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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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尼古拉被冻上不到一天就成了肺炎，坞福特上校的副官想去找医生，可是刚进屋没多久另一位自己人就进来了，那人紧张地吩咐着手下，随后悄声对副官说：“立刻转移，奥列格加加林元帅的人开始行动了，奥列格加加林随时可能解除软禁，那帮人现在想赶在元帅脱身之前解决掉他的儿子。”
浑身上下剧烈疼痛着，尼古拉陷在床中央，感官无比灵敏，他竟然昏呼呼地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他斗不过自己的身体。楼下传来了引擎声，坞福特上校的副官尤里脸色一变：“这么快？”
“我和他们同时从郁金香饭店出来，”另外那人对身后两位手下使使眼色：“你认为我开车能有多快？”
楼下停了十几辆车，刚刚那位对尼古拉训话了一整天的中校也在，他的体质当真好。黑压压的士兵悄无声息地由面包车里出来，整齐地排在了楼下；悄无声息啊，可对面楼的居民们不着痕迹地，关上了窗户，熄灭了灯。这边人也将屋内的灯熄灭了，最高最壮的那位战士小心够上床中心的尼古拉，另一人帮着他用毛毯裹住尼古拉；战士靠着尼古拉的耳侧说：“失礼了。”
尼古拉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中，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异常有力，就算已悬空了，他也没有丝毫不适。他无法移动自己的肢体，也无法睁眼看抱着他的人长什么样子；他的思维异常敏捷，身体轻轻地左右晃荡着，他在脑海中勾勒保护自己的英雄的容貌。脸上有些冰，但身体还很暖和，他感觉自己来到了外面，空气里有淡淡的烤鸡味。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走路没有任何声音，尼古拉在一片昏暗中摇晃了很久，就像躺在海中心的一条小船上。他惬意极了。
他已经发着高烧，脸滚烫，身体不自禁地哆嗦。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被安置在哪里，但决定将自己交给陌生人。那位强壮的士兵带着他走了很久很久，其间他睡着了好几次，再醒来时对方始终稳稳地托着他，不让他有一丝不适感。其实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了，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了，此刻四人正穿过一座小村庄。烤鸡的香味再次飘来，尼古拉以为自己回到了酒店。
他已和他的英雄建立起了默契，对方知道怎样能让他更舒服一点，他也总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小心翼翼。每当对方不得不颠簸他一下时，他总是闭着眼睛微微抿抿嘴，其实在对方眼中他的嘴角拉扯的幅度根本看不出来，但对方肯定从尼古拉的眉梢上感觉到了尼古拉传达的信息——“不用担心，我很舒服，继续走吧。”
那名士兵逐渐感觉到怀中瘦弱的男孩绝不平凡，他没有任何理由地觉得他正保护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自己在此时此刻保护这个男孩，是上帝的旨意。这个男孩必须活下去，而这个重任落在了他肩头，他因此无比自豪。他清楚地知道怀中男孩一直醒着，至少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因为男孩对他身体的每一份状况深谙于心。当他的左臂稍稍酸疼时，男孩会将头移回他的胸口；当男孩的身体开始朝下坠时，他则会稍稍硬起腰身。连坞福特上校的亲信都劝士兵背尼古拉，但士兵自己不愿意，他觉得那样的动作不适合用在男孩身上。
某一刹那，尼古拉觉得自己被托孤了。
第二天清晨，四人终于有些吃不消了，他们找了一间僻静的旅馆稍事休息，两名士兵出去打水，一直抱着尼古拉的那名士兵看见了糖果店，想为尼古拉买几颗糖。他的同伴无奈道：“他一直昏迷，什么都吃不下，你买糖果干什么？”
“小时候，我家里穷，买不起药的时候，我妈就买最便宜的糖果，骗我是药，让我吃了赶快好起来。”
“您母亲真有意思，人家都是把药说成糖，你们倒反过来。”
士兵正待说话，他突然住口，停下脚步，对同伴说：“前面那人不对劲。”
清晨时分，哪有人一脸戒备地沿着墙角跟走呢？两人立刻知道追杀尼古拉的人已经跟踪到了这里。那名士兵躲去一面门板后，对同伴说：“你赶紧回去通知他们。”
另一名士兵由屋后绕了些路回到小旅店，就在他们将尼古拉裹好正准备转移时，他们听见了远处街角传来的跑步声。这里是小镇，大冬天，不会有人晨练，众人连忙加快动作朝楼下走去。两拨人在楼下相遇，万幸的是对方的追踪部队分成了几拨，来到这里的只有四个人。对方四人都拔出了枪，他们毫不留情地朝尼古拉射击，尤里让弹片擦伤了，另一名士兵的帽子被打飞了。
抱尼古拉那名士兵由暗处跳了出来，他离对方近一些，所以很快解决了两个人。另外两人见势不妙立刻撤退了，由远处的小巷消失在了雾里。现在，由于此刻拥抱着自己的士兵不如之前那名士兵与他心意相通，尼古拉在极不舒服的状态下醒了；两日的细致照料让他恢复了一些体力，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而他看见的第一个事物就是一个举枪的人。
他的身体没有和他的大脑链接起来，他太虚弱了，大脑还无法思考。他的手够到了士兵腰间别着的手枪，这个动作让大家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他的眼睛是美丽的湖的颜色，纯净而又美丽，清晨第一束阳光穿过雾气投去他脸上，大家都为这份美貌动容，而忘记了留意身周状况。尼古拉抬起手臂举起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熟练而又缓慢地松开□□保险栓，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开枪了。
他击中了一百五十米外的敌人，晨雾中用手枪射击，这个距离应该是瞄准的极限。但是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他射出的这声枪响就像另一声枪响的回音一样，只见远处此前一直抱着尼古拉的那名士兵朝后倒去，手脚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尼古拉脸上没有表情，脸庞正正对着士兵倒下的位置；他的眼睛深深的望着前方，手上松松地捏着枪。大家像疯了一样跑去士兵面前，希望能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可是上帝没有给这个机会，他的使命到此为止。他的眼睛是闭上的，子弹正中眉心，真是不带痛苦的死亡。
尼古拉用眼睛告诉士兵放他下来，士兵尽量小心，但毕竟不如之前那位士兵般细致。尼古拉竟然站稳了，他没落地看着已逝的士兵，这是他第一次见对方的长相；士兵的五官里还透着孩子气，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士兵将尼古拉交给坞福特的亲信扶住，随后蹲下地，由死者怀中掏出了糖果，并交代了对方买糖果的用意。尼古拉剥了一个糖果含在嘴里，这时他的眼神改变了，变得温柔而快乐，饱含真情。杀他的人和保护他的人死在他面前，他却为一颗糖果露出了笑容。
那天晚上，他又恢复了一些，夜深人静，他在床头用一张纸片写日记。他写道：“逝去的已经逝去了，而我亦无法为未来担心。我能珍惜的只有现在而已。”在日记最后，他写道：“糖果药的疗效很好，我已经能走路了，并且用了一些虾仁粥。那名阵亡的士兵名叫康斯坦汀 米凯尔耶维奇尼尔金斯基。”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