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 神逝》松寥片石

11、11、孙悟空

　　我回到天河，想象着弱水会泼我多少的水以消去那一身酒气，不想弱水听到我的脚步声，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又回转了过去。
　　我呆了一呆，正想着出了何事，便听弱水怔怔自语：“又走了一个。”

　　“什么？”我脱口而出，心中却暗暗有些后悔。
　　弱水没有回答，只等我坐到她身边后，才动了动眉毛，说出口的话却也是那一句：“喝酒？”

　　“免了。”我苦笑摇头，闻着弱水身上与我一般的酒气，皱眉道，“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弱水答得轻描淡写，“身上沾的也是别人的。”

　　“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能让你陪酒？”我有些诧异，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弱水瞥我一眼，道：“斗战胜佛。”

　　“佛门的人，来天庭作甚？”我有些不自在，想要岔开话。但许是因了酒气，脑中昏沉，竟问出了这一句来。
　　弱水自斟自饮了一杯，淡笑道：“求救。”

　　“求救？”我愣了愣，无法不觉得莫名，“斗战胜佛是来……”
　　“搬救兵。”弱水扬眉一笑，英气十足，我却瞧出几许嘲讽。她站起身，朝天河又走近几步，似是解释，又似自语：“向来为给天庭解围而存在的西天，竟也有向天庭求救的一日，实在难得。”

　　这话换了旁人，定然不好接口，但我与弱水共事多年，她之脾性我早已一清二楚，因而也只一笑了之：“不过这人选，选得不可谓不妙。”

　　无论是斗战胜佛还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这个名字就如他所执兵器一般，动时可撕天裂地，静时可镇山定海。

　　“也只有他，才拉得下这个脸来。”

　　闹天宫举大旗自立为王时的那些风光豪气，似乎都在漫漫西行路上被消磨了个干净。神仙与妖精一同看着他被些小妖小怪坐骑法宝为难，不得不十万八千里地四处求援。前者心有余悸的耻笑与后者心灰意懒的失望他并非都不曾看在眼里，只是——

　　“真正的尊严，与所谓面子从来不是一回事。”

　　他不在意向曾败在他棒下的三太子李天王求援，不在意与被他偷吃了命根子一样的仙丹的老君套交情，不在意在佛祖菩萨身前低下骄傲的头颅，只因他的尊严从未消失，他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

　　“不过，连佛门都解决不了的情况，天庭又能如何相助？”虽不欲多管闲事，我却到底被挑起了好奇之心。
　　“也没什么，大抵是……八部天龙广利菩萨造反了。”

　　“什么？”我听得眼珠子也要瞪出来，只当自己听错了。
　　弱水有些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口中却仍好整以暇地道：“小师弟造反，大师兄非但不帮着反而要拦……自个儿拦不住还要找别人帮着拦，很奇怪？”

　　我心中烦躁，但见了弱水的神色也只得强自忍耐，敷衍道：“是很奇怪。以斗战胜佛的为人，怎么看也该是他煽动旁人才是。”

　　“那么如果……”弱水似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终于叹息道，“造反的，已不是小白龙了呢？”
　　我再也忍耐不住，豁然起身，直视弱水，一字字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弱水不答，我只觉心中越寒，再不多言，袍袖一拂便要下凡，但才迈了一步，一道金光便扑面而来。

　　“嘿嘿，小娃娃手艺不错，够格当俺老孙的对手了！”

　　我后退两步，看着面前猴子神采飞扬的模样，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我也不让三首蛟化形，更不管他金箍棒往哪里打，直接下跃便是——有能耐的，打我啊！

　　堪堪便要打到身上的金箍棒飞速缩了回去，孙悟空被我整得没了脾气：“你这小娃娃，你这是耍赖！”

　　我笑：“胜佛还要拦我？”

　　孙悟空也笑，龇牙道：“你要不下去呢，俺老孙就拦你。你要下去呢，老孙就不拦你！”

　　听了这话，我不由呆了一呆，却见孙悟空金箍棒往肩上一扛，漫不经心地道：“小娃娃可想明白了。天上一天，这地下，可就一年喽！”

　　我微一咬牙，一把扯住猴子的缁衣，驾云下凡途中，忍不住问：“胜佛，你便给句实话吧，到底怎么了？”

　　孙悟空驾云速度只在我之上，开始还是我扯着他，此时已成了他扯着我。听了我这一问，猴子一边行云，一边还有工夫挠了挠脑袋，道：“也没什么，小白龙快涅槃了，想见见你。”

　　我听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编也不编个像点的！”涅槃者，必是六根已净尘缘已断，断无涅槃前还要“见见”谁的道理。孙悟空自己经文没有参透，便当旁人也都与他一般的囫囵么！

　　“嘿嘿，”那猴子听了也只是傻笑，我这时却已回过了神，心想看猴子的样子，实在不像出了什么大事，驾云便有些不甘，渐渐降了速度，道：“胜佛，天河那边还等我……”

　　孙悟空听我开口，速度却不慢反快，又是一个疾行。我有心发狠，但在迎面而来的狂风之下，莫说动手，连话也说不利索，耳中却犹能听见猴子的嘀咕：“什么‘看他自己的意思’，要俺老孙看，就是给惯的！”

　　我怔了怔，没再强挣，乖乖随着孙悟空下到了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