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之泪》尹若嫣

7、贝壳.等待

　　“小磊，行李都齐了吧？”杜泽宇嘱咐弟弟，“待会上车的时候小心点啊，回家了跟爸妈说，我先去一趟贝壳湾，晚几天再回家。”
　　“哥，你和我一起回家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回贝壳湾多好啊！”
　　“你先回家和爸妈打声招呼，放假了，别让他们担心。”
　　“好吧，那我就先回家了。我也想去贝壳湾啊，好久没去了，还怪想念那个地方的。哥，每次摸鱼我都输给你哎。”
　　“呵呵，那是因为你静不下心来啊，好了，你要是想去贝壳湾的话那就去吧 ！”
　　“行啊，假期里我一定要去一次贝壳湾，毕竟在那个地方长大，总会舍不得的。”
　　“嗯，上车吧，路上小心。”
　　.......

　　杜泽宇坐在火车上，上午离校，傍晚才能到贝壳湾。火车轻微颠簸着，太阳离地面越来越近，沿途的风景由光亮变的柔和，树的影子长了，建筑物的阴影也多了。也许太阳本不想滋生阴暗，可无奈世间有这么多杂物，所以在有光亮的同时也就有阴暗了。人心也如此，在心灵里堆放的杂物越多，阴暗就越多了。杜泽宇喜欢一个人的旅行，和其他男孩子不同，他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他会在行驶的火车中天马行空地任意想象着，想想人生，想想命运，想想未来,还有，想想那个画画女孩的摸样。如果用某种东西来形容她的话，他觉得她是海，不是其他地方的海，而是...贝壳湾的海。有着宁静忧郁的气息和与世无争的恬淡。
　　“小宇，什么时候回家啊？你这孩子，妈知道你舍不得贝壳湾，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可你总得先回家吧，一家人都等着你呢，你说你...”杜妈妈给儿子打电话了。
　　“妈，你们不用等我了，小磊到家了吧？”
　　“到啦，就差你了，你爸去美国出差昨天才回来，想一家人在一起聚聚呢，你又去贝壳湾了，你说你...路上注意点啊...”
　　“哦，妈，你不用担心我啦，我先在老房子里住几天，几天后就回去了。”
　　“好吧，老房子的钥匙在隔壁长叔那里，你到了先去找长叔。”
　　“嗯，我知道。”
　　火车一点一点地慢了下来，既然是旅行，就不能追求速度，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乘普通列车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单程的，简单的，温馨的。如果人生也能像这列车，不紧不慢，不慌不忙，那么，是不是还会有那些匆匆的过往？是会有的，因为它依旧是向前行驶的，这一秒就成了下一秒的过往。
　　浪花飞扬，轻舞忧伤，多么熟悉的这片海。波浪上的夕阳，静谧安详，承接着天与海的想象，是一天终结的完美景象。被染红了的海水，轻轻晃荡，渔船归来了。杜泽宇站在海边，想起了他的小时候，自己总是坐在海边看夕阳，偶尔会捡一些精致小巧的贝壳，把它们放在透明的大玻璃瓶子里。弟弟总是和其他小孩子们闹成一团，欺负完了这个欺负那个，但他还是很听哥哥的话的。直到他们10岁那年，爸爸为了做生意，一家人离开了贝壳湾。几年后，杜泽宇的爸爸功成名就，成了公司的老板，他们才在新家那边过上了安稳舒适的日子。杜泽宇静静地伫立在海边，泛着红光的海水温柔的晃动着，湿润的海风轻抚脸庞，这种感觉，就像那次叶瑶的发丝掠过他的脸，刹那间，他更加坚信叶瑶是他的贝壳湾了。
　　“小宇啊，哎呦，小宇，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和长叔打声招呼！”长叔是个五十多岁热情友善的男人，听说他年轻的时候爱上了贝壳湾的一个美貌的画家，可那画家后来似乎出了什么事，便从人间蒸发了。他对那个画家念念不忘，所以半辈子了没有娶妻生子，就这样在贝壳湾等候着，希望那个女画家能回来。
　　“长叔，我刚回来啊，刚想去找您呢！”杜泽宇走到长叔跟前，突然发现长叔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了，还有那双鬓浪花一样白的发丝，长叔老了。
　　“哦呵呵，小宇啊，走，去我家，长叔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啊？”
　　“长叔，每次回来都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哎......”
　　“嚯，你这傻孩子，和长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当年你们没搬走的时候，我们不也经常在一起吃饭嘛！只不过你和小磊都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围着长叔转喽！”海风吹拂着长叔的衣襟，长叔的身躯没有杜泽宇记忆中的那么魁梧挺拔了，多了些心酸，也添了些许无奈。岁月不饶人。
　　满天繁星依旧，如果此刻有人和他一起仰望星空，无论那个人是否在身边，是否在眼前，他都希望，那个人是幸福的。杜泽宇合上他的长睫毛，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

　　“小磊，睡了吗？”杜泽宇坐在窗前，拿起电话问杜泽磊。
　　“哦~我们刚吃完饭回来啊，在自己的床上躺着还真是舒服呢！哎呦，舒服~我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想在这多呆几天，顺便多陪陪长叔......”
　　“长叔！他还好吧？”杜泽磊一挺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还好，只不过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小磊，长叔真的是一直在等那个女人吗？”杜泽宇的声音在海浪声中变得柔缓起来，他淡淡的问着杜泽磊，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杜泽磊隐隐约约能听到哥哥那里海浪的声音，“应该是吧，贝壳湾的人不都那么说吗？不过，长叔也该为自己想想了，他再痴情，只怕是也等不到那个女人了！”他又倚到了柔软的枕头上，明亮的灯光晃得杜泽磊毫无睡意。
　　“为什么等不到了？”
　　“她要回来早就回来了，也不用长叔等她半辈子了啊！”
　　“嗯...那如果...”
　　“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啊，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像长叔那么傻呢！哎呦哥，不和你说了，我睡觉了啊，坐车坐的累死了！你也早点睡吧，拜拜！”
　　“好，拜！”
　　挂了电话，杜泽宇喃喃自语：“如果那个女人有她的苦衷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替那个女人找借口，他只是希望长叔可以过得幸福，不要像现在这样辛苦。
　　“哥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提起那个女人，她把长叔害的还不够惨吗！”杜泽磊一边关着窗户一边抱怨着，窗外各种颜色的霓虹灯不知疲惫地闪烁着，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在这个物化如此严重的世界里，能像长叔这样几十年如一日默默等待心上人归来的，又有几人呢？！
　　杜泽磊关了灯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是觉得长叔很傻，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么傻呢？就这样静静的在肖晶身边陪伴着她。肖晶伤心了，就给她安慰，难过了，就逗她开心，肖晶笑了，那杜泽磊更是高兴地欢天喜地了。如果有一天，肖晶不辞而别了，我会不会像长叔那样，痴情的等待着她的归来？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睡着了......
　　杜泽宇坐在窗前安静地看着璀璨的星空，他睡不着了。
　　走出门口，他发现长叔还亮着灯，徘徊了几步后，杜泽宇轻轻敲了敲长叔的门。
　　“小宇，这么晚了还没睡，是不是一个人睡不习惯啊？”
　　“不是啊，看你没睡，就进来了。”
　　“今天晚上和长叔一起睡吧，自从你们走了，长叔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孩子们都长大了，都不来睡了。”长叔收拾着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床被子，昏黄柔和的灯光下，杜泽宇似乎看到了小时候那些泛黄的记忆，像老电影一样，慢慢放映在眼前：长叔长叔，我要盖这个蓝色的被子！
　　好好好，给你蓝色的被子，小宇为什么要盖蓝色的被子呢？
　　我喜欢和海一样的颜色，我要把贝壳湾盖在身上，这样会很温暖......
　　从小，杜泽宇就喜欢和长叔待在一起，还没搬家的时候，杜家和长叔就像一家人一样，杜泽磊和杜泽宇都会时不时的在长叔家里睡觉吃饭，只是杜泽磊经常在外面和小孩子们打打闹闹，杜泽宇就安静的待在长叔身边，数着他的贝壳，或和长叔说说话。
　　“好啊，今晚就和长叔一起睡。”
　　杜泽宇轻轻地把被子搭在身上，长叔熄了灯，昏黄过度成了黑暗，长叔静静地问杜泽宇：“有喜欢的女孩儿吗？杜泽宇愣了愣，他转头看长叔，确看不清长叔的脸。杜泽宇轻轻地嗯了一声。夜静悄悄地窥望着大地，安静神秘。海浪敲打着礁石，那水滴破碎的声音，很动听。长叔没有说话，不知睡着了没有。杜泽宇默默在心里念道：像贝壳湾一样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