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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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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似乎不知不觉睡着了,岳旻睁开眼睛的时候,恍惚看见一张满是惊讶神色的脸迅速退离视线,仿佛正要恶作剧却被当场逮住的小孩般慌张。
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怎么回事,岳旻直起身子动了动麻木僵硬的手臂,突然意识到昨日奄奄一息的人现在……似乎醒了。
“舟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岳旻不解那人为何要将自己包裹在棉被里并且背对着自己。
棉被颤动了一下,缩在里面的人抱着被子笨重地翻了个身,一副刚被吵醒的迷糊模样。
“啊啊……”打了个呵欠,舟槿眨巴着眼睛问,“师姐怎么会在我房间?”
岳旻紧盯着她,不动声色地问:“你醒来多久了?”
“就刚刚嘛。”软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低低沙哑,说不出的蛊惑性感。舟槿缩在厚实的棉被里面无辜地探头,十足一只调皮的松鼠。
岳旻不作声,双手环抱在胸前,只静静地看她。
“好吧,我醒了有一阵子了。”舟槿笑眯眯地道,侧着脑袋,整张脸几乎都要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岳旻发现她的脸庞依旧苍白,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虽然在笑,却掩饰不掉眉目间那份深深的疲倦。
“你刚才是想干什么?”岳旻倾身靠近,手臂撑在床褥上,将舟槿连人带被纳入身下的阴影里。
“舟槿是想捏捏师姐的脸颊。”本以为得不到回答的岳旻此时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她问。
“你先让我捏一下。”舟槿甜笑着开出条件。
“……”
“噢,你不想知道就算了。”舟槿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一、二、三……然后连同脑袋一起缩进了棉被里头。
岳旻忍不住扬起嘴角,清冷的凤目里漾开一抹清浅的柔情。
“好,你捏。”无奈的语气里带着也许连本人也察觉不到的淡淡宠溺。
于是舟槿便像虫子一样费劲地从棉被里钻出来,不怀好意地笑着,抬起手臂捏了捏岳旻的脸。
明明是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却是那般冰凉,岳旻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必定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但脸上却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
覆上她冰凉的手背,然后稳稳地握着,手指紧贴着手指,仿佛想将自己身上的温暖透过那只交叠在一起的手传递到她身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岳旻定定地看着她,感觉那双乌漆温润的杏眸不若往昔灵动有神,果真还是太勉强了,她的身子远比她预想中的还要虚弱。
“诶,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已。”
“此话怎讲?”
“师姐不是跟着穹门的小掌门人一起走了吗?”
岳旻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啊哈,我现在该不会真的在做梦吧。”舟槿苦恼地蹙起双眉,又用尽全力去掐岳旻的脸皮,但见对方一副不痛不痒的神色,仿佛被掐的不是她的脸。
“别闹了。”岳旻将她的手塞回棉被里,却丝毫感觉不到被子里面该有的温度,不由得皱起双眉问,“你是被冻醒的?”
还在山上的时候,舟槿可是一点都不畏寒,常常大冷天里只穿着一件单衫溜到结了冰的小溪边练功,有时候会凿开冰面将手伸到水下看能不能摸到鱼虾。那时候的舟槿也很爱笑,笑容比现在更纯粹明净,也非常爱玩爱闹,顽皮得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外面放晴了吗,我想去晒晒太阳。”窗门都紧闭着,只看到窗纸上一片白茫茫的光。
“屋外风大,而且冬天的阳光并不暖和。”岳旻一句话便打消了她想要外出的念头,低头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棉包子,唇角不禁溢出一点笑意。
“时辰尚早,再睡一下吧,我陪着你。”岳旻脱了鞋子利落地上(咳咳)床,伸手便去扯舟槿的被子。
“师姐啊,你早该上来了。”舟槿欢快地抱着被子一头滚进岳旻怀中,岳旻反应不及,顿时被她撞得仰面朝天。
舟槿的发丝垂到了脸上,柔软而微痒,岳旻张开手臂将这一大团棉包子拥在怀内,心口被压得生痛。
她昏厥的时候,她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现在她醒来了,她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你昨夜……是不是做梦了?”
舟槿有点不解地侧了侧脑袋,开始努力回想。
“不记得耶。”她垂下羽睫盯着被压在自己身下的岳旻,笑眯眯地问,“师姐怎么这么问?”
“你说梦话了。”岳旻被那样压着自然极不舒服,但却没有丝毫挣扎和反抗,脸色一如既往的平淡。
舟槿听到这话后似乎愣了一下,杏眸内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笑容却依旧完美。
“我说了什么吗?”装作不经意地问着,目光却始终没有和身下的人碰触。
岳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被压得久了,脸色有点发青。舟槿似有所觉,笑了笑,松开被子笨拙地从她身上下来,还没躺好,就被她侧身拉进怀里,棉被再次落下,覆在两人身上。
“你叫了我的名字。”岳旻说。
舟槿微怔,手臂慢慢地揽上岳旻的腰,把头埋入她温暖的胸膛,声音闷闷地问:“还有呢?”
“叫我别走。”
“噢,就这样?”
“就这样,有印象了吗?”
岳旻感到按在自己命门上的那只手似乎轻颤了一下。
“不如你猜一下你在梦里是怎么回答我的?”
“梦里的我不是我,只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人。”岳旻无论什么时候都那般冷静从容,即使她感觉到那只按在命门上的手正隔着衣料慢慢用力。
“你在梦里对我说:别痴心妄想了,我不会原谅你。”舟槿从她怀内略略抬头,笑容一如睡梦中曾展开的那般难看。
岳旻突然很想伸手去盖住她的脸,那个扭曲的笑,让她痛彻心扉。
“我是说过这句话。”当时气在上头口不择言,不曾想到会如此伤人。
乌漆的杏眸内涌起了一丝杀气,而笑容,却仍旧温润清浅。
“师姐也许并不知道舟槿凡事执着,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之。”
岳旻神色不变,眼神沉静如水,目光淡然地扫过她隐含杀机的眉眼,病态苍白的容颜,还有那张总是习惯上挑的淡色薄唇。
“我把你杀了呢,在梦里。”舟槿笑吟吟地道,仿佛终于做成了一件想做很久却又总不能成功的事。
岳旻神色清冷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你才笑得如同哭泣,所以你才说出了绝对不会说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舟槿一直仔细地留意着岳旻的神色变化,却失望地发现那张素雅纤秀的脸上始终一派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师姐真不愧为女中豪杰,生死关头还能面不改色,师傅会很欣慰。”舟槿挑了挑眉,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带了几分玩味。
岳旻气定神闲地迎上她的目光,故意装作不知道她在玩什么花样,淡淡地道:“梦里的事情怎可当真。”
“如果是真的呢?”那语气居然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岳旻听着,眼神不禁又再柔和几分。
“你不会。”
“我会。”舟槿笑得粲若桃艳。
岳旻点点头淡然一笑:“那好,你动手。”
反正命门要穴已在她纤纤五指掌握下,是生是死,任君随意。
狐疑的目光在岳旻脸上来回探究,那犹如面具般遮去所有真心实意的笑容终于稍稍僵滞。
舟槿不自觉地咬紧下唇,那只停留在岳旻腰上的手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开始摸不透眼前的人在想些什么,是不惧,还是不信?
岳旻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紧了她纤弱的身子,在感到那人因为自己的突然举动而僵直了背脊时,不禁低下头去,亲昵地两额相抵,略带怜惜地道:“别再咬嘴唇了,都出血了。”
“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我不会?”舟槿终究将手收了回来,虽然很不甘心却又不能真杀了她,只能赌气地继续用力咬着下唇,让疼痛冲减那积压在心底的哀怨。
“因为你后悔了。”岳旻伸手轻柔地抚上她的唇角,不料却被她一口咬住。
“嗯?”舟槿似乎找到了可以用来报复对方的招数,死不松口,仅以一个笑里藏刀的眼神射向岳旻。
“我知道你做事从不言悔,但我偏是你的例外。”岳旻感到自己的指尖正被那两排贝齿狠狠夹紧,但越是痛,越是能够证实那番话的真实性,于是,她竟禁不住笑了。
“既然杀了我会让你这么不开心,何不将我留下?”
舟槿松开了她的手指,惊疑不定的问:“你要留下?”
终于看到了她隐藏在笑容下的真实模样,岳旻心里似化开了一池春水,柔情荡漾,悠悠绵绵。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在此?”聪明一世的美人庄庄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变笨了,若她要走,早趁自己昏厥的时候走了,现在如何还能见得着她?
“你要想好了,这一次,我没有逼你。”舟槿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笑容,难得的郑重其事,严肃认真。
这是最后的机会,她若是现在要走,她就从此放手,不争不求。
“嗯。”岳旻低头轻舔着她下唇的血印,尝到了腥咸……与满口苦涩。她怎会以为自己没有在逼她?她的笑,她的残忍,她的胡闹,她的杀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与她相关,便逼得她不得不想,不得不猜,不得不……在意。
但这一次,她的确真心地给了她机会,就在此刻,就在眼前,不管她对她说过多少谎话,演过多少假戏,这个刹那,是真实的,千真万确。
岳旻说:“我想好了。”
然,情难自控,哪里容得人去想,去算计,去衡量?沦陷的瞬间,已是身不由己,万劫不复。
舟槿,这也是我给自己的一个机会,一点点也好,我要你真真正正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