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情》雪瑶月

54、第五十四章绝壁孤莲

　　门完全打开的瞬间，我的眼睛一下张大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想像得到：
　　斗室两边的墙上各引出一根锁链，锁链的尽端是一个巨大的钩子，锋利的钩子一边一个地穿过斗室正中那个审讯架上女子的琵琶骨。胸口处的血早已凝成乌黑的血块，残留在金色的钩子上。女子的全身已是血肉模糊，只有从那依旧雪白的脚踝上可以看出曾经的风华。
　　这就那个叛乱的主谋易木蓉？我不忍地闭上了眼，就听到耳边上官玉柔那娇媚的声音：
　　“易姐姐，听说你不肯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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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许久也没有声响，我好奇地睁开眼，就看见上官玉柔嘴角擒着一抹笑，负手而立，而她的正对面，那个女子依旧是长发覆面，身体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僵硬的尸体。
　　“来人啊！”
　　随着上官玉柔一声吩咐，两三个女子同时自外面奔了进来。
　　“你们是怎么伺候易姐姐的？居然敢让她饿着，莫不是嫌命太长了？”上官玉柔俯视着地上的那几个女子，声音冰冷，脸上的笑意却是不改。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几个女子伏在地上，身体抖得如筛糠一样，似是带着莫大的恐惧。
　　“若我下一次再听到易姐姐不吃饭的消息，你们就等着按宫规处置吧。”
　　那几个女子齐声应是，然后在上官玉柔不耐的挥手中低头退了出去。
　　“易姐姐。”上官玉柔转过了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媚：“妹子我一听说你不肯吃饭就立刻来看你了。你瞧，我还是很顾念咱们姐妹之情的。所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架上的女子忽然动了一下，上官玉柔的杏眸中立刻迸出一道光芒，继续柔媚地劝道：“你是聪明人，就算不顾念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以如今的形势，你也不应该与我作对。”
　　易木蓉霍地转过了头，长发遮面，脸上的神情已然瞧不真切，只有双眼间迸出的光，可以看出她那浓烈的怨恨。
　　“贱人！”声音虽然微弱，此中的恨意却是不减：“你会顾念姐妹之情吗？若你真的还顾念着些，就应该给我个了断，而不是在这里折磨我，侮辱我！”
　　“唉……”上官玉柔一边叹息着，一边上前慢慢拨开了易木蓉面上的长发：“你可是我的易姐姐！我又怎么忍心一刀结果了你？”
　　此时我才看清了易木蓉的那张脸，面如银盘，明眸皓齿，本是极为出挑的美人，却因长时间的刑囚而面容憔悴，身形枯瘦。
　　“你还是死心吧！”易木蓉一声冷哼，神情无比冰冷：“那个秘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上官玉柔脸色骤变，手一把按在易木蓉胸前的金钩上：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易木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地道：“我，是，绝不，会，告诉，你的。”
　　上官玉柔的脸色愈发阴沉，手握着金钩一点一点向外带，似乎想要将金钩拔出来。随着她的动作，易木蓉脸上的痛苦在一点一点加剧……
　　就在我因为不忍目睹而想要闭上眼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宫主！”
　　上官玉柔手上的动作骤停，接着放开手，回过头问：“卓护法，又出什么事儿了？”
　　我看了眼易木蓉那松了口气的表情，再转头看卓梦寒面无表情地凑到上官玉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接着上官玉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是吗？”上官玉柔嫣然一笑：“那快把她带过来。”
　　卓梦寒行了一礼，又退了下去……
　　片刻后，几个白衣女子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的出现在斗室中。
　　“骆蔓，听说你有话要讲？”上官玉柔挑眉一笑，俯视着地上的女子。
　　原来她就是骆蔓。看着地上无比虚弱的女子，我实在难以将当日那行事利落的女子，同她联系在一起。
　　“是。”骆蔓低低地道：“宫主不是一直想知道老宫主的遗言吗？或许我所知道的会对宫主有帮助。”
　　“住嘴！”刑架上的易木蓉发出一声断喝，接着又接连咳嗽几声：
　　“你这个叛徒立刻给我闭嘴，否则我就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啧啧啧。”听了易木蓉的大喝，上官玉柔娇滴滴地道：“易姐姐，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否则再一激动，可真的就要香消玉殒了。”
　　“接着说。”转过头，上官玉柔淡淡地抛出了一句。
　　“我曾听易木蓉隐约提到什么‘绝壁，瑶池之类的’。”
　　“闭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易木蓉痛苦地摇着头，愤怒与绝望盈满双眼。
　　上官玉柔眼中的精光一现，重复道：“绝壁，瑶池？”
　　骆蔓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曾听她提起‘暗香生绝壁，明月出瑶池’这句。”
　　“是吗？”上官玉柔脸上的笑意愈浓，转过头道：“易姐姐，看来这个秘密你就要守不住了。”
　　“……”
　　“易姐姐？”
　　刑架上的女子已然没有了任何动静，鲜血顺着她黯哑的唇滴落，一滴一滴，染红了那张惨白的脸。
　　“宫主，她已经去了。”卓梦寒上前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淡漠地道，只有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上官玉柔眼中有光芒闪动了一下，复又恢复平静：
　　“是吗？”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骆蔓，淡淡地问：“你还知道什么？都讲出来吧。”
　　“没，没有了。”骆蔓发出一声颤音。
　　难道她在怕易木蓉的那句诅咒？
　　上官玉柔点了点头，接着冷冷地道：“来人啊！”
　　走进来几个白衣女子，上官玉柔素手一指骆蔓道：“把她带下去。”
　　“是。”那几个女子上前架起了骆蔓，就要往外走。
　　“等等！”上官玉柔叫住了她们，又说了句：
　　“该怎么做，你们都清楚了吧。”
　　“属下知道！”那几个女子齐声道。
　　“不要，宫主，你不能这么对待我！”听到这句话，骆蔓的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一边被人往外拖，一边嘶声喊道：“宫主，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放我一马吧……”
　　随着她渐渐被拖远，撕心裂肺地喊叫也渐渐淡了下来。
　　“戏散场了。”上官玉柔的目光蓦然转向了我和逸，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
　　“不知这场戏，陈公子和孔姑娘看得可满意？”上官玉柔依旧挂着那柔媚的笑，望着逸问道。
　　“的确很精彩。”逸淡然一笑道，漆黑的眸深邃而幽远。
　　“陈公子满意就好。”上官玉柔笑得妩媚：“戏也完了，咱们回去吧。”说完深深地看了逸一眼，径自出了囚室。
　　斗室一时静了下来，仿佛是心有灵犀，我和逸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默契地一起走出了那间惨不忍睹的斗室。
　　“暗香生绝壁，明月出瑶池”，我想逸应该和我一样都对这句诗有了兴趣。

　　空旷的白玉长廊，柔软的羊毛地毯，我一步一步地走近那扇雕花木门。
　　“吱呀。”
　　推开门，逸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
　　“你怎么来了？”
　　看着逸一身夜行装，我平静地走到椅子边坐下，淡淡道：
　　“解释。”
　　他的眉头微蹙，说：“容我稍后再告诉你，如今时间紧迫，我要出去一趟，你还是先回房吧。”一边拉开了门。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走到门边，“吱呀”一声合上了门。
　　“你以为你不解释清楚，我会乖乖回去吗？”紧贴着门，我仰着头问他。
　　他的嘴角漾起了微笑，轻描淡写地道：“凭你也可以拦得住我吗？”
　　我也笑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是不能，只是我自认为可以把动静闹大一些。”
　　“你一定要现在弄清楚吗？”他微叹口气，语气中带着几许无奈。
　　我毫不犹疑地点点头。
　　当然要弄清楚！现在的谜团还不够多吗？在这样一个亦敌亦友的环境里，若是连基本的情况都还没有掌握，那就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那你坐过去吧。”

　　逸坐到我的对面，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有什么你就问吧。”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地问：“为什么千年雪莲会变成金蚕蛊？”这是我感到最为困惑的地方，如果药引真的换了，逸应该会跟我讲的，但他什么也没提，由此可见是临时做出的决定。
　　“这只是对上官玉柔施的一个障眼法。”他淡然道：“实际上要的还是千年雪莲。”
　　对她施的障眼法？
　　想起上官玉柔那脉脉的眼神，我顿时恍然。是了，他既然早已知晓上官玉柔的真实身份，那就不难猜出求药时会受到何种刁难。而以他的性格，会接受别人的威胁吗？当然不，所以他借口求金蚕蛊，再一口拒绝上官玉柔提出的条件，那么上官玉柔必然会加强对金蚕蛊的看管。如此一来，对千年雪莲的看顾必然会有所松懈，他也就可以趁机盗药。这个人，每一步都算计好了，心思缜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看着他一身夜行打扮，我已知晓了他此行的目的。
　　怪不得会如此着急，只是……
　　“那碗药是不是可以改变我的病症？”我忽然想到之前卓梦寒只消一眼就看出我所中剧毒需要的解药；那么，以上官玉柔的修为何以就被他轻易蒙骗了过去？除了那碗处处透着诡异的药，我实在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他浅浅一笑：“不错。”
　　“那你就不怕卓梦寒会告诉上官玉柔吗？”我困惑地看着他，以他的心思，绝对不会算不到此节。“毕竟卓梦寒对上官玉柔的忠心可是人所共知的。”
　　“她不会。”他的声音淡然，却又相当坚定，“她对上官玉柔虽然忠心，这件事却不会告诉她。”
　　“就凭裂魂？”我嗤笑，“如果上官玉柔不幸也有裂魂的解药呢？”
　　“当然不全是。”他笑着摇摇头，“鹤儿，你还不了解我吗？若没有足够的筹码，我会如此冒险吗？”
　　他的眸光深邃犀利，我不由试探地问：“你是说？”
　　“我当然还有更大的筹码。”他脸上的笑容已完全漾开，温柔之下是掩藏着的算计。
　　阴谋，算计，利用，筹码……他难道就不感到累，不感到寂寞吗？
　　“你累吗？”怔仲间，话已然脱口而出。
　　看到他诧异的神情，我慌忙改口：“我是说，今晚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
　　“是吗？”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我不慌不忙地道：“那我去找上官宫主聊聊天，叙叙旧好了。”
　　“你疯了吗？”他惊讶地看着我：“你应该知道，我去这一趟也是为了你，难道你为了赌气，就这样拆自己的台？”
　　“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很任性。”我颇为感慨地道，“一向都是那么意气为重。”
　　是的，我一直那么任性，任性到一点都不肯委屈自己。我，终究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啊！
　　逸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的那抹探究似要深入到我心底的深处……
　　“好吧。”他终于松了口，我也呼出口气。

　　玉莲山的夜，烟色迷离，细雪如絮，寒凉彻骨。
　　在一片静寂中，我问：
　　“上官玉柔公开在地牢里对你示威，你准备怎么办？”
　　上官玉柔带我们去地牢，绝对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为了给我们一个警告。警告我们，这是她的地盘，如果不答应她的条件，下场就是如此。
　　“忍。”风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缥缈。
　　“忍？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我不由蹙眉。
　　“现在还不适合同她翻脸。”他淡淡道：“咱们拿到药以后就走吧，这笔账暂时先记在这儿。”
　　“试梅宫也在你的计划之内？”我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是要做武林盟主吧？”作为一个有野心的武者，除了做武林盟主，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成就野心的方法。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笑声中带着几分不屑，几分得意，几分……
　　还未等我一一辨出，就听他轻言一句：“到了。”接着，放开了我。
　　夜色苍茫，我刚一站定，不远处就走来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就在前面。”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卓梦寒，她看了我一眼，接着跟逸淡淡地道。
　　雾气逐渐散去，月清冷如霜，高悬于空中。在皎洁的月色下，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于一个巨大的雪池旁。清光在池面上如镀了一层白银一般，池中的片片浮冰如淡绿色的水晶，澄澈而又晶莹。再看四周群峦迭起，连绵不绝，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竟一时难辨方向。
　　“我在前面替你们看着。”说完这句话，卓梦寒向我们身后走去。
　　“走吧。”逸打量了一下四周，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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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甜的香味飘如鼻中，直教人欲醉。我看着眼前这面嶙峋的陡崖，半山腰的峭壁之上，一朵如碗口大小的奇花怒放着，碧绿的花瓣，积雪的山崖，白中映碧，在清冷幽绝的月光中显得娇美而又无暇。
　　“这就是千年雪莲？”凝视着白中的那抹碧色，我不由叹道：“太美了。”
　　“也不知摘下后，还会不会如此美丽？”
　　我转过头看逸，只见他微微一笑，忽然纵身向峭壁上跃去。
　　“小心点！”看着如此陡峭的悬崖，我不安地喊道。
　　此时他已抽出了腰间的冷泉，剑芒清寒，刺入冰雪中。就这样，他利用着剑，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着……
　　微风徐来，冷香扑面，我忽然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去。
　　明月皎皎，倒映在池面上，破碎成万点银光，似寒星，又似细碎的钻石……这会是那个秘密吗？
　　“你在看什么？”
　　耳边响起一管低沉暗魅的嗓音，我怔了下，回过头问：“这么快?”
　　逸一挑眉，淡淡地问：“你在想那两句诗？”
　　“暗香生绝壁，明月出瑶池”我转过头继续望着，口中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解开这两句诗的关键应该就在这儿。”
　　“难道你就一点不好奇吗？”半晌没有动静，我不由奇怪地转过头去。
　　“你……”一转过头，就见到他低头蹙眉思索的模样。
　　“咱们先离开这儿。”他猛地抬起头，眸光奕奕。
　　我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远处就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仔细分辨，似是上官玉柔在质问卓梦寒。
　　“卓梦寒泄密了。”一瞬间，我的脸色都变了。
　　“不是。”逸镇定地摇摇头，“既然你我都可以猜到那两句诗所指之处，那么上官玉柔也不难猜到。因此她不是针对我们而来，你不用太紧张。”
　　环顾左右皆苍莽，我不由担心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话音刚落，我就被他揽入怀中，向雪池方向飞掠而去……

　　躲在雪池旁的一块巨石后，耳听之前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的心情也随之紧张起来。转头看身侧的逸，此刻他居然还有心情研究巨石！
　　“有什么问题？”端详了这块巨石片刻，我忍不住问道。
　　月色如水，流泻在巨石上，颇有些复照青苔上的意味。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景观，又有什么值得探寻的？
　　逸不语，只是双手出力推了推巨石，而那巨石居然微微摇晃起来。这下可把我看呆了，按这巨石的体积，至少也得有一千多斤，按理决计推之不动。就在这时逸又伸出手，往岩石底下摸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看见逸在摸过之后，脸上闪过的惊喜神色，我不由感到更加困惑。
　　逸仍是不理我，再次向巨石狠狠一推。石底发出藤萝之类断绝声音，接着那岩石缓缓转动，便如一扇大门般，在转动了约45度角之后停了下来，露出一个三尺来高的洞穴。
　　我被这一变故给吓了一跳，只是呆呆地站在洞穴前。
　　“走。”
　　听见声音越来越近，逸蹙了蹙眉，一把牵过我，弯腰走进洞去。
　　刚走几步，就听身后发出“轰”的一声轻响，巨石已自动合上，这下洞中再无丝毫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