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二十四章 戏假情真 ...
-
对于“夏侯莼”的怒色,江麟完全一副看笑话的表情,抢着接话道:“可不是,我猜这位夏侯先生一定有很多话要谈。”
赵彦不解道:“可太子殿下为何将他缚在马上?不管上次夏侯先生如何离开,我们都当以礼相待才对。”
“这个么……”江麟微微耸肩,也似觉得有些不妥。
一边凭潮表情紧张,却还故作镇定:“不如我来为夏侯先生松绑吧。”说着便要上前。
“且慢!”江麟一见立刻阻止,反被凭潮的举动坚定了态度,“我看这位夏侯先生颇有几分古怪,还是进营再说。”
凭潮无奈地缩回手,哪敢正面看夏侯莼一眼,心想你绑的是自己父亲,能不古怪么?
江麟对赵彦解释道:“不是我故意失礼,是夏侯先生太不赏面,我说带他来见王叔,他居然不理不睬,只一味向前硬闯。我怕他不知我们营地驻所,找错了方向,只有这么委屈一下了。”
赵彦眼看着夏侯莼,肃然问江麟道:“太子不要戏言。到底夏侯先生是有意来使,还是误闯我军营地,被你遇上?”
江麟故作老练地托起手肘,在自己下巴上假装摸胡须,斜眼看了看夏侯莼:“反正我是在为行军探路时发现他的,来意如何,那只有问夏侯先生自己了。”
赵彦把江麟扯到自己身边,低声道:“此事不得声张,听到没?”
“怎么?”江麟警惕道,“王叔在幽州时就对这夏侯莼另眼相待,瞒着所有人放他出关,今次天赐良机将他抓住,不套出拓支部的机密情报,我绝不同意你再放人。况且,此人鬼鬼祟祟,明显是要搜集军报,放回去会暴露我们。”
“夏侯莼”听到“鬼鬼祟祟”二字,眼神中的怒意明显又加一等,只可惜江麟和赵彦只顾交谈,都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不当一回事。
赵彦认真听江麟叙述完经过,正色道:“你放心,我自有主张。”他说罢驱马来到夏侯莼面前,很有兴趣地打量对方一阵,微笑道,“自与夏侯兄边城一别,我还时常回想起仁兄风度,遗憾未有机会与你长谈,不料这么快便见面了。”
然而夏侯莼只是冷冷看着他,并不答话。
只听赵彦又叹道:“没想到夏侯兄居然如此不念旧情,既然来到此处,何必待我如同陌路一般?”
江麟颇不乐意赵彦的友善姿态,过来耳语道:“叔父跟此人套什么近乎,他是不吃敬酒,你客客气气,他反不将你放在眼里。”
“这样?”赵彦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回头便将笑容收起,冷然朝夏侯莼喝道,“不是前来出使,那便是擅闯我军营了!来人,将夏侯莼押到我帐中问话!”几个燕骑军哪里有半分犹豫,立刻便将夏侯莼拉下马来,动作粗鲁地将他往赵彦帐中推去。
凭潮顿时急了:“越王殿下还要休养身体,不如将此人交给属下监视。”
赵彦不悦道:“凭潮,我承认你医术高明,对你的嘱咐从不敢有异议,可你也不能就此鄙视我处理公务的能力罢?”
一向伶牙俐齿的凭潮语塞半天,忽然逃也似地退开,仿佛有人在背后追着他要钱。
江麟奇怪:“他怎么了?”
赵彦看他一眼,冷哼道:“不知道。倒是你——”他忽然转向江麟,目光严厉,“不跟我商议便率军出营,意欲何为?”
江麟捉住夏侯莼,本来有些自得,不料反遭训斥,心中不服,争辩道:“我见你辛苦,不过想出营探路,表叔父为何见怪?况且若非出营凑巧捉到夏侯莼,我军营地说不定已经暴露!”
赵彦道:“探路自有斥候负责,不是你身为副帅的职责,鲁莽出行,将自己置于险地,难道还要我夸赞?夏侯莼我上次已然放了他,太子实在不必自作主张将他擒来。此事可一不可二,太子当回帐反省。”
江麟只觉得气血上涌,此时哪里听得进去训斥,反唇相讥道:“我是鲁莽行事,那元帅所为又作何解?孤身闯敌营,难道不是置自己于险地?密令裴潜袭击胡羯羌渠等部,何时又与我这个副帅商议过?”
赵彦不为所动,冷然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副帅,既然知道还不听令回帐?”
江麟咬牙行礼:“末将遵命!末将告退!”他愤然起身补充,“但你这次若私放夏侯莼,末将一定上奏陛下,弹劾你罔顾战事、徇私纵敌,到时别怪侄儿不念亲情,元帅!”
待江麟气冲冲走远,赵彦踱步来到夏侯莼身边,一言不发地看他片刻,忽然朝他微微倾身,面无表情道:“我为你连太子都得罪了,夏侯兄,如何回报?”
夏侯莼站在营帐门口,冷冷道:“你得罪太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彦轻轻哼道:“我倒希望跟你没关系。”说着伸手一推,将他推入营帐之内,回头对帐外士兵厉声吩咐道,“你们听好,没有我准许,五十步内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本帅要跟这位夏侯先生好生聊聊。”
夏侯莼被他推了一个趔趄,不由怒道:“你是白费力气,我不会有什么机密告诉你的,拓支莫宝的军事行动我根本从不过问。”
“本帅也没指望你会说出什么机密。”赵彦撇撇嘴,一步三晃地走过他身边,最后在自己的行军床上坐下,叉手抱在胸前,轻浮散漫地注视他的样子好像江容。
夏侯莼似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转身,避开他的目光,冷淡道:“越王殿下,令国使者还在我拓支部军中,既然您回心转意,双方都有和解意愿,那不如还来谈一谈各自的条件。”
赵彦一勾嘴角“夏侯先生果真又是来做使者么?既然拓支部的军事你从不过问,我看你的话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夏侯莼目中透出疑惑:“你派使者前去示好,又是为何?”
“谁知道呢?”赵彦忽然起身,咄咄走向夏侯莼,“他们就算喜欢胡来,我也拦不住,是罢?”
夏侯莼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却依旧不忘质询:“这么说,越王殿下只是为惑人眼目,为自己突袭拓支部成功创造条件。”
“谁说不是?就像夏侯先生你也不是真心来出使。”赵彦朝他邪邪地一笑,忽然绕到夏侯莼身后,狠狠扯住捆他双手的绳子,凉声道,“你来此何为?不妨开门见山一点。拓支莫宝已知我驻扎此处,还是你一个人的判断?”
这一扯用上了七分劲力,夏侯莼被他扯得身体猛然后仰,失去了平衡,以为自己将要倒地,却又被赵彦从后托住,被他手臂顺便一推,夏侯莼便不由自主地倒在行军床上。
夏侯莼立刻挣扎起身,赵彦上前一步,点住他双腿穴道。夏侯莼面朝下软软瘫在了床边,只剩双目似火,怒视赵彦:“拓支莫宝并不知我来到此处,甚至他不知道我已离营。”
“那好极了。”赵彦抬起一只脚踩住床沿,居高临下地看他,“我更不用担心拓支莫宝四处找你。”
夏侯莼冷冷看他:“你要拿我怎样?”
赵彦轻笑:“紧张了?我不会拿你怎样的,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夏侯莼听了这话,似乎全身都紧绷起来,他猛然盯住赵彦的眼睛,沉声问道:“此话何意?”
赵彦道:“没有什么意思。你也听见了,我有心放你离开,可是太子以向陛下弹劾相要挟,我实在不能置之不理。短期之内,你是不能离开了。”
夏侯莼似在竭力令自己保持平静,开口道:“我虽不是作为使者来此,却始终未将你们视为仇敌。拓支莫宝处境艰难,因为殿下的突袭,不久必然又将引起诸部猜忌,我是真的希望他能与魏国握手言和,免去部族将遭之难。假若此事真的有转圜余地,对你们魏国也并无坏处。我一人微不足道,可是越王殿下如若有心,定然有逼迫他合作的办法。”
赵彦听了若有所思:“原来,你是要向我求助?”
夏侯莼垂目默认:“越王殿下,我冒死前来,也只是碰碰运气,绝无探听你军情的用意,更没想过立时便能离开。你武艺远在我之上,又有如此多亲兵在侧,大可不必如此警惕,还请你为我松绑,容我详述。”
赵彦却笑起来:“夏侯先生,冲你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语,我便相信也罢。但你如此自我牺牲,就不知道拓支莫宝肯不肯领情?”他说着伸出手,用力扳起夏侯莼的脸,“还有,不记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对你的兴趣比对拓支莫宝大多了。”
对赵彦的举动,夏侯莼眼眸深处腾起被侮辱的怒意:“你说什么?”
赵彦笑着抬起头,自己琢磨了下,有点苦恼地看向夏侯莼:“我也不太明白。如果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感兴趣,你说会是什么?”
夏侯莼脸色顿时阴沉:“我不知魏军主帅表面堂堂,居然是个荒诞不经之徒。”
“你大胆!”赵彦脸色也是一沉,眼睛微微眯起,“既是前来求助,夏侯先生如此出言不逊,未免将自己摆得太高了。以为凭你几句话,我便该听你么?”
夏侯莼冷冷道:“你待如何?”
赵彦一把将他身体翻过来,动作暧昧地拿剑鞘从上到下划过他胸口,傲慢道:“本帅行军艰苦,火气很盛,你知道的。”
夏侯莼目中不知是惊还是怒,他厉声道:“我听说越王洁身自好,只对贵国君一人感兴趣。”
赵彦嗤笑:“这种事,居然你在胡羯也知道么?”
夏侯莼切齿道:“此事天下皆知。”
赵彦“哦”了一声,似有所思,但他很快叹道:“可惜那是在遇到夏侯先生之前了。”他手中剑鞘不停,继续向下划去,划至中路,用取笑的口气道,“看起来,夏侯先生也不是对我全无感觉。”
“你住口!”夏侯莼看上去简直要跳起来,可惜双腿被点了穴道,只能扭动身体坐起来,冷然躲开赵彦的剑鞘,口气几乎变成威胁,“别碰我。放开我。”
赵彦早已退开:“我说过不是随便的人,所以不会随便放开你的。夏侯先生既然有求于我,那就客随主便罢。况且……”他又望了望夏侯莼衣料下的身体,嘲笑道,“夏侯先生似乎也并非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对这刻意嘲弄,夏侯莼神情倒无变化,只是语声冷淡:“越王如果一味只对我胡言,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算我枉费此行。”
“怎么能是胡言?夏侯先生难道看不出来,本帅正向你示好。”他彦重新俯下身子,将夏侯莼猛然向自己拉近,“而且我并未断然拒绝你的要求,何必如此拒人千里之外?”
夏侯莼沉默不语,似对赵彦的态度既恼火又怀疑。
赵彦见了冷冷一笑,将夏侯莼弃于床上不顾,问道:“我魏国两位使者在拓支部可好?”
夏侯莼沉沉道:“不瞒越王,他们暂时还好,但是很快就要不好。”
“什么?”
“拓支莫宝始终不肯与魏军和谈,已打算将他们杀了祭旗。”
赵彦闻言大怒,他一把揪住夏侯莼的衣襟,几乎要扼住他咽喉:“你为何不劝止拓支莫宝,反而此时离开!”
夏侯莼表情冷静:“如果我能阻止,何必要来此处?”
赵彦恨声道:“你哪怕提醒他们一声!身为华夏后裔,不念同族之情,却为胡羯人舍命奔走。”
夏侯莼毫不愧疚:“若能促成拓支部停战,难道对中原不是功德一件?为了一句明知无用的提醒,令拓支莫宝疑心于我,又有何益?”
赵彦凌厉地看他一眼,将他狠狠推开,拉开帐门喝道:“有没有胡羯拓支部的军报?”
“有。”齐贵闻言急忙上前,“殿下恕罪,凌晨送到时因为您在休息,属下没有立即禀报。”
“进帐来说。”赵彦退回帐内,放下帷帐挡住了床上的夏侯莼。
“殿下,田大人与冯栩两人已行刺拓支莫宝,目前结果不明!”
————————————————————————————
赵彦闻言皱眉:“不明?”
“胡羯部极力封锁此事,送信者只听到消息,却不知行刺是否成功,也不知二人是否逃脱。”
赵彦朝夏侯莼的方向看了一眼:“夏侯先生如何看?”
齐贵早见赵彦的床铺上帐幔深垂,心中已自疑惑,此时听赵彦问话,显然夏侯莼正在那床上,颇为惊诧地随之看去。
不久,夏侯莼有些低闷的声音从幔后传出:“我看两者都没有成功。”
赵彦问道:“何解?”
夏侯莼沉默片刻,答道:“你们的人没有刺杀成功,拓支莫宝也没能将他们杀死。”
不论成功与否,拓支莫宝遇刺都事关重大,齐贵听夏侯莼语气中竟无敌意,不由道:“殿下,夏侯先生怎么……”
赵彦打个眼色,跟他耳语:“没什么,只是他此时形容不便见人。”
齐贵本意不在此,听赵彦一说顿时悟了:“殿下,难道您把他——”
赵彦悔道:“怪我。此人言语无礼之极,本王火气上来,一个忍不住……”
齐贵闻言义愤填膺:“这怎能怪殿下?属下看那人眼角带钩,面目藏奸,殿下且莫对他客气!”
赵彦连连点头:“太子已知道这消息了罢?你去告诉他,我一会过去与他商议。”
齐贵得令出帐,赵彦忍笑片刻,回头把帷帐打开,不出所料看见夏侯莼面色铁青。
赵彦若无其事道:“在为拓支莫宝担忧了?”
夏侯莼双手反缚,双腿又无法动弹,只能口中冷斥:“卑鄙!”
赵彦似乎颇为乐意欣赏他这副受虐的模样,看了一会才笑:“你指谁?”
“你。”
赵彦挑眉:“我什么都没对你做,哪里卑鄙?”
“你的话被你属下听去,还不知……”
赵彦笑眯眯接话道:“还不知我怎样打了你么?”
“夏侯莼”抬眼怒盯着赵彦,却被他目中明亮的色彩摄住了魂魄。无数担忧与思念,即使他江原足够冷静,也不能在见到真人后一直无动于衷,何况他对眼前这人不久前与拓支莫宝军队交锋的经历一清二楚。江原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彦,表情依旧愤怒,心中却在想:瘦了。
赵彦慢慢朝他弯下腰去,嘴唇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面颊。
二人初见面时似乎各有怒气,针锋相对,此时倒像彼此有感,气氛增添了几分微妙。面对赵彦略显暧昧的举动,“夏侯莼”虽然做出躲避的意思,然而从他恼怒的神色中还能看出一丝期待。赵彦看在眼里,却不再向前了,嘴角勾起道:“我长得好么?”
“夏侯莼”立刻侧头回避,冷淡道:“越王未免太自负,难道别人看你便都是为长相?”
“当然,你没听说我过去隐瞒身份时,都是以‘妖色惑人’出名的?”赵彦不知是在说笑还是当真,“跟我一起,夏侯先生应不会觉得委屈,只是这名号大概就要让给你了。”
“你到底要如何?”江原重新警惕起来,沉沉问道,“你究竟真的看上夏侯莼,抑或只是演戏?”
赵彦勾勾他的下巴:“聊慰寂寞而已,何必当真?夏侯兄。”他称呼忽然亲密起来,江原心中一怒,腰间束衣的缎带已被赵彦利落地解下,蒙住了他的双目。
江原只觉得肩头一凉,知道衣物被剥落。想到赵彦竟然胆敢背弃他,只因征途寂寞,便公然对这个“夏侯莼”露骨示爱,几乎顾不得扮演夏侯莼的正是自己,就要翻脸,勃然指责赵彦薄情寡义。可惜刚要出声,哑穴接着便被点,待要说话已经不能了。
黑暗中,只听见赵彦的坏笑:“我还要去见太子,委屈夏侯兄多等片刻。你这样子,想必也不适合见人,还是只留给我一人看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