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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痕风浪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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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色老头逃跑了。”黎芦火红的小身子凑到桑白芩身边,惊讶的看着空空的床底。
“那……大师兄的病?”
小辛仍坐在床头,方才被桑白芩紧紧搂在怀里,又被衣袖遮住了脸,呼吸不顺,此刻鹅蛋小脸涨得通红,粉唇微启吐气如兰,随着呼吸,胸口上下起伏。
如此媚态看得桑白芩心中一动,想到她柔软温凉的身体贴在胸口时,似有湿润的雾气缠绕在颈间,鼻间还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心跳不由的加快两分。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桑白芩心烦,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直起身子对惊讶的二人从容一笑。
“他会回来的”凤眼一眯,水光一闪:“如此至宝,当然舍不得。”
“什么宝?就那什么会弹琴的□□?”黎芦皱起小眉毛,眼睛不信任的在桑白芩身上打转,却不料头上又挨一记敲打:“哎呦!你……”。
“那叫琴蟾,”桑白芩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随后一挥衣袖悠闲的靠上床头:“琴蟾已经叫他偷去了。”淡淡的语调透着股随意,仿佛丢的不是什么宝贝。
“什么?那你还不去追?别便宜了那色老头”黎芦瞪着大眼睛,小脸气鼓鼓的凑到桑白芩身前。刚才给我下迷香的仇还没报呢,不能放跑他!
“大师兄……你早有对策了,是吗?”小辛唇角带笑的望着一旁的桑白芩。
桑白芩对上这清澈的眼眸,柔声道:“知我者小辛也。”
黎芦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的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有些火大的叫道:“喂,别卖关子了,快告诉……”话未说完,忽见桑白芩目光闪动,天青长衫一晃,眨眼间已到了门口。“居然不敢现身,”桑白芩未在门口停留,一转身退回里间,手上夹着一片树叶。
“这是什么?”黎芦一步跳到桑白芩身前,好奇的盯着他手里的嫩叶。
“谷云鹤的留书,约我明晚在城东破庙相见。”不再挑青楼做试验了?还是试验结束了?桑白芩一时猜不透谷云鹤的想法。不过这次绝不会轻易的让他溜走。
“色老头真的回来了!你怎么办到的?快说,快说”,黎芦一脸兴奋的拉着桑白芩的衣袖欢快的跳脚,发出叮叮铃铃的脆响。毕竟只是个孩子,好奇心一起,早把报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小葫芦想知道?”
“嗯!”
“其实是……”
“是什么?”
“哎!怎么说呢?……”
“随便从哪说,”
“哎!算了,不想说了。”
“……”
“死白芩,臭白芩,烂白芩……”
桑白芩望着黎芦涨得通红的小脸,眉眼嘴角满是笑意。许久没有这样清爽的感觉了,果然还是要时常耍下小葫芦才好。
“谷前辈只得到了一半……对吗?”小辛的声音低沉,穿透黎芦的亮爽的童音传进桑白芩耳中,桑白芩微笑着望向小辛。“我……我只是想……那琴蟾如此特别,大师兄……你不会不防,除非……除非……”
“除非我是故意让他拿走,”桑白芩魅眼含笑勾魂摄魄:“琴蟾嗜酒,不过沾酒后,须以青金石粉喂服,解去酒性,否则……”食指上青金石戒指映衬出桑白芩眼底里那一层幽光,嘴角泛起邪魅的弧度:“否则,醉生梦死……”
得悦楼,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客栈,南来北往的旅客都喜爱在这里住上几日,不为别的,只为尝一尝老板娘自制的烈酒芦花酿。这酒入喉清凉,带着丝丝花香悠远绵长,不过后劲十足畅快无比。
桑白芩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美酒佳酿,此时他正手提酒壶立于庭院里的玉兰树下。酉时刚过,夕阳余晖洒在天青色的衣袍上,云破天青金满现,幻真幻灭。小辛静静的站在回廊里望着这似要羽化登仙的人儿,不敢靠近,似乎只要悄悄走到他身边,他便会转瞬消失……
“很美是不是?”
小辛心里一惊,一时没有明白桑白芩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边残落的晚霞……的确很美。
“又到玉兰花开时,光阴如梭呵!”
庭院中潺潺流水穿假山而过,娟娟水声,静怡安然。小辛轻轻静静的踩着水声来到桑白芩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他眼中映着霞光,璀璨明媚,但他心里却透出深深的落寞,风拂青丝花渐落,不画相思意。
“大师兄……为什么不去见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他心中的人,结果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桑白芩将视线从远方收回,低头凝视身边这个单薄的身影,自从谷云鹤度了几分内力给她,她畏寒的身子有些好转,此时除去了厚重的灰袍,身着鹅黄色的衣裳,银发未束披在肩上,在夕阳余晖下镀上金边。
“那女子……她喜欢玉兰花吧”,小辛轻轻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玉兰花瓣:“我……见过那张画,她很美……就像这玉兰花。”
桑白芩望着小辛清秀的脸,眼瞳幽深,眼底不是温柔、邪魅,而是冰凉:“是呵!她美丽,善良、聪慧、坚强,她从不会令身边的人为难,总是为身边的人着想。”
真是完美的女子,我怎么可能比的上?不,我根本没有资格和她比,我有什么资格?想到这里,小辛惨淡一笑,笑自己不自量力,笑自己居然会如此贪心。那一笑伴着最后一缕霞光隐落,显得那样凄凉却也美的惊人,桑白芩有些震愣,不知为何见到那样的笑,心里烦闷难耐。
“那……她现在在哪里?”小辛抬起头望着桑白芩的凤眼“她走了,但是大师兄为什么……不去找她回来?大师兄深爱的人……为什么要放弃?”
“她已嫁做人妻,如此便好,只要她幸福……”桑白芩凝视着小辛,却仿佛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语气瞬间变得冰凉:“你永远不会明白。”
“大师兄……我……”小辛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冷的神情,心里跳动不安。
“戌时将至,该去赴约了。”桑白芩长袖一挥,转身步出庭院。走的那样匆忙与决绝,似乎在这里多呆一刻都是煎熬。
小辛默默的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四周被黑暗笼罩;直到灯火将黑暗驱赶;直到前院的人声都已消散。
不知站了多久,脑海里回荡的始终是他那句冰冷的话:你永远不会明白。
自己说了多余的话,被他讨厌了吧!小辛苦笑两声,拖着脚步向客房走去,身后假山被黑夜镀上寒冷的色泽,流水依旧,却衬得此刻的庭院死一般寂静。
万家灯火将夜空点缀,得悦楼的一间客房内却是漆黑一片,一个黄裳女子从远处的回廊里静静走来,晚风吹动银丝,发如雪。来人正是小辛,她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面对扑面而来的黑暗,有一瞬间的迟疑和不安,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氛,但随后还是迈进了屋内。
“小师兄,为何不点灯?”“小师兄?小师兄你在吗……”没有人回答,小辛越发感到不安,她焦急的向里间走去。窗外月光透进来洒在床头,一抹暗红的身影若隐若现。
“小师兄……是你吗?”小心的向前几步,微弱的呜咽声从床头传来。小辛定睛一看,只见黎芦手脚皆被绑住,小嘴被一块灰布堵住。小辛被眼前一幕吓住,突然眼前白光一晃,一把散发着冷气的利剑架在了脖子上,一股寒气向身体袭来,耳边传来一个残忍沙哑的声音,犹如鬼魅。
“原来你没死,呵呵……司空幽月。”
……………………
桑白芩一路施展轻功,在街巷间穿梭向前,烈风刮过脸颊,火辣的生疼。但仍然难解心头的烦闷,小辛的身影与另一个人影交相重叠。思索间,已经到了城东郊的芒山脚下,抬头望去,杂草丛生的土坡上隐约可见一个破庙笼罩在黑暗里。桑白芩稳定心神,几个纵跃便来到山门前。
残破的门楣爬满枯藤,木门早已腐坏,隐约可见其上挂着的红漆。墙垣坍塌与土坡连成一片,已分辨不出这庙宇原来的规模,从屋顶半盖的琉璃瓦,精雕的檐兽,依稀可见当年的盛貌。桑白芩踏着被乱草覆盖的大道缓缓步入大殿,说是大殿,其实已是四面透风。
“谷前辈,侄儿应约而至,请前辈现身吧,”声音在四周回荡。
“臭小子,快拿解药来,”人未到声先至。
“前辈说笑了,侄儿何时下过毒?”桑白芩魅眼含笑,优雅的转过身去。谷云鹤还是那一身看似落魄的花衣裳,腰间系着黑色的酒壶,此时正一脸怒气的瞪着桑白芩。
“好小子,耍老夫呢!拿出来,”看着那佯装无辜的俊脸,气不打一处来。
桑白芩嘴角上翘,伸手取下那枚青金石戒指,递到谷云鹤面前。谷云鹤一把夺过握在手心,张开时手中只剩一滩深蓝色的粉末。一手解下腰中的酒葫芦,壶中传出几声琴声。
只见谷云鹤迅速拔下壶塞,将粉末洒进去,而后将酒壶放到耳边摇摇,听到里面似有似无的铮铮声,满意的捻一下胡子。
“小子,老夫问你,你昨日带来的那个女娃究竟是何人?老夫昨日度她内力时捏过她的脉门。”谷云鹤两眼放光,在这幽静的破庙里格外明亮:“元气大伤,经脉皆损,是走火入魔遇毒反噬。我渡她内力时隐约探到冲脉上有一丝内力,但当我引力追过去时,那内力却突然消失……”
桑白芩眼眸一沉:“她的伤能医好?”
“外伤不难,不过内伤……”谷云鹤话未说完,忽觉四周通亮,似乎有强光照耀,当下步出破庙,桑白芩紧跟其后。二人来到山坡向前眺望,顿时被眼晴景象震住。只见百里之外,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天地照亮,猩红的火焰在寂静的夜幕下闪烁的格外狰狞。
桑白芩定睛望去确定方位,心里突然漏跳一拍。
那是……城南,得悦楼。
当即一个纵跃跳下山坡向内城冲去,谷云鹤的叫喊声在身后回响,但桑白芩此刻以顾不得其他,心下只余下两个身影。
小辛……黎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