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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番外 夜幕降临(上) ...


  •   深秋之朔夜,伴随着天际划过一颗流星,雍亲王府的偏院传出婴儿的啼哭。

      “恭喜夫人,是个男孩!”负责接生的稳婆抱着婴儿,对床上的女子说道。

      那是一个冰肌玉骨的银发女子,那张脸虽被生产的痛苦折磨得毫无血色,却依然掩不住她的倾城之姿。然而此时女子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身为人母的喜悦,那双翦水秋瞳淡淡地扫了眼被稳婆抱在怀中的婴儿,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稳婆见状,识趣地抱着婴儿带着一众丫鬟侍女退下了。

      当一切重归寂静之时,女子慢慢睁开了双眼。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迈着虚弱的步子向桌案的方向走去,目光锁定了摆放在桌案上的烛台。拔去上面的红烛,女子双手握住金属制的烛台,将锋利的尖端对准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下。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里衣,女子倒在地上,望着窗外漆黑无月的夜空,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弘景二十年十月初一,庆楚雍亲王殷辽得次子,令人不解的是,其母姜氏却在生产后自尽。知情的人全被殷辽封了口,雍亲王对外宣称姜侧妃难产身亡。因此子降生之夜星月无辉,取名玄夜。

      按照庆楚的传统,爵位世袭主张立嫡立长。玄夜上有一兄殷柯冉,为正室所生,雍亲王百年之后,亲王的称号注定是要传给他的,而玄夜和其他的子嗣只能成为低一级的郡王。背负的责任轻重造成了对他们不同的教育方式,再加上玄夜一出生便没了母亲,雍亲王又忙于朝政很少关注子嗣,因此玄夜的童年一直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直到他九岁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玄夜在王府的庭院中徜徉,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光,不知不觉来到一座荒废的院落前。玄夜听王府的仆人们说过,这里是王府的禁地,多年前王爷因某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将这个偏院废弃了,从此再无人居住。玄夜隐隐感到此事背后必有玄机,因为整个王府的人都对那座偏院避之不及,他甚至还听侍女们私下议论起院中闹鬼,晚上会听到女人凄厉哭叫的事。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来到院门前,就见两扇年久失修的大门上挂满蛛网和灰尘,还拴着沉重的锁链。看来这里是无法通过了,玄夜这么想着,爬上了院墙。

      院墙不高,他没费多大力气就进入了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看便是荒废许久,没有什么能引起过多注意的地方,玄夜直接推开了房门。一股许久无人居住的霉味扑面而来,可以从室内陈设推断出这里原先是个书房。拂去书架上的尘土,玄夜发现书架上摆放的多是些诗词歌赋,由此可见这栋房子的主人生前的才情。玄夜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书籍,最后停留在一本看起来像是手札的册子上,伸手将其取下,他意外地发现封皮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姜雨烟”三个字,正是他母亲的名字!

      莫非母亲生前住过这间屋子?玄夜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对他提过母亲的事,因此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想从中找出母亲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哪怕只是点滴。泛黄的书页上用同一种字体记下了一行行文字:

      “六月初三,淫雨霏霏,应谢郎之邀泛舟玉樱潭,饮酒赋诗……七月十六,月满西楼,天赐良缘,雨烟与谢郎结为连理……九月初九,秋高气爽,随夫君登纤山远眺,遍插茱萸……五月二十七,天光破晓,喜得敏儿……”

      玄夜越看越糊涂,他能体会到母亲字里行间洋溢的幸福,那似乎是从一个少女嫁为人妇再到初为人母的历程,可是文中的“夫君”明显不是自己的父王,还有那个敏儿是怎么回事?玄夜继续看下去,终于在看到“正月十五,举家赴永安探亲,元宵佳节之夜 ……”后面的话时,变了脸色。

      十年前的元宵夜,永安的牡丹街上人流涌动,灯火通明。这一夜,天子与万民同乐,举国上下一起赏花灯,猜灯谜,好不热闹。当然也有不少文人墨客借此机会以诗会友,留下不少佳句名篇。前来永安探亲的岭南才子谢之焕与妻子姜雨烟也在其中。

      谢郎才华横溢,又写得一手好字,每每吟出精妙诗句,便引来周围人群阵阵掌声。姜氏抱着不满一岁的女儿站在旁边,银色长发盘成云髻,珠钗环佩在晚风中叮当作响,花容月貌宛如天女下凡,一双翦水秋瞳温柔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朱唇轻启,时不时和上两句诗词。看着这样的景象,人们无不感叹这对夫妻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牡丹街边的酒楼上坐着一个华服的男子,此人正是弘景帝的胞弟,雍亲王殷辽。殷辽虽刚过而立之年,却已于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手握重兵,在庆楚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着楼下国色天香的姜雨烟,殷辽的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的欲念。

      数日后,谢之焕莫名入狱,女儿谢敏也下落不明,在姜雨烟心急如焚之际,一顶小轿将她抬入王府。那时雨烟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雍亲王造成的。怎奈谢家书香门第,根本没有官府的门路,纵使是封疆大吏,碰上一手遮天的皇亲国戚也只是佛祖手上的猢狲。她试图以自己换取丈夫和女儿的性命,可殷辽哪会跟自己的猎物谈条件,为了让她死心,不久谢之焕便在牢狱中遇害,连不满一岁的敏儿也未能幸免。从此,雍亲王府的偏院成了幽禁姜雨烟的牢笼,她彻底沦为殷辽的禁脔。虽然她屡次想追随夫女而去,可是在王府严密的监视下却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殷辽,我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你永远都别想得到我!”银发女子衣衫凌乱地躺在床上,瞪着上方无数次折辱玩弄自己的男人,声嘶力竭。

      随着“啪!”的一声,姜雨烟白皙的侧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渗出鲜血。殷辽攥起身下人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本王要的东西没有一样得不到的!本王不但要得到你,还要让你为我产下子嗣,直到你的身心都属于我,眼里再没有其他人!”说完,继续蹂躏起那具柔弱的躯体。

      “殷辽,你这个禽兽!”姜雨烟尖叫着,原本清明的翦水秋瞳充满血丝,“我诅咒你,诅咒你的孩子……”

      不久之后,姜雨烟怀上了殷辽的孩子,在经历了噩梦般的十个月后,终于产下一子。而在那个孩子落地不久,她趁着监管的佣人松懈之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谁来救救我,我的肚子里有恶魔!夫君,你在哪儿,夫君救我……”

      合上手札,玄夜失神地坐在地上,母亲的悲鸣依然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消失。原来,九年来他一直生活在谎言中,母亲的身份、死因、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一直以来,虽然父王对他漠不关心,自己还时不时地受到兄弟姐妹和父王妻室们的排挤,他都能够忍受,因为他一直感谢着母亲,感激着她用生命换来了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他的出生却源于父亲玩弄般的报复,终于母亲含恨自尽时的诅咒。

      他的父亲强抢有夫之妇,残忍地杀害她的丈夫和孩子,囚禁她侮辱她享用她,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他的母亲,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疯狂的征服欲。他是不被期待的孩子,他是不应该出生的孽种,是恶魔。

      如此想着,玄夜大笑了起来。既然命运如此戏弄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反抗?金银妖瞳染上一抹狠绝,融合了天空和大海的美丽色彩从此蒙上阴影,暗藏血光与杀机。他痛恨这个世界,终有一天,他殷玄夜要将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踩在脚下,狠狠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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