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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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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身体仿佛虚无般地飘浮着,沉浮无法自主,只能在一片黑暗之中随波逐流。忽地有道光亮射了进来,将这黑暗横空划破,一股暖意流入四肢百骸,在周身游走,唤醒了我的身体各处,也唤醒了我的意识。
“你醒了?”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亮让我又立刻闭上,一道影子替我遮蔽了亮光,于是我又把眼睁开。
漫天星斗之下,一个披肩长发的女孩子正在我眼前,虽然背着光,不过我还是看清楚了,那正是徐小小。
“徐小小……”我努力地想撑坐起来,习惯性地一用右手,紧随而来的钻心的刺痛立刻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拉我起来。”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求助于徐小小了。
“嗯!老师小心点。”
徐小小的动作不轻,抬起我的肩膀很快地一顶我就坐了起来。
一下子坐起,头有些晕眩,右手还是疼得厉害,不过已经绑上了绷带。
我低头看了看右手,“这是……”
徐小小溜到我身边坐下,嘴角一弯,嘿嘿笑道:“我绑的。”
“啊……谢谢。”
绑得不算好,但总比不处理的强。
“有接过骨么?”
不知为何,徐小小刚才愣了会儿,见我又问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没,我不敢接,也不会,怕接坏了。”
“这可不行,不及时接上这手就废了。”
说话着我就开始拆绑在我手上的布条。我一只手不方便,徐小小过来帮我结果弄得很疼。伤口露了出来,因为之前已经被我处理过所以虽然比不上用酒精消毒,也还算干净。我一瞧,断骨还露在外面呢。徐小小这时企图不被我发现地后退,看样子是没办法指望她帮忙了,那我自己来!
我捏上自己的手,还没动手就觉得疼痛难当。可是怕痛就要残废,手要是残废了我还能干什么?
“咕噜噜……”
就在我刚要下狠心的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下子泄了气,再也没有勇气了。
徐小小凑了过来,一副嬉皮笑脸样,“嘿嘿,老师肚子饿了吧?”
我白了她一眼,心里十分不爽被她看出自己饿了。
徐小小随即转身取了个什么东西递到我手上。
“这是什么?”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串在一根树木枝条上,我闻了闻,还挺香的。
徐小小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闻不出来?这是蘑菇啊!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下狠心啊。”
我将信将疑,“不会有毒吧?”
徐小小嘟起嘴,不服气地顶嘴:“我都已经吃过了,要死早就死了,绝对没毒。”
想想我现在成了这幅模样,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只是瞧那东西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现在饿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张口小心翼翼地咬了口。
“如何?”徐小小在一旁期待地看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嚼了嚼,然后又咬一口。
徐小小开心地笑了起来:“嘿嘿……还有很多哦。幸好这里潮湿,蘑菇不少,不然就要饿肚子了。”
蘑菇很快就被我消灭,略觉得饱了些,一旁那徐小小又递来一串,我也不客气地接过,边吃边说:“今天天晚了,我们也很累,就露宿一晚好了。明天跟我一起走出去。”
“嗯,”徐小小用根柴火拨了拨火焰,篝火烧得更旺了,“不过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又是哪朝哪代。嘿嘿,凭我们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把这些古人玩得服服帖帖的,弄不好还能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真是太帅了!”
徐小小一脸陶醉状,沉浸在她那可笑的妄想之中。
我用左手敲了敲她脑袋,“别做梦了醒醒吧!什么哪朝哪代,穿越时空的梦还没醒么?”
徐小小吃痛得捂住脑袋,可怜兮兮地摸了摸,嘟嘴怨道:“老师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没想像力么就算了,在事实面前也不由得你不信啊!”
“事实就是……就是……”我一时语塞,事实究竟是如何我自己也不知道,论据不足又怎么去说服徐小小?
“反……反正穿越时空这种事即使理论上成立,现实也不可能做到。”
徐小小托着下巴,一副很无奈的模样,“就连借尸还魂这种事都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不信就等明天出去看一看,找个人问一问,一切就都清楚了。”
“……反正我不信。”
“唉,可悲的现实主义者……”徐小小大摇其头,从地上爬起又坐到我对面,两手托着腮帮子看着我。
“干吗?”
“看你接骨,然后一起睡觉。”
我睁大眼睛,这徐小小在说什么?
“喂!我现在可是男的!怎么能,怎么可以一起睡……”
“可你还是我老师呀,又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喽。野外那么冷又没被子毯子,不挤一起会很冷的。我没被车撞死,可不想最后被意外冻死。”
这话徐小小说得在理,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无论身体是谁只要意识还在,那我就还是我,还是那个自卑、阴郁、只会惹人厌的王琴,永远不会改变。
徐小小挪近了点然后开心地抱住我,嘿嘿傻笑。
“老师好暖啊~~~幸福!哦也!”
我苦笑。
风餐露宿就叫幸福?果然还是个孩子,容易满足,也不知忧虑为何物。纯真时代在他们这一代身上显得特别长,不像我。
幸好不像。
“暮鸢。”!
我正在回想往事,一阵清风飘过,突然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把我吓了一跳。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长衫的人笔挺地立于远处山坡之上,个子高高,右手还提着一把长剑,月光撒在剑峰上好像给那利器挂了一层霜,让人心中发寒。
“暮鸢。”他又叫了一声,衣衫翻飞,很快地朝这边靠近过来,那人的长相我也终于能看清楚了。
我睁大眼睛看了那人一会儿,胸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胃里不知怎么一阵翻腾,转头张嘴就吐。
“……第二次了……可怜我烤的蘑菇啊!”
我这边吐得稀里哗啦,徐小小拍着我的背遗憾着她的蘑菇,接着她没好气地冲那人叫道:“你谁啊?!”
“他自是认得我。倒是姑娘你……是他何人?”
“我?我……我是他学生。”徐小小支吾了一阵,只得这么解释。
“啊?”那人口气中充满了讶异,“那你不就是我师侄?暮鸢何时收了个女弟子?”
听脚步声,那人正朝我走近。
“暮鸢,没事吧?怎生吐得如此厉害?”
古腔古调,衣着怪异,偏又长得这么祸水都让我吐了,我可不喜欢他。
我继续背对着他,“走开!……我,我不认识你!”
“暮鸢,我是凌暮清啊!”那人从旁边不知好歹地凑了过来,“不过两年未见,你竟然就不认识我了?”
“我本来就不认识你!呕……”我白他一眼,只一眼,结果又吐,胃都快抽筋了。
那人着急了,“就算你怨我恨我躲我,我也无话可说,可你怎么能不认我?”
徐小小突然插口:“原来你是凌师叔啊。老师他刚从上面摔下来,正闹失忆呢。”
“失忆?莫非是失心症?”
从那人口气的骇异程度来看,他的关心不是假的,看起来他的确是认识我这个身体的本尊。
“嗯,就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自己是谁,你是谁,他自己又是干什么的,反正全都想不起来了!”
“而且啊,”徐小小突然提起我的右手高高地举起来,“他还受伤了!”
“莫要动他!”右手突然被那个自称凌暮清的男人夺了过去,那人动作奇快,却比徐小小轻柔了许多,手臂在他手里一点不痛。此时他在我右侧蹲了下来,我侧过头不敢看,生怕一看又要吐。
右手臂突然传来咔嚓声,那男人一拉一推动作迅速立刻替我接好了骨。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右手上一波波排山倒海地涌来,几乎让人晕厥。手上的筋突突乱跳,全身热汗直冒,我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那人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明知你怕疼……只是若不及时接上这只手就要废掉,只好请你忍耐了。”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能忍住了,我气喘吁吁,勉强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感谢的话:“哪里,我……我该谢谢你。”
那人突然掰过我的脸,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遍,甚至捏了捏我的脸颊,还用力扯了我的头发!
我立刻推开他,弯腰就吐。可胃里早就没东西可倒了,只能干呕,难受的很。
徐小小急得大喊大叫:“你这流氓想干什么?!”
那人慌忙辩解:“不不,师侄你误会了。暮鸢平日决不会开口道谢,也决不会忍痛不吭声。我一时奇怪,还以为他是别人易容而成……一时冲动,暮鸢勿怪。”
“那这回你认清楚了?”
“认清了。”
“好啊,那这回换我认你了。我师父失忆,我又没见过你,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我师叔?”
“这……”那人被徐小小咄咄逼人地一通反问,竟笨拙到无话可说。
徐小小指着那人叫道:“啊!你果然是冒牌货!”
“不不不不不……在下并非……并非……”那人口气惶然拙于辩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嘿嘿嘿,嘻嘻嘻,哈哈哈哈……”徐小小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你好有趣!好啦好啦,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听你口气就知道你肯定认识他。暮鸢暮鸢……嗯,这个名字不错哦!不过师叔的名字就……凌暮清,凌暮清……陵墓,清,哈哈哈……”
徐小小拿那人的名字开玩笑,笑得肆无忌惮,不想那个凌暮清竟然一本正经地辩解:“师侄莫笑,我只是入门后改的名,本名风清,字飏之。”
“还是原名正常点啊。”
“雨暮派门规入门必须改名。不知师侄……”
“我叫徐小小,你怎么叫都行。”
那人觉得奇怪,“徐师侄,怎的你师父未帮你改名?”
“唉,”徐小小大叹一声,做作的明显,“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他学生没错,不过他不是我师父。”
那人的脑筋转不过弯来了,“此话怎讲?”
“我那个门派叫A大,分属法政学院法律系03级1班!他是我们高薪聘来的老师,教了我两年书,不过也就两门课,而且我们那里不作兴叫师父。”
“A大?恕在下孤陋,这A大莫非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那人口气认真至极,实在好笑。
徐小小滔滔不绝地吹牛皮,“对啊对啊,整个A大有五万多人,光是法政学院一个分支就有约两千左右,男女比例是七比一,法律系九百人,03级两百人,1班三十八人,我就是当中一个,嘿嘿。”
那人听了似乎羡慕得很,连连称赞道:“想不到徐姑娘所属门派如此之大,实在令在下羡慕。”
“那你那什么什么雨暮派呢?有多少人?多少仇家?钱多不多?有没有美女?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帅哥?”徐小小说到“帅哥”二字时两眼放光,十分诡异。
“这……不瞒徐姑娘,雨暮派虽创立已有两百余年,只叹我辈无能,传人稀少,如今只剩我与暮鸢两人。仇家倒是极多,钱也不算少,美女没有,帅哥……敢问徐姑娘,帅哥是何物?”
“帅哥就是长你这样的,长他那样的那叫美男~~~”徐小小得意地拖长尾音,搞起怪来。
我听了徐小小与那两人胡说心里火大,却又难免觉得好笑,那徐小小口齿伶俐说得声情并茂,要是去说相声一定不错。
刚一走神,那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全没听到,忽听得徐小小那大嗓门说:“哦!原来这样!真是辛苦你了!啧啧,这下好了,你把东西给他,以后你们两个就长-相-厮-守吧!”
“徐小小你别乱说话!”
我再不开口,这两人一见如故的样子指不定会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来。
徐小小身子一转,往我手里塞了样东西。借着火光一看,那是块纯黑木牌,一面红色的写着“暮”字,一面用蓝色写了个“雨”字,字体不太一样,“雨”字写得纤细,一派娴静秀丽,“暮”字则圆润刚劲,飞扬洒脱。
“此牌乃雨暮派掌门之令,迟暮鸢接令即为雨暮派掌门。”那人突然说得极大声,气势非凡。
“什么什么掌门?”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当场。
“恭喜啊!”徐小小欢笑的小脸突然跃进视线,她热情地摇晃我,“你成了掌门哦,掌门!”
掌门?我这是哪门子的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