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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五章 各有心思 ...
赵彦早望见队伍中的于景庭,正满心欢喜,想着将自己在塞外所为尽数告之,又着急了解裴潜燕七等人情况,完全没注意到宇文摩罗,猛见有个异族人打扮的家伙火急火燎连人带马地直冲过来,吓了一跳,警惕地转头问江麟:“那个是宇文摩罗罢?”
“衣饰相貌看着像。”江麟一边细看一边揣摩。
“你看他那模样,是不是像来要债?”
江麟以为只是比喻,不明就里地点头:“似乎挺急。”
赵彦道声“不好”,拨马就往回走,临走扔下一句:“我先去后军回避一下。麟儿你替我挡一阵。”
“什么什么!”江麟这才明白他在说真的,却完全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王叔真的是躲债?你欠着人家多少钱……”他还想问清楚,赵彦早已经混进队伍去了。江麟很无语地记起自己初遇赵彦时,他一个大人撞了自己还想推卸责任、欺负人不识路……如今竟又不顾身份地仓皇逃债去了。到底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扭转了恶劣的第一印象,觉得他是个正直的好人的?
江麟处在严重地自我怀疑中,宇文摩罗已经冲过来了。他伸长脖子挨个打量处于前军的这些人,发现越王已经不见,不由失望:“越王去哪儿了?我特意跑上来想先见他一面,怎么一眨眼就看不到了?”
江麟虽然比宇文摩罗年纪要小,却精明得多,没因为被慢待不悦,倒从他失礼的举动看出这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家伙。心里暗暗取笑,嘴上却严肃道:“越王有事去后军了,镇北将军有话可以告诉我,或者由我转告越王。”
宇文摩罗也发现自己疏忽,立刻对着江麟抱拳行礼:“多谢殿下,臣下没有什么大事,时常听家兄提起越王,不由心生好奇,就想主动来结交一番。既然越王很忙,那就不宜打扰了。我们鲜卑人粗放惯了,礼数不周之处望您勿怪。太子殿下一路辛苦,臣已备好粗酒为诸位同袍洗尘,请快到城中暂歇。”
这番话真是大方得体,江麟不由把目光多在宇文摩罗停了片刻,心想宇文念老贼果然还是有两下子,无怪曾在北赵得宠。大概这种粗中有细的行事与性格,的确容易赢得当政者信任。
江麟却不知道宇文摩罗也在暗中观察他。宇文念与宇文灵殊都与江原有隙,提及时自然不会有褒扬之辞,宇文摩罗亦颇受父兄影响,很想看看这位太子为人如何。心说既然越王暂时见不到,多与他接触也好,至少看上去长得也很不错。
见两人各怀心思并骑而来,于景庭也驱马向前迎接了一段路,彼此相见后,便向江麟简略介绍起近日的边境态势来。江麟早说听过于景庭其人,也知道江原对他评价极高。只是能力一时半刻看不出,反倒他明明与赵彦关系匪浅,现在却丝毫不提,叫江麟十分费解,忍不住在说话间隙主动问:“先生怎么不问起越王?听说你们乃是旧识,如何漠不关心?”
于景庭认真地回道:“太子殿下若方便提起,定会主动解释,殿下既然不说,臣也不便问了。”江麟点点头,觉得有理,暗道“躲债”这种事的确难以启齿。于景庭微微一笑,又对江麟道:“观殿下面色振奋,此行有惊无险,定有不小斩获。不知道臣猜得对否?”
江麟又点头:“算是运气好罢。”
“是否与胡羯拓支部的首领拓支莫宝关系重大?”
江麟这才愕然:“先生如何知道?”
于景庭微笑:“太子殿下不必惊讶,胡羯主力军已到幽州地界,并且已对我军进行过局部试探,唯独拓支部军队按兵不动,不似有明确意图,联想到拓支莫宝是新近才被推举出的,且推举前内部多有分歧,臣才有此猜想。”
一旁荀简已经静观多时,见到于景庭举止风度,早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感兴趣地插言道:“何以见得这与越王和太子殿下有关,还请指教一二。”
于景庭也听过荀简之名,知道这位太子少傅见识非凡,笑着谦道:“不敢当,侥幸猜到几分,荀大人见笑了。”
荀简却已经下马,执于景庭的手道:“于兄何须谦让,久闻大名,今日相识,在下荣幸之至。若蒙不弃,我们一路细聊如何?”
于景庭见荀简随和亲切,态度真诚,遂欣然应允。两个人又各自施礼,重新上马,果真边走边聊起来,温文尔雅的风度叫身后的武士们好生一顿感慨。别说齐贵这出身乡野的青年看得羡慕,便是见多了世面的燕九也啧啧叹息,惆怅说自己一辈子都与这种气质无缘了,惹来燕骑军齐声嘲笑,叫他看好自己的刀矟,别做梦了。
宇文摩罗也忍不住歪头问江麟:“太子殿下,您说他们这些文士如何能不厌其烦地做出这种……这种?”他学着两人的样子做了下拱手的动作,岂料刚一抬手,身上铠甲已经哗啦作响,只得作罢。
江麟被他逗得直笑:“不知道,我也很少行这种礼。宇文将军,我们边走边聊罢。”宇文摩罗听说,连忙命属下进城传信,自己亲自引路。
江麟等人前行,后面的魏军却依然热闹。齐贵突然回过神来,对周围人道:“哎哎!我说,拿刀矟又如何?你们燕骑营见识太浅了。我们越王殿下若做文士打扮,一定也有此种风度。”
“见识浅?”燕骑军齐声反驳,纷纷道,“这小子无知!你大概没见过我们陛下坐镇天御府的时候,那也是要文便文,要武便武!”
“文士风度?”燕九在两营攀比中记起第一次随赵彦出使函谷关,公正地自语道,“大概也能刻意做出一些,可就连那个时侯都是武人气质居多……”
燕骑和箕豹两营的将士你言我语的议论传进宇文摩罗耳朵里,他又遗憾地看了一眼身后,但却识趣地没再询问。谁知直到军队进城,主宾分列入席,赵彦却依然不见出现。宇文摩罗脸现不安之色,乘把江麟请入上座之机又问:“太子殿下,不知道何时能见到越王?这宴席已开……”
江麟肃然道:“王叔向来以公务为重,不在意虚礼,宇文将军不必觉得疑惑,到时自然就能见到了。”他说着端起酒杯,“我先代王叔感谢宇文将军辛苦操持,也请入席罢。”
宇文摩罗只得入席,却还心有不甘地朝门外张望。江麟带着三分幸灾乐祸拿余光瞥他,把嘴凑到坐在他下首的荀简耳边:“越王呢?不会真为躲债不来了罢?我看到宇文摩罗这迫切的样子,好像有点明白了。”
荀简把手掩在嘴边回答:“殿下明鉴,越王的确有意回避,方才派人捎信说身体不适暂不见客。臣见您与宇文将军在聊,没有立即禀报。”
“哦?那人家岂不很失望。”江麟笑着说。
荀简倒是表情淡定:“殿下还是装装样子,别让宇文摩罗起疑。”
“这个自然。”江麟眯起眼睛,“就让本太子好好安抚他。”他说着起身,亲自去跟宇文摩罗透露这个“不幸”的消息了。
荀简左右想想,似乎也觉好笑,摇摇头自行斟酒。坐在旁边的于景庭注视江麟,此时颇有几分洞察地开口道:“这位太子还是不错的,很有趣。”
荀简微感惊讶,接着会心笑道:“于兄的高见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于景庭与他对饮几杯,爽快地起身告辞:“与荀兄一见如故,我们来日再叙。在下却该去探一探我家那位避不会客的殿下了。”
荀简知他心意,也便不加挽留,转眼再看江麟,见他正自如与宇文摩罗谈笑风生,倒似颇有父风了,不禁佩服起赵彦的刻意安排。
于景庭来到赵彦的下榻处,果然见到这位称病的越王正毫无形象地宽解了衣带,箕坐在床边品茶翻书自娱自乐,便道:“听说皇上已然闭朝数日,殿下此举难道是在报复?”
赵彦闻声把茶水喷了一地:“于兄你成精了。”
于景庭微笑着进门:“若论资历,我若成精,殿下岂不是已经成仙?”
赵彦往一旁让了让,待于景庭坐下,也满面笑容道:“我半路还俗了,比不得于兄道行精进。”又故意叹道,“只是耍了下赖就被看穿了,在你面前,简直无所遁形啊。”
于景庭笑道:“那是因为殿下只忙于洞察天下之形的缘故。”眼睛却直视着赵彦,于玩笑中透着一点认真。
赵彦不以为然,却将手里的书往于景庭怀中一塞:“看看。”
于景庭看清书中内容,惊讶道:“这个,哪里来的?”
赵彦打个呵欠,狡黠道:“偷的。”
“真的?”于景庭半信半疑,“殿下你有这么神通?不是成书之前,连陛下都不能亲见吗?”
赵彦不解释,只是笑:“你感觉写得如何?”
于景庭慢慢翻着书:“文采是不错,论事……也还算公正?”他带着意外的神色又翻下去,“这是南越史,史馆居然已经整理好了?”
赵彦仍是笑:“不是魏国史官写的,你猜谁写的。”
于景庭闻言急忙又仔细翻了几页,片刻才用更为惊异的表情对赵彦道:“……刘恒?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厉害了,居然在鼓弄这种事?”
赵彦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仿佛被夸的是他自己,接着感慨:“他好像很久之前就有这种想法了,过去跟我说过,还以为是玩笑,没想到不声不响已经写完一卷。”
于景庭奇道:“刘恒还在建康,殿下是怎么弄到他手稿的?这必不是从洛阳就带在身上的罢?”
赵彦神秘道:“告诉你别说出去,我通过海门帮弄来的,不是手稿,抄本而已。嗯……他们搞这些还是很有用的,我一入幽州就送来这个,想必早在此等候了。”
于景庭却是为刘恒担心:“他私自修史的事,陛下知道么?”
赵彦朝着西南方向白眼:“史官修得,别人就修不得了?等回洛阳我就拿给他,只怕到时他的史官们要无地自容了。”
于景庭忍俊不禁:“殿下不带这样护短,您不满陛下言行罢了,怎么连朝中史官都牵连?”
赵彦顿时将矛头对准江原:“于兄你来评理,他这样到底何意?为有人提议立后这点事闹罢朝,真是笑话!这边日夜枕戈尚怕有失,他倒有空在那边惺惺作态。”
于景庭道:“或许陛下真的有自己安排,甚至暂时不便让殿下知晓?”
“不叫我知道的事,会是好事?”赵彦嗤之以鼻,“先不聊他了,于兄还是快讲一下眼前态势罢。胡羯动向如何?裴潜和燕七他们怎样?”
于景庭见赵彦急切,立刻道:“胡羯东路主力驻扎在燕山以北方圆百里内,除游骑偶尔惊扰边民外,暂无全力发起攻势的迹象,似乎也在试探之中。裴将军和燕七将军皆按殿下之前的部署行事,只以保护边境地带的百姓为主,极少与胡羯人发生交锋,到今日为止,约有七八成关外百姓已经陆续迁入关内了。”
赵彦微微沉吟:“裴潜燕七不动声色,胡羯便也无法探知我军底细,自然不会轻动。宇文念什么表现?”
于景庭想了想道:“他很有趣。”
“哦?”赵彦眉毛一动,似对于景庭的评价很是意外。
于景庭解释道:“他好像把自己当做受人欺侮的弱小角色了,总是做出无能为力又忧心忡忡的样子。隔几天便派人来问,有没有办法对付胡羯的侵扰,以及何时能败退胡羯,让幽州百姓的情绪安定下来,仿佛他自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赵彦边听边勾起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显然也是既好气又好笑:“这老家伙也不照下镜子,平日蛮横得像头野牛,突然扮起可怜来怎么叫人受得了?怕是反将我家的狼崽子吓着了。”
“裴将军的确很无奈,多亏燕七将军对幽州情况掌握得详细,又有诸多当地官员进言,周旋之下,宇文念才配合了些。”
赵彦哼笑:“宇文念同样在试探我们的深浅。他见朝中只派这几万人前来,心中也在算计,惟怕朝廷借机削弱他兵力,不肯出力不说,反而想叫我们打头阵。得知我和太子来到,宇文念居然动都不动,只派次子相迎,这回避的态度已很明显。”
于景庭道:“宇文念原是北赵旧臣,陛下削弱诸藩的意图又是众所周知,他若无顾虑反不合情理了。”
赵彦拿回刘恒的书放好,无所谓道:“他进退两难,朝廷何尝不是?不过两相权衡,各取所需罢了。宇文念本来便谈不上什么忠心,不过为了家族利益依附强势君主,原也指望不得。他既有意敷衍,我们也不妨多做观望。幽州且是他的,胡羯入关侵扰,宇文念先是放任,如今退缩袖手,倒好似幽州不是他封地一般。”
于景庭笑道:“殿下又不带这样故意武断。幽州是宇文念封地不假,然而更是陛下亲手开拓的国土,他做燕王时苦心经营,至今威望不减。幽燕之地的百姓,只知燕王、不知幽州王的大有人在。宇文氏族势力固然强悍,然而离了世代经营的河西之地,在幽州根基不稳、人心不附,这才是使宇文念最焦灼矛盾之处。”
赵彦斜靠床边,把手枕在脑后,回答:“那就是当初以幽州换河西的用意了,只是江原在幽燕威信果真如此?”
“大概与殿下在荆襄类似,”于景庭说罢不顾赵彦露出不屑表情,又补充,“甚或过之。”
赵彦撇嘴:“不过仗着早生几年。”
于景庭微笑:“殿下嘴上虽如此说,却分明一副放下心来的神色,似乎很替陛下欣慰。”
赵彦斜眼看他,严肃道:“于兄,以你之才,不应满足于只把我看透才对。多多用你的相面本事去坑蒙拐骗才是正道。”
“殿下说得是,属下前几日乘机也给宇文念相了一下面,觉得他可能也需要一个叫他放心下来的说法。否则前有韩王、梁王之鉴,要他全力配合恐怕很难。”
赵彦看似想了一下,为难:“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叫他放心。”他诚恳地转向于景庭,“于兄你仔细看,我此时脸上会不会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于景庭诚实:“对……”
赵彦无奈摊手:“所以宇文念没来也是对的,我对宇文摩罗避而不见也还是有理由的,我们都很无奈么!”
轮到于景庭无奈了:“殿下你完全可以收敛一下……”
未等他再言,赵彦已经目光炯炯地跟他聊起了此行的曲折起伏:“于兄你还不知道罢?我们这次冒险走了草原,可是有大收获!”
“哦?愿听其详。”于景庭显然也更对赵彦本人的经历关心,立刻将宇文念的事抛开了。
此时在宴请江麟的宇文摩罗却是坐立不安,父亲交待迎接越王,他本人也十分期待,如今却只是远远见了一眼,连人都接触不到,岂不叫人焦虑?他既担忧父亲责怪,又为自己遗憾,终于席间借口更衣溜出门去,亲自来到赵彦房外求见。
(本章完)
呃,其实出了趟远门,然后又一拖,于是……连对不起也不好意思说了……挖坑自埋木脸见人……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就还是周末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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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十五章 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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