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66、再次回归九娘小店

　　一炷香的功夫，我俨然变成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流冶握着画眉的炭笔，笑：“月儿，师叔好久没给你化过妆了。”
　　是啊，我低头看看一身紫红色的太监服，上次易容还是我去柳家庄之前，龙门的地下墓室里。

　　“走吧。”
　　他拍拍我肩，我和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出宫采购的队伍后面，开门的还是那两人，不过都没注意到我们。
　　这些人，我偷偷唾弃着，尽长个子不长脑袋！

　　“师叔，我们去哪里？”出了宫门，我开怀的深呼吸一口，流冶笑着指指边上挂着紫帐的马车。
　　我好奇的跟过去，撂开紫帐，霍的张大了眼：“门主！”
　　“上车。”他简短的道。
　　尚在震惊中，流冶身后轻推，我踉跄的跌进了车里，狼狈的坐上车底的毛毡。
　　“傻月儿。”门主缓和了脸上刚强的线条，伸手，我忐忑的拉住，爬起，坐到了他的边上。
　　“这阵子受苦了吧？”他温和的道，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同花炎的手不同，那是只布满皱纹的，划上岁月痕迹的老人的手……或者说，是父亲的手。我茫然的望着他的手，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在此刻选择沉默。
　　“门主，”流冶驾起了马车，我看到车窗外掠过的红墙金瓦……告别了吗，我的皇宫软禁之旅？“白掌门在蓝护法的客栈里，我们现在带小姐去见他？”
　　“对。”
　　“白无泪？”我总算找回了神智，转过头，对着门主，“他去找你了？是他告诉你我在皇宫里的？”
　　门主沉下脸：“你不觉得你该先跟你的父亲问声好吗？”
　　父亲？真讽刺——我尴尬一笑：“父亲大人好。”
　　“月儿，”慈祥的笑头一次从他的脸上出现，苍老的手抚上我的额头，“这一路你受苦了，不过，如果你当初不擅自离开柳家庄，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也就所以，我永远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吗？

　　我摇晃着脑袋，酸楚一阵阵浓烈的涌进我的口腹肝肠，翻搅不已：“父亲，我……遇到一个人，他……和母亲长的一摸一样。”
　　额头上的大手略微迟疑了下，门主狐疑的低头望着我：“冷印天？”
　　点头，他的手移开了我的额头，我伸手撑着车窗，以免自己胆怯的身体再次滚落毛毡。
　　“他说什么了？月儿，这种人说的话怎么可以信？！”
　　“不管他说过什么，都是假的！你母亲本来就和他不和，当初嫁进龙门的时候冷印天就极力反对，甚至不惜和她断绝兄妹关系——这事龙家的族谱上都记着呢！冷印天算什么东西？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月儿，以后不许你再见他。”
　　我茫然的傻笑，点点头。
　　“对了，白掌门的提亲的事你怎么擅自回绝了？”
　　我怔，驾车的流冶狠狠甩了一鞭，放下紫帐，车外的景物一片极速的朦胧。
　　“月儿，白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威望都不亚于龙门，那么好的归宿你怎么可以肆意回绝？好在白掌门不计前嫌，这次你走失以后还来协助老夫找到你的下落，你怎么那么不懂事，等下回了九娘小店好好和白掌门解释番！”
　　“父亲大人，”我徐徐开口道，“星晴真的是你下令杀死的吗？”
　　威严的脸上闪过抹不自觉的神色，他忽而又展现慈爱的一面，摸摸我的头顶，笑道：“谁叫她敢欺负我的月儿呢？你是我唯一的女儿，龙门的掌上明珠，怎么可以教个下作的妓女欺负了去？”
　　笑，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珍贵了？是因为白无泪吧，他要娶我，于是我有了利用价值。

　　马车停在了九娘小店的门口，我们一行人下车，白无泪倚靠在门口许久的样子，见到我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喜悦。
　　“白掌门。”门主推了我把，我跌到他面前，低低的道。
　　“进来说吧。”白无泪面无表情的道，旋过身，徒留一袭淡黄色的背影。
　　“还在发呆？”流冶经过我，使着眼色。我转过头发觉门主不悦的脸色，赶紧踏进了客栈。

　　“财源，广进！”蓝九侏依旧风韵迷人，赤裸着脚踝斜靠着墙，一手上挂着帐本，一手上绕着银鞭，“关门！给门主小姐上好酒好菜，今个不做生意了！”

　　白无泪坐在正中央的桌子，门主和流冶风尘仆仆的上楼。
　　门主上楼前朝我望了眼，说：“你先陪白掌门说说话吧！”
　　本来要跟上楼的脚僵硬的挪了下来，我苦笑着，走到白无泪的跟前，边上的小二广进利落的抽了个长凳，我坐下，发觉白无泪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脸上却平静无澜。
　　“喂。”
　　“干嘛？”他颇莫名的朝我睨了眼。
　　“你怎么知道我被藏在皇宫里？”柳之镜这么高明的一招，肯定是料想谁都不知道我躲在皇宫里。
　　白无泪愣了下，随即，把无泪剑举起，冷笑：“有人把这个给我，顺口说你在皇宫里享福，于是我就知道了。”
　　这样啊，看来白无心传话倒是传的蛮到位的，我认可的点点头，发觉白无泪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那么说来，是真的？”
　　对啊，我继续点头：“是我叫白无心拿剑跟你传话的，比珍珠还真。”
　　白无泪跟着点头，蓦地，握剑的手重拍桌子，哗的声，面前的木桌成了一堆碎木，木屑飞扬，原来身后忙碌着的财源广进惊愕的停下了手头的活，木然的朝这里望来。
　　“咳咳……”木屑飞进鼻子，我小声的呛了两口，“大哥哥你这是干嘛？老板娘没让你在这里砍柴啊！”
　　“你还叫我大哥哥干嘛？不是你要一刀两断的吗？”
　　额？我愣：“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白无泪更加愣了，手上提剑，大步一跨，到我跟前：“你没说过？”
　　废话！“我说这话做什么？”关键是，我会说完这话笑嘻嘻跑您跟前耀武扬威么？
　　我有那么蠢么？
　　“该死！”白无泪怒喝，这下没拍桌子，边上的桌子就塌了下来，四个桌脚断成了十六个，呈积木状，财源广进吓的窜上了楼，蓝九侏捧着账本镇定的立在原地。
　　“一个桌子一百两。”她拍拍躲她身后的财源，后者立马把怀里的算盘递了过去。
　　“怎么了？”我不解的抬头望他。
　　“那个畜生拿着无泪剑来跟我说的！说你从此跟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白无泪愤恨的甩手，又是一阵桌椅倒塌的巨响。

　　蓝九侏的算盘珠子啪嗒啪嗒的打着，经过一番艰难的询问程序，我总算了解了个大概，而着九娘小店里，基本也没什么完整的桌椅存活了。当然，除了我坐的那个长凳沾了我的薄面，幸免于难。
　　“那么说，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白无泪冷哼：“鬼知道真的假的！”
　　我笑：“你们和好了吗？”
　　白无泪不自然的别过头：“和这个畜生？下辈子吧！”
　　我说：“其实，我觉得当初的事你也有责任……如果不是你不肯教他武功，他也不会偷偷跑出白家。”
　　白无泪说：“你知道什么？我是想教他，不过我怕后边那堆老头子烦我，等他们死了再教也不迟啊！这个畜生连等都等不起吗？！还有，我要是不教他武功把他养在白家干嘛？早一脚踢出去了！”
　　等白家的长老们死了再教啊……我彻底无语，不知道白无心听到这番话后会不会口吐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