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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第十九章
      开车的小兵经常接送尼古拉,尼古拉向来亲切有礼,小兵很是与他要好。见着身后蕾拉和比约尔的身影逐渐变小,小兵回头同尼古拉说:“那位小姐是谁啊?”

      尼古拉微笑着、尊贵而又亲切地看着小兵,这是他从懂事以来就被教导的需要挂着的表情,合乎他的身份。他本想说是比约尔的女朋友,但是开口却是:“一位朋友。怎么了?”

      “好看嘛。”小兵嘿嘿笑了两声:“就是嘴唇有点厚了,虽然嘴巴还是很小的。”

      尼古拉脱口而出:“是么?我还觉得她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嘴呢。”

      小兵当然不会反驳尼古拉,而且尼古拉这么说了,小兵也开始觉得那个嘴唇有特点了,毕竟小兵真心尊重并喜欢尼古拉。两人没有再交谈,尼古拉看着窗外,突然轻声“啊”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

      黑乎乎的窗户上映出了古斯塔夫的面容,他惊奇地发现蕾拉和古斯塔夫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嘴了。据说那是瑞典皇室一族特有的嘴唇,甚至被亲戚们戏称为“贝尔南多特之吻”,因为那副嘴唇确实有些厚,嘴又小,看着就永远是有些微微张开的样子,随时都在撅着等人亲吻。

      最近,尼古拉经常想念远在斯德哥尔摩的表弟古斯塔夫王子,这位以容貌和小提琴闻名欧洲的小王子自幼与尼古拉交好,是他幼年少数玩伴之一,两人几乎每年圣诞节前夕都会见面,因为尼古拉的母亲夏洛特公主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去瑞典一趟,同她的亲属们见面。不同于尼古拉月亮一般的美貌,古斯塔夫王子的美像太阳一样灿烂,他拥有健康地身体和惊人地音乐天赋,他浑身散发出的温暖气质总是让尼古拉羡慕不已。古斯塔夫王子和尼古拉一样生在一个不需要为生计操心的家庭,看着古斯塔夫不谙世事的美丽微笑,尼古拉常常想若没有他此刻拥有的一切,他还会露出这样与世无争的笑容么?

      古斯塔夫抿着小又噘的嘴笑着,那个笑容逐渐与蕾拉的笑容重合了,两人果然越看越象。尼古拉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两人只是嘴长得像而已,是我自己太习惯古斯塔夫那种美丽了,看着蕾拉和他有些相似,就把蕾拉其他的五官都往他脸上靠。”

      回到家时母亲还没回来,听说是同几位当地的贵夫人出去听歌剧了。米迪伺候着他更衣就寝,尼古拉看出米迪不满意自己经常去比约尔的住处,他逗了逗米迪,米迪转过了脸,背着他再次说:“我没有介意你去比约尔佩佩先生家,真的。”然后他沉默半晌,又说:“你不能总这么玩,老爷和夫人天天为了家族的未来操劳,你也需要学着分忧了。毕竟,这一切有一天都是要你来继承的。”

      这是尼古拉最讨厌的话题,但无论母亲如何保护他免受这个话题的侵扰,从小到大,这总是他被告知得最多的事情。他是一个庞大家族唯一的后裔,他必须要保证这个家族在他手上繁荣昌盛,不然与这个家庭有关系的所有人都会遭难。带着沉重地心情钻进被窝,尼古拉蒙着头说:“难道没有这些东西了,我就不是我了么?”

      米迪则最讨厌尼古拉抱这样的态度。他不客气地揭开被单,趴在尼古拉耳边说:“正因为你什么都有,所以才察觉不到这一切的重要。你知道一无所有是怎样的么?如果吃不饱饭,人连思考都来不及了。”

      尼古拉不想同米迪生气,他要往被单深处钻,米迪执意压着被单,压低声音说:“你知道老爷最欣赏的音乐家莱尔琴科吧,两个月前,去西伯利亚查看他们生活现状的人回来了。我哥安排的这次查探,他跟我说,那里冬天连火都生不起,墙壁透风,在屋子里连手指都无法伸直,所以莱尔琴科已经不能拉琴了。他现在每天做的工作就是用他那双曾经震惊整个欧洲的手指编竹筐,当问起他帕格尼尼小提琴二十四条练习曲时,他甚至不记得调式了。当人没有物质条件的时候,他只是一具为求生存麻木干活的行尸走肉而已。”

      尼古拉探出头,好奇地问:“调式而已,那他还记得旋律么?”

      “旋律能当饭吃么?”

      尼古拉又想鼹鼠一样钻回了被单。

      那天晚上尼古拉做梦了,他梦到自己来到了西伯利亚,虽然他从未去过那样不适合他身体状况的地方。漫天白雪,严寒让人无法呼吸,他的皮肤像擦过千万把飞刀一样火辣辣地疼。雪地里站了很多人,他们都穿着一摸一样的衣服,拥有一摸一样的农具,肩上扛着数量相同的米袋;他们每一个人都挂着幸福的表情。

      顶着逼人的狂风,尼古拉问其中一人:“您为什么还这样快乐?”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那人骄傲地回答道;我们在一个温暖地大家庭。

      严寒令尼古拉窒息,他的哮喘似乎要犯了,如梦魇一般萦绕着他的心绞痛也有了发作的迹象。这时一位年轻人指着他身上的衣服问:“为什么你穿着和我们不一样的衣服?”

      另一个人靠近他,摸摸他昂贵地羊绒大衣,转头愤怒地向大家庭里的人吼道:“这人的衣服比我们厚!”

      一位妇女上前,她仔细摸索着尼古拉的大衣边角,随后像发现了重大秘密一样惊呼道:“这不正是前日里我养的羊产的毛么?他们从我手中拿走了它!”

      尼古拉礼貌地询问道:“谁是他们?”可是风雪盖住了他的声音。人们逐渐靠拢来,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他们整齐地围拢尼古拉,没有一个人多踏出一步,也没有一个人掉队。尼古拉不知所措地站在人群中心,那些人扒掉了他的外套,抹走了他的手表,他的衬衫和长裤都被人掠走了,甚至怀表也被一位小孩夺了过去。最后人们看着几乎赤身裸体的他满意地笑了,一个小孩快乐地高呼道:“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

      尼古拉在羞愧和委屈中惊醒过来,脑中最后一个场景是那些人为了谁该拥有他那件羊绒外套而起了争执。他摸着额头上的汗水,想让旁边睡着的米迪去倒杯水,可是一摸,旁边根本没人。

      他觉得外面静得像地狱,他甚至怀疑自己又落入了另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里他失去了所有东西,包括光芒和温暖。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带给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需要的东西就是光芒和温暖,有了这两件东西他就足够活了。

      还有爱,他想。

      他起身,厚重地窗帘外夜色苍茫,黎明已展现了一点裙边,天和地的交界处有一道美丽的线,那里应该就是爱和温暖之所在。他看了阵破晓的美景,可是四周实在太静了,连警卫兵抽烟的烟草燃烧声都听不见。

      尼古拉惊觉屋子里没有一丝人气。

      他不安地开了门,走廊上一片光明,可是没有任何人,连楼梯口都没有警卫。他走去楼下,楼下也没有人,整个屋子空了,大家仿佛都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撤离了。房间像鬼屋一样静,尼古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比约尔;他甚至没有去父母的房间,而是直接上了街,去了比约尔的住处。

      到达比约尔住处时天已大亮,街上稀稀疏疏地走着一些行人,见他穿得那样单薄在朝雾里穿行,均露出诧异的表情。刚到走廊,尼古拉就见比约尔的公寓门大开着,里面正传出比约尔的说话声,他顿时安心了,觉得一切恢复了正常。

      比约尔说:“你希望我做什么?”

      随后,尼古拉听见蕾拉说:“希望你认真爱我,不要再和那些姑娘眉来眼去。”

      比约尔轻声笑了笑。

      “我不喜欢你那样做,这令我伤心。我答应你在外人面前把我们两人的关系藏起来,但是前提是你我内心心知肚明它的存在。我已经没有要求你付任何责任了,所以这算是我对你的请求。我就那样不值得你珍惜么?”

      一阵脚步声,看来比约尔朝蕾拉走了过去。脚步声停,一些衣料轻响声之后,比约尔说:“我以为你更加成熟,原来你和那些人一样,不能接受这种关系。我还以为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传统和伦理的你会稍稍开明一点呢。”

      “这和伦理没有关系!”蕾拉的声音因愤怒而抬高:“这只是因为爱。你在说我是一个没有廉耻的女孩么?对象不是你,我怎么会甘愿忍受这样的待遇,我也是出身高贵地人。”

      “出身高贵?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有钱人背地里都做什么事,我采访皇室成员时你还没有拿起笔杆子呢。听好了,和我在一起就是这样,我不会给你承诺也不会与你约定任何事。你想爱我请尽管爱,这是我最擅长接受的东西。你若忍受不了就别爱我,我就是这种人。”

      屋里安静极了,在外面的尼古拉又想离开又想听下去,并且怕离开的脚步声惊动屋里的人。好久之后,尼古拉慢慢抬起脚准备离开,就在他刚刚抬起脚时,蕾拉说话了。蕾拉说:“我知道你的身份让你无法给人任何承诺,也知道你太太的死让你不敢再爱人,因为你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的痛苦。什么也别说了,是我不好,硬逼你做让你害怕的事。责任是无法心甘情愿付出的人逼迫自己的托词,那也不会是我想要的爱情。我会静静地陪在你身边,在你孤独却又没有人陪伴的时候守着你。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因为你总有那样的时候。”

      “孤独?”比约尔朝门外走:“我这么受欢迎,怎么会孤独?”

      蕾拉没有再说话。比约尔出了门,走廊上空空如也,尼古拉躲开了。比约尔迈着轻松地脚步走过走廊,但越离家门远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狰狞,走到楼梯口时他已是满脸痛苦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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