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情》雪瑶月

60、第六十章十面埋伏

　　爱情啊！这蛊惑人的爱情啊！
　　尽管深谙他的秉性，尽管前路未知，我还是栽了进去，就这么一头栽了进去。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心仿佛被网住了，越挣扎，网收得就越紧……
　　十指相扣，他冲我浅浅一笑，牵着我向拴在林边的马走去。

　　“鹤儿想不想见识一下楚湄的风物？”
　　马儿慢慢行走在林中，正是月朗风清，树影婆娑。他握着手中的缰绳，语气温柔而又宠溺，仿佛一汪春水，生生将人溺毙其中。
　　“可以吗？”
　　说实话，那种热闹的街景我真的很久都没有看到了。此刻被他提起，也不由为之向往。
　　“当然。”说完，他一夹马腹，开始纵马飞驰起来。

　　出了山林，路两旁的繁华渐渐代替了先前的清冷。牵着马，慢慢行在楚湄的街道上，我算是明白了何谓万家灯火。
　　已过申时，路两边的酒肆与饭馆都纷纷点上了灯笼，使人声鼎沸的街道看上去同白日里一时无二。脚下是足以容纳四部马车并排行驶的青石板大道，整洁而平坦。让我感到困惑的是，街上的人虽多，却多是走在道路两边。
　　难道这里的路也分人行道和快车道？
　　“鹤儿，你在看什么？”
　　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我随口问道：“怎么这路中间都没人走？”
　　“你不知道吗？”萧翊笑看着我，“这是一条专供王公贵族使用的快车道，在快车道的两边才是由平民百姓使用的道路。如果平日里不够身分的人车走上这一条快车道，自然是被官兵抓起来挨一顿皮鞭。就算是再有钱的人家，如果没有品级的话，也是绝对不允许使用这一条快车道的。”
　　他的语气无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却让听到的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就是所谓的上流贵族的特权吗？权利果然是一个好东西，所以，古往今来，才有那么多人无所不用其极地往上爬。因为，只要有了权利，你就可以操纵别人的生死。
　　“在想什么？”见我出神地望着前方，萧翊关切地问。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我在想，我能走在这条快车道上，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他蹙了一下眉，刚想开口，却在下一秒拉住我的手，迅速地闪到了路边……
　　出了什么事儿？
　　还没等我缓过神，身后已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好像是马受惊了！拖著一辆华丽香车的两匹白色骏马正发疯似的，在街市中横冲直撞，所经之处皆是众人的哗然惊叫。
　　蹙了蹙眉，我转头看着萧翊。仿佛是猜到了我所想，萧翊挑眉一笑，从地上捡起了几颗石子。之后我都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到他袖摆微动间，那两匹马摇晃了两下，四腿一曲，跪倒在路上。
　　四周惊慌的人群渐渐聚集，站在快车道的两边看着，却不敢发出多大的声响。
　　看来车里的人来头不小啊！看着周围百姓看好戏与畏惧兼而有之的表情，我冷冷一笑。
　　“哒哒……”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队兵丁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走开，走开……”兵丁们大声呵斥着，不断疏散着人群。在这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飞快跑到了香车边，对着香车恭敬地行了一礼：
　　“卑职来迟，让郡主受惊，望郡主恕罪。”
　　原来是郡主！我恍然，正想再看下去，萧翊已拉住我的手向前走去：
　　“我们走吧。”
　　“等一下嘛。”
　　见萧翊无意停下，我只得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想要跟上他的步子……
　　“站住！”
　　身后传来刚刚那个队长的大喝，萧翊不理，作势就要我扶上马。
　　“前面那两人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想来那人应该追了上来。
　　萧翊的眉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接着迅速转过身去。
　　“你们是何人？居然敢走在快车道上！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个队长迅速地追了上来，刚开口呵斥，却在见到萧翊时僵住了：
　　“卑职参见殿下！”
　　单膝跪地，那个队长垂着头，声音中带着惶恐。
　　“起来吧。”
　　那个队长站了起来，转过身对身后的众人喝道：
　　“还不快见过世子殿下！”
　　“参见世子殿下！”
　　一瞬间，除了我和萧翊，以及街上的那辆马车，所有人都伏了下去，高呼起来。其场景之壮观，让我叹为观止。
　　“都起来吧！”萧翊淡淡道，与此同时，那辆香车里也响起一声娇柔女声：
　　“世子哥哥？”声音微微发颤，似是带着某种惊喜。
　　众人起身，在众兵丁的疏散下纷纷离开了，拥挤的街道又恢复了畅通……
　　“世子哥哥，你回来了？”
　　随着这一声，一只手伸了出来搭在车帘上，玉制白皙，手指纤长，接着一个柔弱佳人出现在眼前。眉如远黛，目似秋水，鼻若悬胆，唇不点而红，真真是我见犹怜。只见她青丝高挽，斜插一只蝴蝶金钗，一身白色纱衣愈发衬得她肩削腰细。
　　“世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见到走近的萧翊，佳人顿时笑逐颜开。
　　“幽素郡主，好久不见了。”萧翊淡然一笑，“我也是昨天才到的。”
　　“难怪。”幽素郡主点点头，“我这几日都在城外的碧云寺祈福，今儿才回来。”
　　“郡主真有心。”萧翊寒暄道。
　　“世子哥哥过奖了。”幽素郡主有些羞涩地微垂下头，视线正好落在我与萧翊交握的双手上……
　　我没有忽略幽素郡主瞬间变色的脸，只是那张俏脸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世子哥哥，这位是？” 一翦秋水笑盈盈地看向我，没有丝毫不悦。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我忍不住暗叹，要不是见到她垂下头时那一瞬的黯然，也许我就这样被她骗过去了。
　　“民女孔灵鹤，见过幽素郡主。”赶在萧翊开口之前，我先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孔姑娘。”幽素郡主仍是一脸笑意，微微颔首道。
　　果然有城府！笑看着她，我希冀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破绽来。
　　“想必郡主祈福回来应该很累了吧。”就在这时，一旁的萧翊淡笑起来，“我就不打扰郡主回府休息了，鹤儿，咱们走吧。”说完，拉起我就欲走。
　　“那……”幽素郡主仍笑着，“世子哥哥请走好。”
　　萧翊颔首，拉着我向不远处的墨轩走去。
　　身后，我感到一双目光落到了我背上……

　　默然和萧翊回到别院。这一路，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到刚刚的那位幽素郡主，我是在等，等萧翊主动跟我提及，而他呢？他似乎并不愿见到那位幽素郡主，不然何以一听到兵士称香车中人为郡主时，他就立刻拉着我走呢？还有那个郡主，虽然她伪装的很好，可我并未错过她脸上一瞬的黯然。他们，应该有很多过往吧！
　　别院的正门依然如昨日那般戒备森严，不同的是，由于夜晚的到临，朱漆大门的两边各挂上了两个灯笼。灯笼发出昏黄的光，让人一眼就辨出了上面书写的大字——翊。
　　见到了我们，门两边把守的兵丁立刻伏下去行礼。片刻后，一个老者提着一个灯笼匆匆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仆役。
　　“殿下，你们可回来了。”老者提着灯笼站定，语气无比恭敬。
　　萧翊翻身下马，然后将我扶了下来。
　　“出什么事儿了吗？”
　　淡淡地瞥了一眼老者，萧翊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早已上前的仆役，牵着我的手向门里走去。
　　“之前王后娘娘曾遣人来府里一趟，问您今晚是否回宫？”老者一边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一边回答，“不知殿下是何打算，若是今晚准备宿在这儿，老奴这就着人去准备。”
　　回宫？是了，他身为世子，自然是住在宫里。至于这个别院，只是他后来购置的一处房产吧！毕竟像他这样的皇子皇孙，在宫外购置房产也是无可厚非的。如今，宫里来人催他回去，他……是不是就要回宫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转头看他。好巧不巧，他恰也在看我，两人的视线甫一对上，我便立刻撤开了，有些心绪地看向另一边，生怕被他看出我之前的情绪波动。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接着手被握地更紧了。
　　“张总管，不必准备了，我今儿就回宫。”萧翊轻描淡写地道，“还有，拨几个人照顾孔姑娘。记住，要挑几个伶俐点儿的，别让她感到有任何不周之处。”
　　张总管连声应是。
　　“对了。”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你马上去准备晚膳，记住，要快点。”
　　“是。”
　　张总管刚走，萧翊就拉着我停了下来，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我要回宫了。”
　　“你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他深深地看着我，“你……多吃点儿，我明天会再来的。”
　　“嗯。”我淡淡地点了点头，看见他右边的袖摆动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萧翊啊萧翊，你究竟还有多少东西在瞒着我？”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不由喃喃出声。

　　吃过晚饭，我就回屋歇息了。
　　折腾了一晚，乍一躺在柔软的床褥上，顿觉困意袭来，眼皮也渐渐粘在了一起。于是，一夜好眠。

　　清晨，清脆的鸟鸣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打了个呵欠，我正准备翻身下床，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早就有人来找我？心里如是向着，一边叫：“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端着盆水的侍女。见到了我，她甜甜一笑道：“姑娘可醒了。若再不醒，奴婢可就要来唤醒姑娘了。”
　　打量着眼前纤弱的少女，我不由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若痕。”少女施了一礼。
　　就这样，我在若痕的服侍下穿戴洗漱起来。

　　吃过了早饭，我就开始为如何打发时间而发起愁来。没办法，我现在就如一个笼里的金丝雀，标准的米虫生活啊！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我笑着转头问身后的少女：
　　“若痕，不知此间是否有鱼池？”
　　若痕疑惑地看着我，接着点了点头：“不知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那有没有钓竿？”
　　“有是有，不过……”若痕好奇地看着我，“姑娘，你要钓鱼吗？”
　　我从椅上站起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聪明，我确有此意，你这就叫人去准备吧。”
　　“可是……”
　　“别问那么多。”我笑着道，“你只需帮我准备好钓竿，然后带我去鱼池即可。”
　　“是。”
　　见我再不愿多说些什么，若痕只得下去准备了。

　　垂钓湖畔，一人手拿钓竿坐于石凳上，脸上挂着闲适的微笑，而在她的身后，一个少女正愁眉苦脸地立在那儿，手中的竹筐已有了三四条鱼。那个坐在石凳上的人正是我，而身后的少女就是若痕。
　　你若问我为何一脸闲适的微笑？很简单，我终于一偿多年的夙愿了。记得在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去水库钓鱼，后来随着父亲工作的日渐繁忙，我就再也没有去钓过鱼，为此还经常唏嘘。如今有这样一个垂钓的机会，我又岂能放过？
　　那么若痕呢？呵呵，试问让一个少女时不时用手接过带腥的鱼，她脸上的表情能好看起来吗？
　　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鱼儿上钩了！我兴奋地将钓竿一提，却在提起后失望起来。能不失望吗？但见钓钩上的只是一尾金红的小鱼。
　　“若痕，接好了。”我拿着钓竿转过身，却在瞬间愣住了。
　　这……怎么会？
　　“想不到一大早孔姑娘就有此雅兴。”
　　此时若痕身边正站着一男子，锦衣玉冠，正是那日有一面之缘的晋阳候萧离。见到我错愕的神情，萧离微微一笑道。
　　“原来是萧侯爷。”此时我已恢复了常态，将手中的钓竿递给若痕，淡然一笑，“萧侯爷不去找世子，跑到我这儿做甚？”
　　见我并不向他行礼，萧离打量了我片刻，微笑着开了口：“我还以为世子在孔姑娘这里呢。”
　　“有吗？”我无辜地眨眨眼，“世子当然应该是在宫里，又怎么会一直待在这儿呢？”
　　“世子不在？”萧离狐疑地看着我，“可他一早就离宫了，不是来这儿，又会去哪儿？”
　　萧翊不见了踪影就跑来找我？我拼命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断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萧侯爷太看得起我了，世子的行踪又有几人管的了？”
　　“我可没看轻你。”萧离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孔姑娘不仅在世子心中的地位不低，就是在……”他扫了眼若痕，故作神秘地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就是在大燕的皇帝陛下心中，分量也不清啊。”
　　“想不到，堂堂虞韶的萧离萧侯爷居然同村妇一般爱嚼舌！”
　　冷笑一声，我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刚想继续出言讽刺，却在目光落到不远处站立的人影之后，将话语吞咽了下去。
　　“萧侯爷，你要找的人来了。”
　　闻言，萧离忙回过头去，随即叫了声：“世子。”
　　萧翊一身墨黑滚金边的袍服，脸上的神情喜怒莫辨；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那个对我颇无好感的齐先生。见我们都看着他，菲薄的唇向上略弯，牵起一抹淡笑：“五弟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关于今次任职官员之事弟还有诸多不解之处，便想找世子商量一下。谁知弟进宫后却被告知，世子一早就已离宫。无计可施之下，弟唯有找到这儿来试试运气。”萧离苦笑一声道。
　　萧翊“哦”了一声，目光飘向了我，还未等他开口，我已抢先道：“各位慢慢聊，小女子先走一步。”说着福了一福，带着若痕匆匆离去了。

　　行走在路上，想到刚才的场景，我不由苦笑了一下。
　　这还真是精彩啊！之前那个齐先生一直都死死盯着我，冰冷的眸中是毫不掩饰地敌意；而那个萧离，虽然一直都语笑晏晏，看向我的眼神里却不时带着轻蔑与反感；还有那个心机深沉的幽素郡主，虽然她演技一流，可那一瞬的黯然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十面埋伏，早晚出事！不过，既然躲不过，那就只好见招拆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