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二部分 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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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二十章
美国专家哆嗦着，杜马克对他们用俄文吼道：“你们都滚吧！滚得远越好！”
阿尔伯特反对道：“不能让他们离开，我们的任务是将他们带回军营。”
“你没眼睛么？刚刚少将的意思明明就是让我们死！我们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要被自己的同伴当场乱枪打死？”
“为什么我们要选择在那样的时间过岸呢？早一点晚一点不都没有事么？”亚历山大耶维奇绝望地问道，他随即发现这个问题是针对尼古拉的，立刻不做声了，大家都知道尼古拉不是有意的，其实尼古拉想在第二天清晨渡河，但大家都等不及回家了，所以计划才提前的。
“我们听帕斯上校的命令，上校的命令是将这几个美国佬带回军营。”
“可是命令有高低，少将的命令其实是现场杀掉这群美国人灭口。”
“你错了，不是这群美国人，是我们每一个人，灭口的人也包括我们。”
“好吧，你比我聪明，那就听你的吧，来，你是要灭我的口还是先举枪自尽啊？你不是听命令的优秀士兵么？不是从来不质疑命令的合理性么？”
“如果人民和军队需要我死我会义不容辞地举起自己的枪，你呢，你这个懦夫，刚刚渡河时你吓得躲在船底，帕斯上校的命令呢，你保护的美国专家呢？”
美国人惊恐地躲在尼古拉身后看三名苏联人吵架，一边吵还一边拿枪对着彼此挥来挥去。最后大伙儿吵累了，阿尔伯特委屈地坐去尼古拉身旁，尼古拉温柔地看看他，指指他的靴子说：“靴子湿了。”
“谁管它！”小兵阿尔伯特踢了下腿。
过了会儿，大家都围坐了过来，杜马克低声问尼古拉：“长官，你不抱怨么？”
“作为下级士兵，有时候，我们因为必要而牺牲性命，有时候，我们没有任何必要地、还是牺牲了性命，刚刚上面希望我们做出的牺牲多少有理由，我看既然有理由，或许就有解决的方法，所以事情还没有这样坏。只是我之前向大家承诺过会带着你们每一个人回去，我失约了。”
“那是他们自己不对，丢下手中的人质，丢下同伴，独自逃生。”
“下一次遇到危险时，你们也要尽量让自己活下去，无论是不是有理由，死了就没有理由可讲了。你们要好好保护自己。”
“上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彼此之间在做什么，我打赌大部分的士兵的性命都是被他们的昏庸浪费掉的！”杜马克说。
亚历山大耶维奇忧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听说我们参军前其实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军队里面没有这群窝囊废，那时候带头的人是加加林元帅。”
“我们只是列兵，地位太低，根本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杜马克附和道：“我们需要英明的元帅，而不是像卡尔少将那样的人，或者帕斯上校那样出了事无法保护自己属下的人。”
尼古拉安置美国专家们睡下了，等专家们都没有动静了，尼古拉集合三人轻声道：“你们中间，谁想要现在离开就立刻动身，我不会阻拦你们，也不会告诉上面。这场战斗不会再坚持很久，等到战争结束了，也就没有人会追究这件事了。”
三人震惊地看着尼古拉，亚历山大耶维奇和杜马克立刻说：“长官，我们绝不会丢下您一个人。”但阿尔伯特很犹豫，其他两人立刻愤怒地指责起阿尔伯特来。尼古拉拦下三人，问阿尔伯特：“你想回家，是不是？”
“长官，难道您不想么？”
尼古拉笑了，他一笑就更像个孩子了，所以平日里他都避免在下属面前笑。尼古拉说：“我已经决定呆在军营里了，但你还有选择的机会。离开这个战场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很多人都不是士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你也可以在其他地方成为战士。”
三人愣愣地看着尼古拉：“害怕死亡没什么可耻的，想要回家，想呆在自己父母身边，结婚生子，这有什么不对的呢，这难道不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么？人总得先照顾好自己的感受才能拯救他人，不是么。”
“长官，照您这么说，那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参军啦！”
“一些人的幸福是与家人在一起，一些人的幸福不是，他们的幸福在战场上，战场应该只属于那些真正想要当兵的人。”
“长官，难道还会有人喜欢送死？”
“长官，难道有人不喜欢和家人在一起？”
尼古拉看着阿尔伯特和亚历山大耶维奇，迷茫地眨眨眼睛，不确定地说：“人不可能同时拥有所有幸福，他只能选择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个幸福，把那个幸福作为目标，同时放弃其他幸福。至于战场，真的有人在战场上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生来就注定要成为一名士兵。”
“像那个鲁道夫挈科尼辛科那样？”
“我倒不太清楚他的想法呢。”尼古拉笑道。
“长官，您和其他长官不太一样。”阿尔伯特说。
“为什么？”
“其他长官都要求我们成为英雄，你却要我们成为普通人。”
尼古拉看看亚历山大耶维奇，再看回阿尔伯特，静静地说：“可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第二天天明时分，众人醒来时发现阿尔伯特消失了。亚历山大耶维奇掀起对方的毛毯，看着空荡荡的睡袋，很久都没有说话。美国人气愤地指着尼古拉骂：“现在好了，我们谁也别想回到自己人身边了，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两名小兵虽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但也是气得想打对方，被尼古拉劝住了。
“长官，现在我们怎么办？”
“离这里三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处深水港，从那里，这些美国专家们可以乘船返回美国。”
“之后呢，我们自己怎么办？”
“回对岸去。”
“什么？可是他们要杀了我们！”
“不是他们，是我们。我们是士兵，任务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总要回总部报到。”
两名小兵看起来不太满意，但并没有反对尼古拉的提议。这时候，他们更愿意跟着一个觉得他们弱的长官。
——咔嚓——
“长官，我可以提问么，长官。”
“列兵亚历山大耶维奇，你可以提问。”
“长官，我还有三块压缩饼干，长官。”
“列兵亚历山大耶维奇，你可以留着那三块饼干。”
亚历山大耶维奇可怜巴巴地想了想，又道：“长官，我可以提问么长官。”
“列兵亚历山大耶维奇，你可以提问。”
“长官，我的粮食只能撑到今天晚上，长官。”
尼古拉停下脚步，看了眼亚历山大耶维奇，不禁笑道：“你是想让我分给你一点么？”
“长官，不长官！”
杜马克乐坏了，尼古拉看看天空，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众人就能到达港口了，甩掉这帮碍事的美国人，无论粮食还是行军都会轻松很多。又是夕阳西下时分，三人绕过几处极是难攀登的荒山，一个转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蜿蜒的河，在夕阳下闪着金光，正像尼古拉第一天乘飞机来到埃及时由机舱内看见的那条河，只不过它更小更细。两个小兵刚刚还沮丧着呢，为食物犯愁，现在就把烦恼完全抛去脑后了。虽然他俩都不吭声，但是尼古拉看得出两人都想去河边玩水。他们刚被自己的祖国抛弃，未来更是充满了危险，这让眼前大自然给予的快乐显得弥足珍贵。俩个士兵磨磨蹭蹭地在前面挪步子，尼古拉扬声道：“列兵亚历山大耶维奇，列兵杜马克。”
“长官，是长官！”
“去河边打探一下情况。”
两个小兵对看半晌，然后撒了蹄子朝河边冲去了。尼古拉和一帮子美国专家慢慢走来河边，见两个小孩早是脱成了光屁股，在河里面玩得枪都不知道丢去哪里了。美国佬们不好意思下河，为了顾及专家的身份；但其中一人使坏，悄悄偷走了两个小兵放在岸边的内裤，天快黑透了，两个小兵上岸，找不到内裤，只好直接穿着军裤去拣柴火。尼古拉远远看着两人像小螃蟹一样张开腿走过来，不解地问：“你们不舒服么？”引得美国人一阵笑。
“长官，您累么？长官。”亚历山大耶维奇走来尼古拉面前。尼古拉摇摇头：“谢谢关心，我不累。”
尼古拉一贯沉默寡言，亚历山大耶维奇在他边儿上站了会儿，见他没有任何动静，鼓起勇气说：“长官，我刚刚外出寻找食物时想过了，我决定跟您一起回营地。”
尼古拉抬头冲他笑了笑：“是么，亚历山大耶维奇。”
“长官，我想过了长官，军营里面大多数长官都像您或鲁道夫挈科尼辛科一样，或者尼基塔长官，大多数长官都是明辨事理的正直地人。我向他们讲述我们所遭遇的一切，讲清楚来龙去脉，他们一定会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带美国专家归营，也一定会明白为什么我们只能选择那个时间渡河。我相信大部分的长官是好人，而且他们也是由战士一步一步升上去的，他们理解我们的心情。”
尼古拉嘴巴动了好几次，想提醒亚历山大耶维奇不要这样幼稚，但最终没忍心。他心疼地看着亚历山大耶维奇，亚历山大耶维奇又说：“长官，我就想告诉您这些，长官。”
尼古拉点点头。亚历山大耶维奇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看起来心情愉快多了。他轻快地朝一旁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尼古拉说：“长官，我和杜马克刚刚去摘野菜时逮到了一只兔子，我们都想把它留给您，但这得等那帮美国佬睡了之后。”
尼古拉连忙尴尬地站起来，摇头道：“不用，不用，你们自己留着吃……”
“长官，我和杜马克刚刚商量过了，您是一位好人，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高尚的。所以，请接收这只兔子吧。”
然后，深夜十一点半，尼古拉的睡袋旁边真的多了一只烤得干巴巴的兔子，尼古拉听见两个小兵的脚步声后就死命地装睡着了，等到脚步声消失后，他半睁着眼睛，偷偷摸摸地朝右一偏脑袋，就见那只兔子呲牙裂嘴地冲着自己“笑”。他只好挣扎着从睡袋里抽出手，把那兔子的脑袋转了一个方向，拍了拍，接着睡。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二部分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