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解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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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莲双眼禁闭地躺在床上，面色幽幽发青，已经谈不上什么花容月貌。
好不容易把她身上的毒针一根不剩地全拔了，张勃也已把一些要紧的穴道封住，接下来的解毒却是一件大工程。
这毒我不是不会解，只是她中毒太深，必须要下猛药以毒攻毒，可这么一来，她的功夫也全废了……
我把方子给了太史牧，太史牧略略一看，怀疑地问我：“这……这满纸毒物……真的能解秦姑娘的毒？”
我叹了口气，“要是死了，怕还好过些。”
回想方才的事，实在是后怕。要不是她拼死抱住那莲花机关，只怕我和四王爷都已成了刺猬。
我坐在床沿，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有轻轻喟叹一声：
“你这是何苦呢……”
我知道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迟暮鸢，可我又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回应。之前她想要我的命，我也没觉得什么，反倒觉得坦然。而现在她却舍命相救，武功就要全废，到头来依然是我欠她的多。我……该怎么办……
太史牧在一旁提醒：“世子，秦姑娘现已暂时无碍，倒是王爷他受惊不轻，你也该去看看。”
“知道了。”
我放下帐帘，周围的仆人立即过来挡上屏风。
“对了，你知道是谁要我们的命？”
我问太史牧，他摇头道：“不知。”
确切的说，我甚至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要谁的命。这莲花传令最后一片花瓣到谁的手中全然是个未知数，难道是古代的恐怖分子刺杀朝廷要员？我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稳住心神，先解了秦清莲的毒再说。
在太史牧陪同之下，来到王爷的屋前，房门大开，我一望，罗知府正在里头弯腰谢罪。四王爷抬眼见了我，略一迟疑，接着一挥手，罗知府便倒退着走了出来。
出来的罗知府转身一见是我，立即又行大礼：“下官治理不周，害王爷、世子受惊，实在罪该万死！还望世子恕罪！”
我忙道：“没事，只是罗知府，你可要好好派人照料秦姑娘，这次多亏她了。”
“是！下官自然会好生照看。”
我目送罗知府走远，叹了口气，进到王爷屋里。
王爷挥了挥手屏退周围的仆人，房门一关，昏暗的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他。
我立在他眼前，想起那时的情形，他的反应真是飞快，甚至把我抱入怀中护我……
我低着头，不知为何，就是不敢看他。
眼前晃过一片淡雅的色彩，四王爷站在了我跟前。
我把头压得更低，向他抱拳作揖道：“王爷，你受惊了……”
“你……”
尽管他压低了声音，说的也只是短短一个字，可还是让我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微颤。
我直起腰，眼皮却还是朝下，“王爷身子可安好？我……我来替您号个脉吧。”
他不伸手，也不动，更不说话。这间屋子里的气氛又僵了。
我不太会说话，更不擅长表达什么感情，在这一点上，眼前这个王爷也一样。就算我不承认，我与他多少还是有点相像。
可气氛一直这么僵，我也是浑身不自在，只想快快离开。
“王爷，”最后还是我打破了僵局，先开了口，“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不，你先留下。我问你，你可知那行刺的人是谁？”
我老老实实回答：“不知。”
“嗯……不知……”
他重复我的话，把我弄得莫名其妙。
“不知便好，你退下吧。哦对了，好生照顾那秦氏，莫不是她，你我都已遭难了。”
“这个自然。”
“嗯，去吧。”
我送了一口气，例行公事似的探望终于完毕，转身便走。岂料身后四王爷突然赶上来，我正奇怪，一转身却被他抱了个满怀。
“鸢儿……”
他抱住我的头，搂着我的肩，紧紧地抱着。我这边两只手不知往哪儿放，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心慌意乱地被他抱着。
“王，王爷……”
“你还是不愿叫我一声父王么？”
我沉默了，他不也是没叫过我一声儿子么？可他刚才叫了……
“父，父……”我心里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唤了一声：“父王……”
他听了，紧紧拥了我一下，突然就松了手，转身背过手，一手轻摇道：“你去吧。”
“……是。”
我几乎像是逃一样地从王爷屋里蹿出来，这突如其来的父爱让我无所适从。那人虽不善言辞，但他对这个迟暮鸢却是真心喜爱。我却不觉得欢喜，身上感情的枷锁又多了一道，越来越觉得不自由。
可这被人关怀的感觉……真的很好。
之后，我带着极端矛盾的心情去找太史牧，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当夜，我喂了点药引给秦清莲，她却突然醒了，不愧是练武的人，身子底比普通人好得多。
只是她一见了我却瞪大眼睛慌乱地大叫起来，还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要赶我出去，周围的仆人怎么劝都劝不动。我无法，病人最大，只得乖乖退了出去。
隔了一天，仆人忽然来报，说秦姑娘想见我。我放下书本便随那仆人去看秦清莲，一进门却见她梳妆打扮样样齐备，精神焕发地坐在桌前等我，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中了剧毒的人。
“世子！”她见了我，便要起身行礼，我慌忙快步走过去，制止了她。
“你的毒还没解，为何要起来？简直胡闹！”
秦清莲羞红了脸，扭头不作声。
我转头向那个仆人问：“她昨天的药喂过了么？”
那人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小王爷，秦姑娘的药没断，只是痛得厉害……”
“知道了，谢谢。”
“是。”
那人走了，临走时却带上了门。我觉得不方便，就又把门打开了。
光线亮一点，心情也会好。
我在秦清莲对面坐下，想观察她的气色，却被一层多余的脂粉挡住。我再怎么厉害也没有穿透脂粉层的X光眼，这让我着实有些气恼。
“快去把脸洗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望闻问切？”
秦清莲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却不动。
我无奈，只得把语气放柔，好生劝说：“你这样涂脂抹粉是好看，可是你现在中了毒，是病人，不该再这样注意外表，意气用事。”
她听了，眼里突然有了神，“你说清莲……好看？”
我点点头，“不愧‘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但那不过是个虚名，你这样勉强自己……不累么？”
一句话说得秦清莲眼睛都直了，她侧过头，秀目中忽现星光点点。
我一愣，不知我说话哪里重了竟会让她哭起来。
“我，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我急忙道歉，秦清莲却把头摇了摇，头上插的那步摇晃得我一阵眼花。
她轻轻说道：“世子你是否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清莲时所说的话？”
我无语，这我怎么知道？
秦清莲苦笑了一下，“贵人多忘事，看来世子果真是不记得了……你第一次来我紫衣门便直冲入内室，盯着清莲看了半天。呵呵……”她掩嘴笑了起来，“那时还道你是特意来看清莲的，正要下逐客令，你却对清莲道：‘天下第一美人？你不累么？’然后便把清莲打得……”
半年没起来？我汗颜，这个迟暮鸢真不会怜香惜玉。
“那会儿清莲还怨世子来着，可想着想着，却觉得这些年清莲担着那虚名在人前逢场作戏，这心……可真是累了。你第一回见清莲便道出连清莲自己都不知道的心事，自那时起，清莲便认定你是清莲命中注定之人。”
一样是女人，我听了难免有些感动，可一想到现在这个迟暮鸢就是我，心里就毛毛的，一点美感都没了。
“之后的事世子你也知道了。当清莲得知你被暗香宫的人逼下山崖，那时连死的心都有……”
啊？这个迟暮鸢是被暗香宫的人逼的跳崖的？
“后来，又得知世子你没死，清莲心里欢喜不禁，就想着，无论怎样都要见你一面。后来的事……世子你也知晓。清莲当日一时糊涂，连累世子不得安宁，不久便悔了，暗地里帮着世子料理了一些人。”
哦……原来那些麻烦还算少的……
“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扬州的？你又是怎么当上扬州歌妓的？”
这一切我都不明白，当然要问个清楚。
秦清莲轻轻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莫非世子连我紫衣门是做什么的都忘了？”
我摇头，“确实不知道。”
说到这里，秦清莲微微有些得意：“紫衣门是做消息的买卖。世子你可莫要小看，这买卖看似虽小，可其中关系重大，若是消息有误，坏了人家的大事，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我们这一行，讲的是信誉，是公道。武林中人，但凡是打听什么事儿必要来我紫衣门。江湖流言不可信，唯有紫衣门卖的是真消息。只要价出得高，什么都能打听到，绝不外泄。”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她又笑，“是。至于歌妓……那个罗知府平日根本不理那风花雪月之事，自然不知什么名妓。清莲只消买通了关系便得进来了。”
“等等。你方才说你什么都知道？”
“是。”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该问一问：“那你知道，我的学生……就是徐小小，你也见过的，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秦清莲一听，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徐姑娘？”
“对！她现在怎么样？”
秦清莲明显不高兴了，阴沉沉地道：“清莲有日子没与紫衣门联系了，这事儿……清莲不知。”
因为有点激动，我这会儿才发觉自己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相当失态，也难怪她会生气，故意不告诉我。一低头，忽然发现她那手指甲发黑，我这才想起我是为什么而来。
“来人！”我急忙朝外面喊，跟着进来几个丫环。
“小王爷有何吩咐？”
“快把秦姑娘扶上床！”
众人七手八脚把秦清莲弄上床，我在一旁看她，只觉得奇怪。按道理她应该很痛才对，怎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她有什么疼痛的迹象？
有人端来了药，我伸手拿了过来，在床沿坐下，亲自喂她喝药。秦清莲却偏过头，不肯喝。
“喝吧，良药苦口。”
可无论我说什么她就是不喝，倔得很，比徐小小还难搞定。
“世子在，清莲就不喝，那药……那药喝了，疼得厉害……”
秦清莲低头轻轻出声，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怕我看到她痛苦的样子。
……
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正要走，秦清莲突然拉住我，两眼精光闪闪。
“世子，虽然徐姑娘的下落清莲不知，不过前一日行刺之人清莲却略知一二。”
“哦？是谁？”
“用莲花作暗器的，应是白莲教。”
“白莲教？”
“就是明教。”（作者按：见注释）
明教？武暮北原本不就是明教人么？
带着满腹疑惑，我走出了秦清莲的屋子，走得不远，忽听得从我来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呼，直叫的我心惊肉跳。
我心里一阵惋惜，心里又突然想起忘了向她道谢，可此时她一定不想见我吧？唉……女人的心思真是复杂……
今天又挨了杨先生的板子，不过他也说，我的琴声里开始有了些东西。
晚上在院子里散完步，我回到房间，点上灯，在昏暗灯光下看书，却是心神不定。
烛笼里烛光摇曳，周围器具的影子也跟着晃动，书也没得心思看。眼下秋风四起，窗外尽是风声，我站了起来想去关窗，忽听窗外屋顶有人声。我一惊，莫非是那刺客又来了？我立刻不动，屏住呼吸仔细听。
“师，师父！”
“干吗？！”
我听那声音一老一少，虽是压低了声音，不过我这边还是听得仔细。
“师父你，你不是说，美人是要‘逑’的吗？怎么我们现在……”
“你不懂！现在世风日下，采花大盗都比正人君子吃香，你这老实人自然比不得风流人士，难怪出去被人骗。今日为师让给你看看，什么叫‘好逑’！”
“可，可师父你不也至今无一红颜知己相伴……”
“笨徒弟！就因为你师父太过风流，太多女人抢着要，我要了这个就伤了那个的心，左右为难，只好都不要。所以我一直怎么教你来着？喜欢了就去逑，缠到她嫁你为止，只此一个，不得再多。”
“可我心上人他……”
“还不是因为你太过老实？看师父替你出头！到时候她不要也得要！”
“那为何我们到了扬州知府府上？”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你没听街上人议论，说知府府上住进了两个绝世美人？不见见岂不枉生这对眼睛？！”
我在屋里听了，只觉得好笑，却又觉得这番让人哭笑不得的言论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记不起了。听他们口气应该不是刺客，只是采花贼罢了。
“来人！来人！”我朝门外大喊，外头急急忙忙地跑进了一个仆人。
“小王爷有何吩咐？”
“请把……把张勃张大人请来。”
我本想让石惊天过来，但想想他与我有过节，未必肯帮我这个忙，于是改口叫了张勃。一样是武官，是谁都行。
不一会儿，张勃过来了，冲我抱拳道：“世子。”
“嗯。这么晚请你过来是想托你一件事。”
“何事？”
我指了指屋顶，提起一张纸条。纸条上写：“屋顶有两只猫，帮我赶掉。”
“猫？”
见张勃一幅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摇了摇头，立刻改笔，重新给他看了，他这才明白立即掉头就走。
不一会儿外头人声大作，敲锣打鼓乱响一通，我朝窗外一看，见不少衙役提着高高的灯笼往屋顶上照，把黑漆漆的屋顶照了个灯火通明，想来那两个胆大包天的采花大盗也该无处遁形逃了。
解决了一件事，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我轻呼一口气，关上了窗户。
一回头，心脏病差点吓出来。
两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蒙着面的人一声不吭地站在书桌对面。其中一个见了我，原来像刀一样犀利的眼神顿时缓和了下来，眼珠子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我；另一个更是欢喜，马上扯下面罩。
“暮鸢！是我！”
我吓得原地跳了起来。
杜江！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解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