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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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找到了？”夜色沉沉，隐蔽地草丛中，一名俯卧着的少尉低声问身旁的战士。
尼古拉没有回答，他静静地观察刚中弹倒下的士兵处在的位置，继续寻找着对方的狙击手。连日来尼古拉惊人地狙击能力让他成为了驻捷克苏联士兵当中的神话，并且——虽然没有任何公开肯定——尼古拉是奥列格加加林的儿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军队。
杜布切克下台时曾呼吁捷克市民们不要反抗苏联的侵略，以免十年前的匈牙利事件再现，但机敏地捷克人民联合军队和地下党早已组织起了游击队，他们组织小规模反抗，造成了苏军不小的伤亡。不熟悉当地环境，低估对手，再加上良心的谴责和对政府决策的疑惑，苏联士兵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找出有效地打击办法。
今晚的行动也一样，接到消息后，由于上次事件的示警，苏军人马充足地来到可疑地点，并如愿遭到了当地地下党的招待。由于对方狙击手占据了有利位置，且看似不止一人，所以苏联士兵到现在也无法移动。一个狙击手，可以拖延一个连长达两三小时。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且有损颜面，苏方不得已连夜请来了尼古拉，希望以狙击手战术反突破对方的抵抗。
对方狙击手像疯子一样，尼古拉两次将头盔举过头顶都得到了对方子弹的招待，一名列兵吓得直哆嗦，恶狠狠地骂道：“简直是疯子，只要动的东西都射！”
视线不佳，身为同行，尼古拉非常理解对方射击任何活动物品的理由。他再一次将身旁列兵手中的烟头举过头顶，试图在黑夜中寻找那一抹闪光。这次他终于看见了，狙击手在一棵树上，可是尼古拉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只有一人。见对方处在视线极好的位置，安全起见，尼古拉低声让带队的中尉除掉身上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物品——狙击手深深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消灭掉一个军官，不但能打散敌方的士气，有时候更能破坏一整次出击。
士兵们低声交谈着，咒骂声逐渐低了下去，靠近尼古拉的那名士兵朝同伴压压手掌，大家看着尼古拉慢慢举平了枪，半眯起了眼睛。
一声清脆地枪响划过夜空，遥远处传来一阵闷哼，但没有物体落地的声音。尼古拉低声道：“上。”——他猜到对方受伤了，且对方犯下了致命错误：没有为自己留撤退的路。
士兵们“乌拉”叫着跃起。他们并不是接受精良训练的特种兵，只是应征入伍的年轻战士，还以为狙击手已经被干掉了，自己可以放心进攻了。就在他们跑到一半时，完全不同的方向射来了子弹。两方人都在开枪，枪林弹雨，可是那一发子弹无疑来自另一名狙击手，尼古拉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连忙跃起，翻去了路边的水沟里，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地点，对方狙击手找到了最关键的人物，接连几发子弹嗖嗖朝尼古拉射来。
尼古拉再次跃起，双方狙击手几乎同时变换了地点，因为两人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尼古拉稍稍处于劣势，他处在较矮的地方。但对方也没有再开枪射击士兵们，这人相当谨慎，不愿意冒险让尼古拉发现。就在尼古拉与对方狙击手对峙之时，一名年轻的苏军士兵因为害怕而停止了冲锋的脚步，他先是惶恐地站立了一秒，随后掉头跑了回来。
尼古拉不假思索喊了出来：“卧倒！”然后，由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滚去了草丛中，之字型跑去了一睹院墙边。待他再次探头出来时，他看见了一个恐怖的画面：埋伏在农舍门后面的中尉露出了半个身躯，他利索地举枪，击毙了那名逃兵。
虽然深深明白逃兵对士气的影响，但尼古拉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他在一瞬间里失去了理智，由墙后跃出，与对方狙击手同时开了枪。那名狙击手由二楼一扇窗户中跌落了下来，尼古拉的肩章则咣当响着弹去了老远。
中尉朝尼古拉扑了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护着他躲开了前方雨点一般的子弹。专门负责尼古拉安全的两名老兵一左一右趴在他身边，三人俯卧在草丛中，尼古拉陷入了混乱中。看着他瞪大的眼睛，左边那名老兵轻声安慰道：“那家伙自找的。”
“他们为什么不逃呢？”看着前方一点点推进的年轻苏联士兵，尼古拉反问。
“因为逃跑会落到那样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可是朝前冲不一样是死么？”尼古拉看着闪烁的弹光，今夜的行动又将伤亡惨重。
“正因为近乎绝对的死，所以他们才努力争取活下来，不然谁有胆量冒死朝前冲呢？”
这话让尼古拉听起来就像一个圈儿：因为活不下去所以人才会如此争取活下去么。行动接近黎明时分才结束，对方最后一个人撑了整整四十分钟才就义。苏军士兵们都不太愿意去看那名被击毙的逃兵，但大家又都上前瞻仰了坚持了四十分钟才倒下的英雄。老兵带着尼古拉过去，那名捷克人长着一张英俊的脸，身材健壮匀称，穿着体面，这样的人就这么死去了，可惜尼古拉没看清他倒下时的情景。他明白逃兵死去是因为对活着的渴求不够深，但无法理解英雄为何会死，不用再活下去了么。由于损失惨重，没有人顾上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带着问题入睡，梦里也不得安宁。
临睡前，尼古拉问父亲：“爸爸，您见过战士拼命了却仍活不下去么？”
父亲一愣，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谁不想活下去呢。”
尼古拉拉起被子蒙住头，不清晰地声音由被褥内传出：“为什么会有战争？”
“它是欲望的结果，人们太幸福了，忘记了活着本身就是生存的全部意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