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棉》落木唯萧

56、还给你

　　关于王敏，梁辰是想要找个时间和秦棉好好说的。可说什么呢？大学的事，她应该都知道，美国的事想来萧正凡也说了大半，班级聚会那天说得话？大半的时间都是王敏拉着他的衣角在抽泣，他只说了三句话。
　　“是你说要分开的。”
　　“你想错了。”
　　“对。”
　　那天晚上，她问他睡了没，他以为要说这件事，有些紧张地翻身过去应声。却没想到不是。然后一连三天，都没有说起。他间或想要挑起这个话头，却总是说不出口那个名字。孩子昨天终于被老爷子送回来了，就彻底没有了好好说的机会了。

　　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和孩子相处，秦棉见天气明媚，又难得不是那么闷热，就打了电话给冯安国，说今天就不去汪老师的工作室了，明天再一并把图纸带过去。转身又给骆晓打了电话问她能不能和往常一样借着采访的名义出来当“顾问”。骆晓自然满口欢喜的应了下来。最近被经济版的同事天天用八卦的眼神看得都要烦死了。
　　三个大小女人就整装“杀进”商场。
　　孩子秋冬的衣服大多被杨烟烟包了，入了夏，杨烟烟不顺的事一件接一件，便再也没有心情给侄女买美美的衣服。孩子缠着秦棉好几次说要去买衣服，都被她以有校服为由给推了。现在，多日不见后再见，秦棉竟主动提出要带着去买衣服，这可把爱美的小太阳高兴坏了。
　　即使不是周末，N市市中心的中央商场里还是人头攒动。儿童服装部倒是要冷清些，孩子在前面东一件西一件的看着自己喜欢的衣服，骆晓便和秦棉并肩跟在后面走。对正准备跟上来的营业员说自己看看。营业员便又走回柜台后面去。
　　“话说，你还没给我介绍下那天在酒吧买单的人吧。”
　　“喏，我和你说过的。任大齐。”骆晓随手停住去拿衣架上的衣服出来看，“嘿嘿，他后来向我道歉。一来一往，我们就熟了。”
　　“只是熟了？”秦棉接过骆晓递过来的衣服，看一眼，摇着头挂回去。
　　“好吧，好吧。我们是在一起了。就那天晚上的事，陆哲陶给我打电话前一分钟，他刚牵住我的手。”骆晓又拿起旁边的一件衣服，“你们俩真像算命的，刚在一起就打电话给我。小路子语气那么急，我没多想就让他载我过来啦。”
　　“嗯。”秦棉接过衣服，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冲前面的孩子招手，“阳阳，来试试骆晓阿姨的品味。”骆晓又顺手递了件过来，“这件也挺好的。阳阳，去试试。”
　　孩子言辞坚决的拒绝了秦棉要帮着换穿的举动，说爷爷教她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骆晓在一旁啧啧了几声，摸着孩子的头送她进去女孩子粉粉的更衣室。
　　“我还以为你公公要把这孩子宠上天去呢。到底是老军人。你看你女儿，刚才说话那样子，倒还真有那么点巾帼小英雄的感觉。以后要让她进部队吗？”骆晓和秦棉坐在专卖店的沙发上休息，骆晓蹭蹭秦棉的肩膀说。
　　“我是想着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老爷子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但梁辰就没进部队，可能老爷子只是想孩子独立些吧。”
　　“嗯。你们有没有想过再生一个？他们家不会再想要个男孩吗？”
　　秦棉想这个话题怎么连着被提到，经过那一晚，倒也能神色如常的回答，“生阳阳的时候，我那么久才出来，是因为出了点意外。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这。。。我都不知道。”骆晓有些惊异的去看秦棉。“你怎么都没说呢？”
　　“我让医生别把这个写到病例上去，我不想你和阿陶看了担心。孩子我有这一个就很满足了。”
　　“嗯。现在国家都规定只能生一个的哈。”
　　秦棉刚满脸灿烂的微笑起来，孩子就打开门走出来。白色的皱褶连衣裙，白色蕾丝的腰带垂在两旁，没有系上。很简单的设计。穿在孩子身上很合身，也很好看。
　　“这孩子，继承了她爸爸所有的优良基因呀。”骆晓点着头站起来，仔细打量一圈后回头对秦棉说，“看这小身板，这小脸蛋。长大后，还不得迷死多少小正太。”说着还摸一把孩子的脸颊，一副调戏的样子。
　　“秦棉。”身后传来这一声熟悉的叫唤时，秦棉刚上前打掉骆晓还贴在女儿脸上的手。她慌张地转头去看，伸出的手便慢慢落了下去。
　　“这就是你女儿吗？”王敏依旧穿着得体，名牌LOGO的包包跨在肩上，笑着边说边走近。
　　骆晓还未反应过来，以为是秦棉认识的朋友。笑着将手搭在孩子肩膀上往前一推，“她女儿，可爱吧。小太阳，叫阿姨。”
　　“阿姨。”
　　“乖。”王敏涂着淡粉指甲油的手已经伸向孩子扎着马尾辫的头顶，秦棉背脊升起一阵凉意，“不”字梗在胸中，慢慢化成握紧双手的动作。或许她只是凑巧也来逛街，凑巧来打招呼的。
　　“你叫什么名字？”王敏穿着优雅的裙子，慢慢地蹲下去，在孩子面前问道。
　　“秦阳。”“阳就是太阳的意思。”骆晓跟着解释着。
　　“太阳，秦阳。”王敏微笑着看着孩子，慢慢站起来身来，边伸出手将孩子一点点圈进自己身边。骆晓自然放开双手，笑着去看身边的秦棉，想说：看，大美女和小美女，多养眼。却只看到，脸色苍白的秦棉额头上竟冒着汗渍。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个长相姣好的女人把自己的双手慢慢圈紧在孩子的脖子上。
　　“要是没有这个太阳。。。”王敏将全身的力气都传递到手上，收紧双手，扬起笑脸，左边脸上的酒窝显而易见。
　　“笑起来，左边脸的酒窝倒是蛮好看的。”骆晓脑中清楚的反应到这句，她第一次在同学的指点下对这个外语院院花做的评价。
　　“那是不是，梁辰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妈妈。妈妈。妈妈。”孩子感觉到越来越困难的呼吸，拼命想要挣脱阿姨放在脖子中冰凉的双手。“妈妈。妈妈。”不断叫着妈妈的孩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不能正常的呼吸而本能地踢打着手脚。
　　“你放开孩子。再不放我就报警咯。”骆晓着急地想要去推搡王敏，看到王敏变得诡秘的笑又怕伤了孩子的往后退了退，拿出手机厉色地说。
　　“太阳，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生下你的吗？”王敏说着还用尖长的指甲划上孩子的脸颊，“她勾引梁辰。她是妖精，她乘我不注意勾引梁辰。你妈妈她是妖精。你就不应该被生下来。你这个小妖精。梁辰就是因为你才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孩子已经连哭喊妈妈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骆晓急的连110都不断按错，她边按着手机去看秦棉。
　　“王敏，我把梁辰还给你。错的都是我，是我勾引梁辰，是我不知廉耻勾引他。你把孩子放开，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才6岁。王敏，你放开她。”秦棉稳稳地在亮洁反光的花岗岩地面上跪下去，双手撑在旁边，用一种近似卑微祈求的声音说着话，“我把梁辰还给你。孩子是无辜的。你放开她。”

　　“我把梁辰还给你。”惊慌失措的营业员带着保安赶过来时，跪在地上的女人对着掐住孩子脖子的女人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他不要我了。他说他爱。。。啊！”被后面扑上来的保安一把拽开了身体，王敏踉跄着跌倒在地上，孩子往前倾去，趴倒在骆晓迎上去的身体上。骆晓马上将孩子推到眼前，发现她闭着眼睛，面色酱紫，已经失去了意识。
　　“快，叫救护车。秦棉。。。”秦棉爬着过来看歪倒在骆晓手臂上的孩子，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落在孩子白色的连衣裙上。“阳阳，阳阳。”

　　营业员早先通知保安的时候就机警的叫了救护车，等秦棉抱着孩子冲到商场门口，救护车乌拉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
　　白色蕾丝的衣带在空中飘荡了一个圈，很快垂到担架旁，被合力抬上救护车，搭落在一堆救护用品上。车门关上的瞬间，飘荡起一些高度又终于落下。

　　王敏趴倒在地上。裸露的肌肤贴在冰凉的花岗岩上，看着秦棉抱着孩子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她收回视线，低下头去。慢慢有泪水滴落在地上。用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拼命的去擦掉这些可笑的水滴。等双手都觉得有些疼痛的时候，突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王敏，原来，你也会有这一天。
　　被留下的保安看这个刚才还一脸狰狞的美丽女人此刻趴在地上又哭又笑，不由得往后挪动了一小步。
　　哭够，笑够，王敏优雅地从地上站起来。拿出电话，“黄律师，是我。对，我现在在中央商场。对，你马上过来一趟。”
　　“有什么话对我的律师说吧。”王敏挂了电话回头冲站在那边的保安说。
　　保安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女人，一分钟前还掐着人家孩子的脖子一副不弄死不甘心的样子，一分钟后居然在原地拍打着裙子上落下的灰。
　　最毒女人心。再好看的女人，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