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耶和华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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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西斐尔大教堂那漫长的一夜过后，我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个体，一个是有着我全部感情的原罪，一个是被带走了感情，空余回忆的躯壳。我借助爱丽丝的身体让伊撒尔像普通天使一样出生。他有着番红的发和海蓝的眼，象征着我全部的热情与爱。
路西斐尔认为我抛弃了我对他的爱。他眼神冰冷的看着伊撒尔，拒绝他的亲近。但他错了，被抛弃的是我属于创世神的这一部分。如果我有灵魂，它已经转世成了伊撒尔，剩余在御座上的不过是一个拥有创世神力的空壳。我日复一日的看着伊撒尔成长，看着他不顾一切的纠缠路西斐尔，看着路西斐尔一次次拒绝。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起以前的他。幼年的，少年的，成年的……睡着的，笑着的，倔强的……记忆中的他，每一秒都看着我，天蓝的眼中倒映着我的影，似乎什么都无法抹去。也许这就是因果循环，一直以来不放手的人都是他，现在该轮到了我。
我以为失去感情的自己不会再为他动心，但是我错了。随着时间流逝，因为被剥离感情而失去色彩的回忆渐渐恢复。当第一抹金色出现在回忆中时，我的心情是惶恐的。它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尽管我百般阻止，依旧长成了参天大树。我再看向伊撒尔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出现了不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嫉妒，憎恶，悲哀，它们像锁链一样将我缠绕，我无法克制自己期盼路西斐尔接受伊撒尔的心，也无法克制自己对伊撒尔的嫉恨。在圣殿出现一次不为人察觉的动荡后，我意识到自己必须结束这一切，但是我已经无法放手。
在这样矛盾之下，我做出了决定：我又一次将自己分裂。一个代表我对他苟延残喘的爱，一个代表放弃。我惊讶的发现，依旧爱着他的我竟成为了主导，与之相对，代表放弃的的我是那样的弱小，仅以婴儿的身份出现在我的怀中。他有着和我一样的银色长发，面容沉静，不像个孩子。当他睁开眼时，我几乎无法站立。因为他淡漠的眼竟是冰蓝色，如同冰封后的海面。我以为全部剥离的感情出现在了他的眼中，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无论我将自己分裂几次，我都无法抛弃对路西斐尔的爱。
不同于我借助爱丽丝的身体孕育伊撒尔，我和他是相同的，我们之间的联系比任何人都要紧密。我们心意相通，无论我如何在他面前遮掩我的感情，他也可以一眼看透我的思想。即使再弱小，他依旧是我。我问他是否应该放弃对路西斐尔的爱，他沉默许久，告诉我，是的，你应该放弃。
一瞬间，恐惧淹没了我。在我分离出他的时候，我希望他能说服我，打败我，取代我成为真正的创世神。但是现在，真的看见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决定放弃路西斐尔时，我只感到恐慌。我封印了他的记忆，封印了他的力量，封印了他的一切。我把白纸一样的他从圣浮里亚扔下。孩子的身体抽长，六翼淡去，变成了属于能天使的双翼。他向下坠落，眸中无喜无悲，却依旧带着淡淡的蓝，就像我永远无法控制的感情。
我刻意遗忘他的存在，刻意遗忘另一个我的存在。但我们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我无法割舍。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去看他。他像千万个普通能天使一样，翅膀微微发灰。我的到来惊醒了他，他看着我，眼神迷茫。他没有像我一样，被自己的感情折磨成千上百个伯度。他是那样的简单，平淡，无所畏惧。
我忽然很羡慕他。于是，我对他说，我需要他的身体。我需要一具不会被感情束缚，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躯体。我以为他明白我的话，却忘了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将我们之间的联系斩断，以至于他完全不记得我，也感受不到我们本是一体。我狼狈离开，忽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让他一步步升入神圣阶级，最后召他入圣殿。我重复了自己在那个夜晚对他说的请求。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悲哀，但他依旧同意了。我任性的使用了他的身体，从第七天飞到第一天，又飞入魔界的雪月森林。我在那里停留了半日，小心的拂去身上的七瓣雪花，重返圣殿。
他留在圣殿中，以侍奉神的名义。那几百个伯度，我们常常相顾无言，他的眼神淡漠如冰，每次看到都让我想起自己一次次不堪的逃避，一次次试图用锁链锁住自己的心，却又一次次自己挣脱。我是知道解决方法的，我知道如何才能真正的摆脱感情的困扰，可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彻底抹去自己的意识，我无法忍受自己忘记对路西斐尔的爱。
几百个伯度之后，我一直等待的事终于发生。路西斐尔离开了天界，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去魔界。天主在他离开后化形成我的样子，又一次去找他谈话。我没有听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某一刻，我突然失去了天主。我匆忙将目光投向他消失的地方，只看见路西斐尔……或者说，魔王路西法讥讽勾起的嘴角。
我知道他杀死天主是为了逼迫我对他出手。他想要挑战我，这件事他已想了太久。
但是我退缩了，甚至隐瞒了他杀死天主的消息。他堕天后的力量已经不下于我，无论哪一方败退都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将米迦勒提拔为天神右翼，天国副官，又让另一个我担任天主的职位。我看着米迦勒眼神迷茫的离开，看着我亲自赐名弥赛亚的白发少年一步步走出圣殿。我知道自己再也无力阻止他，他在我们分裂时就已经注定了自己的使命：令我放弃对路西法的爱。
我看着他飞过天界，走过每一处我曾和路西法一同去过的地方。他在那里邂逅美丽的天使，轻易使得他们陷入爱河。我看着自己不断的换情人，心比我想象的更加平静，因为他看向他们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无法割舍对路西法的感情。这样一想，我会有种扭曲的快意。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玛门。
他的眼中映出了玛门的身影。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受困于幼年时路西斐尔的回忆。但是很快，我发现他没有。他的笑容变得真实，苦恼也变得真实。他纵容玛门对他无礼，看着他的眼中永远带着笑。我坐立不安，召他回来，告诉他，他绝不能爱上玛门。我不相信自己会爱上另一个人，一个不是路西法的人。
但他真的发生了。
在浴池里那天，他的头无力的靠在玛门颈上，冰蓝的眼穿透七天七狱与我对视。那一刻身体的痛苦都已淡去，我的心仿佛已经死去，再也无法给我任何回应。
他在孕育一个孩子，属于玛门的孩子。
未成形的生命在我的体内生长，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通过这个孩子，我和弥赛亚之间的联系一日胜过一日。孩子出生的那天，我几乎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谁。我为他取名达尼尔，寓意是神之子，源于一个曾经滑过我脑海的想法：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神族，如果我和路西斐尔有了一个孩子，我会为他取名达尼尔。他将继承路西斐尔的发，我的眼。他会是最强的天使，也会是我最宠爱的孩子。
可是，达尼尔的父亲不是路西斐尔，而是玛门。
我依旧将所有的美好赐予达尼尔，他是我最期待的孩子，虽然……不属于他。我没有为他冠以斐尔后缀，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创世神的孩子，而是弥赛亚的。
神的心念牵动宇宙，即使我没有刻意干扰，但是那个孩子的相貌仍是与路西法一模一样，只除了那双和我一样的眼。我看着弥赛亚惶恐，看着他绝望。他在圣殿前跪了七天七夜，我便在圣殿中看了七天七夜。他终于醒悟，笑着与达尼尔告别，独自飞向魔界。
在他去见路西法的时候，我又一次借用了他的身体。我只想亲口告诉路西法，我也决定放手。我决定真正抛弃对他的爱，我决定真正爱护我和玛门的孩子，我决定……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一切都崩塌了。我自以为坚固的心轻易在他面前破碎。我不顾一切的吻上他的唇，不顾一切的向他索取。他的回应让我欣喜若狂，他在进入时轻唤我的名字，如同我幻想过无数次那样。我彻底沉沦。
然而，一切结束后，我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另一个我漂浮在半空，冷静的俯视着我。我狼狈的逃回天界，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更不敢再相信它。在那个混血天使进入圣殿时，我赐予他六翼，令他带领天使去杀死我。弥赛亚知道一切，他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毫无反抗。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直到站在魔界之门前。也许是机缘巧合，他回头看向我的地方与米迦勒死去的位置一模一样。但他并不像米迦勒，在他死后，他重归于我。
我很长时间都无法面对自己。我让米迦勒替我行使神之职责，将弥赛亚放逐入红海。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终于决定面对创世神的宿命。但在我真正走到那一步前，我的意识忽然震动。仅凭执念，弥赛亚从红海返回，于生命之树重生。他像千百个伯度前那般化身成银发蓝眼的婴儿，一点一点，艰难的从伊甸园向魔界爬去。有天使把他抱回，他便重新再爬。婴儿稚嫩的手脚很快磨破，幼嫩的翅膀也被树枝刮伤。他不管不顾，只知道向魔界的方向不停的爬。我忽然很好奇，他毫无记忆，又毫无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才会让他走到这一步。我自圣殿中走出，将他抱起。他安静的缩在我怀中，眼睛依旧望着魔界。
我放开自己的意识与他融合。他的灵魂和米迦勒一样耀眼，如同炽热的火，灼眼的光。而我，我与他们相比，不过是一团冰冷的，懦弱的，黯淡的……虚无。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和米迦勒分明是从我身上剥离的部分，却又与我不同。我将原本属于他的力量还回，轻轻将他放下。他在我面前飞快的成长，银色的发褪成雪白，海蓝色的眼仿佛蒙了一层淡淡的冰。我笑着抚摸他的头，任由自己的身体淡去，让它们与弥赛亚融为一体。
神不可入因果，否则将导致世界崩塌。
我对你的爱，比不过对世界的爱。所以，我永远无法以神的身份与你相爱。
路西法，路西斐尔，这一次，我真的无法继续爱你了。
回归的过程比我想象的更轻松，我放下了全部重担，与世间万物融合。属于耶和华的部分淡去，取代的是弥赛亚。当我再次睁开眼，心中只剩了淡淡的怅然。
有些事是必须去做的，比如分离出足以维护世界的力量，令它代替我行使神之职责。比如唤醒米迦勒，为他重塑躯体。再比如……依旧安置于第九狱的双剑。
在我的放任下，在路西法的推动下，它们的力量已经成长得足以毁灭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耶和华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