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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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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小问我为什么哭,我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
听着凌暮清的话,心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所到之处尽是酸楚,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擦了又擦,却还是流个不停。
是不是真正的迟暮鸢听到了他的话特意来借我这身体哭呢?
我认识凌暮清不过三天,对他却不生疏,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冥冥中真正的迟暮鸢好像还未离去,他对凌暮清也有深深的不舍。
他会不会怨我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人生?
若是我,我一定会恨死占据了我一切的人。
徐小小受不了我这样,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又跑了出去。
等马车停下我竟然还在哭。我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叫自己别哭了,泪腺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无法控制。
忽的车内一亮,凌暮清掀起了车帘。
他见我时微微一愣,接着笑出声来:“暮鸢,别哭鼻子了,下来休息一下。”
说来也怪,被他一说眼泪竟然不流了。
我揉了揉红肿酸涩的眼睛,乖乖下了车。路边就是一茶铺,支着一个小小的帐子,排着两个大蒸笼,边上一壶水正在灶子上烧着,一个小二趴在灶子边上打着盹,两旁大树参天,树荫底下胡乱地放着几张桌凳,一些人正坐着喝茶。
“坐车坐久了,暮鸢你一定累了吧。这里有个茶铺,正好休息一下。”
我点头同意,虽然车里绵软织物很多,但也架不住这样一直摇晃的,骨头早有些酸了。我依言在一张茶桌前坐下,小二无精打采地上来抹了抹桌子,扔来一壶茶水和一盘包子,自顾自地又回到旁边打瞌睡去了。
整个茶铺没多少客人,只有三两个生意人一样的人坐着喝茶。小店开在这里生意自然冷清,反正路过的客人无论多少都会在这里歇脚,殷勤招呼也没用。我握了茶杯,发现茶是冷的。徐小小咬了口包子,张口就吐掉,直叫难吃。
“难吃死了啦!喂!有没有菜啊?!”
我喝了口冷茶,发现不搁茶叶可能还好喝些。
“切,这什么服务态度!换我们那会儿老早就把他给KO掉了!”徐小小喊了几声那小二都当没听见,眯着眼睛只顾打盹,她拿那小二无法,只好埋怨几句。
凌暮清看上去有些尴尬,本想休息一下没想到徐小小火气反而上来了。我安慰他:“没事的,车里闷得慌,坐会儿吹吹风也不错。”
“嗯。只是这店家不怎么样……”
徐小小怒道:“岂止不怎么样,简直就该拆了!”
“好了好了,静下心来听听这风吹树叶也不错啊。”
“嗯……好想吃点什么甜点……像是蛋糕啊、蛋挞啦、布丁啊、奶昔啊、香芋派啦……”
徐小小一口气说了好多点心,我也跟着想起那些食物的味道,颇为怀念。
“那些是什么?”凌暮清有些好奇。
“哦!”徐小小一听有人感兴趣,立刻两眼放光,兴奋地解释起来,“听我跟你说啊!这蛋糕啊又香又软,上面还有一层鲜奶油,那个叫甜得人心窝里都爽啊……”
我在一旁看徐小小眉飞色舞唾沫四溅地胡说,凌暮清跟着愣愣地直点头,也不知听没听懂。一阵微风吹过,忽觉得心旷神怡,抬起头只见从树顶透下些许阳光,虽只有几缕,却依然晃眼得很。树叶随风而摆,摇摇晃晃,阳光也跟着舞动,迷乱了我的眼睛。
“小二!快来伺候大爷!”
突如其来的粗鲁喊声打破了我短暂的宁静,原来是十几个大汉一齐跑来休息,胡乱地四下里坐了,椅子不够就赶旁边的客人,很是霸道。
小二一改刚才的懒怠作风,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殷勤地添茶送水。徐小小看不过他前倨后恭,腮帮子气得都鼓了起来,我淡淡地劝道:“你气什么?刚才他趾高气昂,现在来了些狠角色只怕他也不会好受,自然有人给你出气。”
话音刚落那个小二就被抽了一嘴刮子,捂着脸既不敢怒亦不敢言,怏怏地退到一边去了。
打头的一个大汉长得满脸大胡子,他咬了口包子立即吐掉,大叫道:“他奶奶的!这什么包子!小二!你这儿是黑店啊?卖的不会是人肉包子吧?!”
小二干脆躲进店铺里不敢出来,大汉们乱叫一通也没办法,喝了几口水就起身要走。忽然有个人指着凌暮清对打头的那个大汉说了句什么,那个头领立即转头,瞧着凌暮清的眼睛像要掉下来似的,接着他一招手,十几个人一齐围了上来。
“喂,你们几个,打哪儿来的?”头领没礼貌地叫道。
我懒得理他们只管低头喝茶,凌暮清不说话,徐小小两只大眼乱转,等着瞧热闹。
见我们没人回答他,一旁一个瘦小一些的汉子跟着瞪着眼睛叫起来:“喂!我们头儿问话呢,怎么不说话?!”说完,立即换上一幅谄媚的嘴脸,向那个头领道:“嗯,瞧他们心虚,我看那人八成就是迟暮鸢了。”
嗯?找我的?
“嗯!”头领重重点了下头,指着凌暮清道:“迟暮鸢,识相的自己解决,不要等老子动起手来,保不住你这些漂亮妞儿会怎么样!”
徐小小胆大包天地问了一句:“你说他是迟暮鸢?那他呢?”她指着我说。
那头领得意地一脚踏上板凳,指着我有些色迷迷地说:“她?不就是个漂亮妞儿女扮男装么,小小把戏可休想想骗过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小小大笑起来,指着我的手跟着乱颤,我在底下踢了她一脚。
“你说……你说……他是女扮男装?哈哈哈哈哈哈……”
瘦小个悄悄对着头领的耳朵说话,声音虽低我却听得一清二楚:“头儿,这丫头疯了。”
“等会儿让给你。”此话一出,瘦小个眉开眼笑,瞧着徐小小的眼神猥琐的很。
凌暮清忍不住说话了:“不知各位找暮鸢有何事?”
头领傲慢地道:“果然你就是天下第一丑男迟暮鸢?”
徐小小立刻高脚跳了起来:“喂!迟暮鸢是不是天下第一美男还很难说,竟敢说迟暮鸢是丑男?!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告诉你的?”
还未等那伙人回答,凌暮清长剑就先出手,寒光一闪,眼睛花了一下,接着凌暮清长剑回鞘,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坐在原位,轻举一杯茶只是看,却不喝。
“头……头……头儿!”瘦小个直着眼睛脸色死白,腿打着哆嗦颤巍巍地转了个身,然后“扑”的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接着围着我们的十几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跟着一个倒了一圈,只剩那个打头的大汉惊慌失措地站着。
凌暮清声音冷的像冰:“你是听谁说迟暮鸢是天下第一丑男的?”
那大胡子头领刚才的威风劲儿不知哪里去了,两腿一软跪了下来,连磕几个响头求饶道:“好汉饶命,饶命!”
徐小小看不下去了,好意提醒道:“他问你谁告诉你迟暮鸢是丑男的。”
“一……一个女的。那娘们儿的长的可真是漂亮!”那人似是想起了那美女的长相,刚刚还吓得面无人色,现在脸色竟然红润了起来,口角都流下了滴嗒嗒的口水。
“女的……”凌暮清似是回味他的话,喃喃自语。
“那女的还说什么了?”徐小小问道。
“她……她说谁能取迟暮鸢的项上人头就嫁给谁。小的……小的也是一时色迷了心窍,竟然敢打迟爷的主意。小的……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人拼命扇自己耳光,本来就肥的脸被这么一抽更肿了。
凌暮清点点头道:“是该死。”跟着手一挥,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那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倒了下去。徐小小跑过去一看,吓得大叫:“你又打死人了?!”
“没有,暮鸢不喜杀伤人命,所以我只是令他昏厥而已。”
徐小小的脸轻微抽搐起来:“哇,你下手好狠,这家伙都吐白沫了。”
我站了起来,掸了几下衣服。
“扫兴,走了。”
凌暮清往桌上扔了几个铜板便走人了,坐回车上,车刚开始摇晃徐小小就立即与我讨论起那个神秘女人来。
“我知道那女人是谁。”徐小小洋洋得意,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我笑道:“巧得很呢,我也知道。”
“咦?”
“连猜都不用,是秦清莲吧?”
徐小小被我抢白,很是懊恼,“是啊……”她脑袋刚垂下一半,忽的又像是想起什么来,猛地抬头眼睛亮亮地问我道:“嗯?不对,你知道她为什么要你的命么?”
我想了想:“她要我的命,自然是恨我拒绝她喽。”
徐小小摇了摇手指,一字一顿神秘地说道:“不~对!”
这时我倒真的有些好奇起来,问她:“那你说,她为什么要我的命。”
“嘿嘿,”徐小小嘴角一扬,十分诡异,“女人的心思多是反着来的。就好比女人骂男人‘讨厌~’其实心里喜欢得不得了;而有些女人嘴上说‘我爱你!’心里却巴不得那男人死掉。秦清莲也一样啊,被你拒绝了恨归恨,不过爱得越深~~恨的也越深~~~所以啊,原因就是她喜欢你喜欢到骨头里,所以才想要你的命,希望你能回心转意,这样你也不用死了呗。唉,女人心,海底针啊~~~”
“海底针同学,你忘了你自己也是女人了么?”
徐小小作嗲妹妹状摇了摇手,“讨厌啦!人家只是感叹而已。”
“呵呵,你可千万别说‘讨厌’二字,会被人误会的。”
我笑起来,徐小小被惹怒了,两条眉毛皱得死紧,伸手过来想打我。车内本来就窄小,无处可躲,徐小小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我正好被她扑倒,脑袋后面撞了一下。
“哎呀!”我叫了起来,徐小小见状连忙爬起来问我疼不疼。见她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苛责她。
冷静了一些后,想起刚才与她嬉闹倒像是小说中常有的闺中嬉戏。我不曾有姐妹,亲戚之间也很少往来,学校里虽然都是女生,却没有一个交心的。像徐小小这样可以互开玩笑的朋友一个也没有,一时间心头热了起来,这样一想在这世界上有她陪伴也是乐事一件。她虽然聒噪,但天真率直,不比一些表里不一的。没想到自己是女人的时候没有女性朋友,成了男人之后反而有了一个,而且还是自己的学生。唉,人生啊,实在是充满了意外。
我们在一辆马车上慢慢行了几日,一路上有时看风景、有时抓些小鱼玩,也有时弄点野果尝尝,惬意万分。徐小小是不觉得什么,我却觉得日子太过平静,有些不对劲,也不知凌暮清怎么想。于是,就在今天放马吃草、徐小小抓豆娘的当儿,我与凌暮清坐在草地上,乘机偷偷问他:
“暮清,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有些不对劲?”
戴着帏帽的凌暮清点点头:“是有些不对。平日追杀你的人很多,可如今却一个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不过……”凌暮清朝天躺下,头上的帽子盖到了脸上,“不过惹人厌的苍蝇少了也好。”
我依旧担忧,“只怕苍蝇少了,却来只大马蜂。”
“别说是马蜂,就算是老虎我也不会让它动暮鸢你一根寒毛。”
他这话说得认真,我也信他。那边徐小小手里举着一只豆娘远远地跑了过来,她朝我挥手示意,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我坐在凌暮清的身边,远处是快乐的徐小小,一时间觉得什么都有了。
微风习习,树影绰绰,草地掀起一阵阵温柔的草浪,在阳光照耀下格外的祥和。我睁大眼睛,贪看着眼前的一切想把它印入脑海中,永远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