗条冒失的身影没有稍作停留，毫不犹豫直直冲入大厅，只留下一阵香，久久不散。
　　稳住身体，轻抽鼻子，贪婪吸入纤细女子留下的香水味儿。类似桅子花香的味道。撇撇嘴角，站直身体，暗自苦笑。如此莽撞的女孩儿却用着这种清淡的香水。
　　“全哥哥，你说这个骨朵儿能开出大大白白香香的桅子花儿吗？”闭眼回神中，她看到一个扎着二小辫儿的小女孩儿，抱着破旧的洋娃娃，满脸崇拜地盯着手掌在花枝上忙碌的少年嫩声问着。小辫末端卡在橡皮发带里的玻璃花一闪一闪。很刺眼！
　　“当然能，只要我们的青梅天天给它浇水，一定能开出大大白白香香的花儿，那时青梅头上一定香香的，漂漂亮亮的……”有着清亮眼睛的少年，温柔回答着，目光如水般。
　　“小姐，你还好吧？”
　　一张年轻的脸突兀显现，缓过神，身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正满脸关切看着自己。不由抓紧琴带，摇了摇头，淡淡微笑，松开冰冷的玻璃门柱，胸口一紧，脚底如棉。
　　曾经以为很多事早已风轻云淡，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再忆起。然而再次遇到之后，才发现就算光阴如水，那些往事沉淀在记忆深处，深深压抑着，沉睡着。一但被引发，就会如奔腾的暗河水，随时因为一个眼神，一张脸，一股香味儿，一些细小而引发。
　　“全，你怎么住酒店？爸妈特意从澳大利亚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这个主角怎么可以住酒店？……”
　　愣愣盯着五米开外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妖小艳丽的女孩目无旁人紧紧抱着那沉稳英俊的男子撒娇埋怨。
　　女孩后面说了什么，沈青梅却是什么也没听到，眼底只是看到那个面带笑容的男人松开身边小女孩的手，无奈看着怀中娇小的女孩，低声安慰，轻轻拥着，拍着女孩的背。
　　眼底泛起水雾。那回应女孩的目光也会是柔情似水，只是沈青梅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不是不疼的！
　　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刺得她直不起腰，移动不了半分。下意识想蹲下，却倔强转身，一步一晃往门口移去。这个画面太过于完美，太过于温馨，太过于幸福。不是自己应该看到的美景。那个温暖的怀抱，细心的呵护，曾经以为，那是自己的一辈子，不可能再有另一个人全身心的占据。现下亲眼看到，如火般的妒忌，如冰般的寒冷，锥心刺骨。
　　记得有人告诉她，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要拥有，你应该放他自由，他能幸福快乐，你才是最幸福快乐的。轮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有多疼。什么你走之后再也不要回来，就当我好好活着的豪言壮语，曾经自以为如铁骨盔甲般坚硬。真正见到他幸福，却舍不下那颗平淡压抑的心。
　　人最终还是自私的！她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洒脱，那样高贵。还是入了俗，希望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永远只记得自己的好，那些温柔的疼爱永远只是对自己展现，吝啬于第二个女人。只是时间太久，太过于残忍，慢慢消磨掉的不仅仅只是岁月，也淡淡抹去了，那些自己坚持的美好。
　　“小姐，您没事吧？”迎宾小姐上前扶住这位面色苍白，步伐踉跄的女子，关切问着。
　　“谢谢，我没事，只是有些贫血！你，你能扶我到沙发上坐会儿吗？”小心避到迎宾小姐身后，躲过男子抬头的目光，龟缩到自己的世界里。
　　谢过迎宾小姐，从衣袋里摸索出小瓶，倒出几粒，塞入嘴里，干哽下腹。闭上眼，靠着沙发。耳际是轻柔的钢琴曲。由远及近的交谈淡淡飘散在厅内。
　　“爹，刚刚小敏阿姨有撞到一位姐姐，好象她不舒服……”
　　“哦？”男子的声音很低沉，如大提琴般。
　　“刚刚太激动，所以不小心撞到人，不过我有道歉，再说她刚刚早就出去了，怎么可能不舒服……”
　　“可是，爹，明……”
　　“好了，今天爹和你敏姨带你出去玩！”仍是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小女孩不满的反驳声。
　　再张开眼，大厅里人来人往，似乎不久前的景象都只是幻觉。
　　真的只是幻觉？沈青梅嗤鼻低笑。若真是幻觉，那么到了这个城市，给自己的幻觉也太多了，不如早早归去。过去的事本已难承受，就算现今相见相认又如何，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十八岁可以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沈青梅，而他也不是那个青涩的周全。存折上薄弱的几个零是不争的事实，十年前无法接受的馈赠，现下又要向他们索要吗？自己办不到啊……
　　嘀嘀的短信声响起，打开一看，是赫娜的。告诉她刚刚好有事到这，所以过来看看，现下正在酒店大厅。
　　举目四望，沈青梅看到懒散趴在前台身着红风衣的女人。一副吊尔郎当的样儿，手鐲大的耳环在浓密的大波浪长发间一闪一闪。黑长的睫毛微翘，得空的一只手钩着一小皮包一晃一晃的。一个比明星更象明星的女人。若不是相识几年，了解极深，很难相信现下这个外面精致形为懒散的美女平日里只是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的装扮。
　　不禁莞尔。一条短信告诉她位置。微笑看着那个看似风情万种的美女扭头张望。媚笑着一步一晃的摇过来。那个灿烂的笑彻底扫去心底的阴霾。如果没有猜错，她是故意找借口而来，只是因为关心她，被迫拾起这身行头陪着编导来做秀的。一个连关心都找借口的朋友。沈青梅，有友如此，又有何求？
　　“药吃了吗？”赫娜原本想骚首弄姿秀一翻，看到窝在沙发里，脸色不对勉强微笑的小女人神色一变。
　　沈青梅对着那张因为关切生气而冷下来的脸，淡淡微笑着把琴带递于她，伸出一支手。赫娜一边咒骂，却也冷冷接过琴，俯身扶起那个犹自逞强的笨女人慢慢向电梯口走去。
　　“有事找你算帐！”
　　“你现下的咒骂实在是有损你现在这身打扮！”半靠在这个精致女人的身上，青梅淡淡笑着。
　　“去他的打扮，我高兴我乐意！”
　　这才是娜娜！口毒心善，性格直爽。
　　任由她扶着进了房间。赫娜扔下琴，一把抓过超大号的抱抱熊，神色不定。
　　“梅，如果这次吴杰拿你炒作绯闻，我一定不放过他！”
　　“娜娜，并不是这样的，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我是想让你挣钱的，那小子敢给我摆这一道！”
　　“娜娜，就算他想炒作也不可能拿我来炒作的，我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简短的争执结束，赫娜终于安静下来，仍是有些忧心看着坐在沙发里，脸色苍白神情平淡的沈青梅。
　　“梅，要不我想办法去帮你借钱，医生说得对，手术还是越早做越好……”仔细想了想，赫娜还是挑明了话，很认真对着沙发那个淡淡笑着的女子提议道。虽然知道她会答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
　　喧哗的剧院后台，所有人都忙碌认真准备着，她一眼就看到角落阴暗抱着琴发呆的沈青梅，灯光闪耀，有光折射到她眼里。敏感皱了下眉，又一个失恋伤神的女人躲在角落里哭，在这个城市里这种情形太过于平常。直到一个小时后，那个长发的女子仍是抱着琴以同一姿势靠着，她才鸡婆的走去，不满的陈述事实。这里不是哭的地方，要哭要闹等排练后再说。藏在阴影中的女孩抬起头，一双剪水大眼闪着水雾很认真的看着她强调着，我并没有哭，我也不会影响到排练。领口滑落的耳机里传来一首当时极度流行的歌曲：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泪
　　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
　　……
　　“十年是不是太久？”
　　很清楚记得，女子极认真问她，也许只是一种自问自答。那种悲伤的气息萦绕在她四周。赫娜感到莫名的心疼。
　　“娜娜，十年是不是太久？”
　　赫娜抬头看着眼前面色苍白，仍是盯着某一点淡淡微笑的沈青梅。
　　“我想，可能十年真的太久，也许十天，或者十个小时已足够久……”
　　“我看到他们回来了，都很幸福……可是……”末了她又补充强调了一句。可是什么，沈青梅努力想找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