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四章 玄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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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绝尘都没来得及询问穆家的住址就冲出了当铺，好不容易遇到了几个行人，多方打听，终于在最后一缕残阳隐没于暮霭之下时，找到了穆家的宅邸。
那是一座相当宽敞气派的宅院，无处不透露出宅主人家底的殷实。漆着朱漆的大门上交叉贴着两道官府的封条，为了不破坏它的原貌，绝尘从院墙跳了进去。
院子里蒙了一层灰尘，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落叶，足以见得好几天无人打扫。不仅如此，除了灰尘与落叶之外，地面上随处可见的还有斑驳的血迹。顺着血迹，绝尘穿过回廊，来到一排排房间外。随手推开一扇门，屋内的景象足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破碎的瓷器，散乱的衣物，还有那红与黑交叠的大片干涸的血迹，地面、墙壁、窗帘到处都是，不禁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作案的人并非想要谋财害命，而是企图将整个房屋用鲜血染红。
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让绝尘忍不住退了出来，他关上门，大口呼吸着室外的空气。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一一查看。绝尘正思索着对策，突然发现西厢的一扇窗映出了一线光亮，虽然只是微弱的烛光，却好似召唤一般，为他指引着方向。定了定心神，绝尘向那间屋子走去。
推开糊纸的雕花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阴暗却宽敞的屋子，不似刚才那个房间的狼藉，这里还算干净，空气中也闻不到刺鼻的血气。提高了警惕，绝尘向光源方向的内室走去。挑开纱帘，室内的景色尽收眼底。昏暗的烛光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斜倚在床上，见绝尘走进，慵懒地坐起，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
“遵照约定，我来找你了。”绝尘的语气很轻松，仿佛真的只是来赴友人的约一样。
“在下不胜荣幸，只是不知绝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俊美的男子将头轻轻歪向一边，看着绝尘的眼神柔情似水，仿佛只要是绝尘开口，他便会有求必应。
“穆兄？”不屑地哼了一声，绝尘的语气透着嘲讽：“原来我每日呼唤的不过是早已归天的亡灵，你，还真是会骗人呢。”
“你不也一样吗？”男子从床上坐起，一步步向绝尘走来，“事到如今，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凌宗主？还是……殿下？”
绝尘的眼神一凛，冰冷的语气带着命令：“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子已走到绝尘面前，左蓝右绿的异色眼眸闪烁着妖冶的光芒，浅色的薄唇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殷……玄……夜……”
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霹雳，倾盆大雨接踵而至，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灭了屋内唯一的烛火。黑暗中，绝尘看着眼前精致得近乎妖醴的容颜，漆黑的凤目燃烧着愤怒的火光。殷玄夜，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十三年前，他击毙全部的刺客之后，昏倒在通往燕周边境的路途上，再醒来时却已身在戴国的地狱组织杀刀狼中。他困惑了好久，终于在一次首领醉酒的时候得知了这个名字，殷玄夜！
九个月的地狱之旅，他每每在绝望中挣扎便会想起这个名字。他自问跟此人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这个人不惜跨越国境也要将他丢给魔鬼？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殷氏是庆楚的国姓，当上凌家的宗主之后，他便留意庆楚那些有头有脸的皇族，没想到竟查不到这个人。从此，这段仇恨便被他掩埋在心底，毕竟他不能为了仇恨而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现在，这个人竟然出现在他面前，更可笑的是，他竟然将自己的仇人当成挚友真心对待，自以为自己找到了世界上最懂他的人，直到真相揭晓的那一刻。
悔恨、愤怒、屈辱排山倒海地袭来，绝尘扬起十成掌力直逼殷玄夜。不想还未接触到殷玄夜的胸口，手腕便被对方牢牢钳住。一股强劲的内力顺势一推，绝尘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头部传来撞击床板的疼痛。
“好可怕的表情呢。”殷玄夜用自身的重量将绝尘压在身下，一手扣住他的手腕放在头顶，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不过，即使是生气的时候也依然美丽动人。”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绝尘银牙紧咬。
“第一眼在绮梦居看见你时便认出来了，十三年的打磨，让你变得更加璀璨夺目。”玄夜眯着眼睛打量着绝尘，如同在欣赏一件瑰宝。
“半路的山贼是你派的吧？”
“没错，若不是他们，我们又怎么能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呢？”银色的卷发丝丝缕缕地落在绝尘脸上，好似轻柔的蚕丝。
“为什么要灭掉穆家满门？”什么惨遭贼人毒手，事到如今，他要再不明白眼前之人的本质就枉为凌绝尘了。
妖冶的眼眸闪烁着波光，银发男子含笑道：“因为我要穆朗星这个名字，只有它才配得上入皎月般美丽的你。”
听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话，绝尘的胸膛上下起伏，目眦欲裂，满腔怒火压抑在胸口，经由喉咙嘶吼而出：“人命在你手中就那么不值一提？”
“我对生命一向不感兴趣，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只要阻挡了我的道路，便尽数铲除。人不过是脆弱的玩具，一不小心就弄坏了。”修长骨感的手指描绘着绝尘唇的轮廓，“可你不一样。美丽、坚韧、凛然，越是深陷困境就越能绽放出夺目的光辉，不知不觉便被你吸引，我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爱吧。”说着，将头埋进绝尘的颈窝，在发根处轻嗅起来。
绝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怎么会是爱呢？不过是疯狂的占有欲罢了。这个男人就像一团凝聚不散的黑暗，一旦盯上了猎物，就不会放松，直到对方被他完全吞噬。怪只怪自己看错了人，竟然愚蠢地信了他的话，看着自己被玩弄在鼓掌之间，这个人一定很高兴吧。
“我从没爱过什么人，所以不知道该怎么与你相处。”细密的亲吻落在白玉般的脖颈上，“不过没关系，过了今夜你就会属于我，我会很温柔的……”说着，将手指伸向绝尘的领口。
“殷玄夜！”绝尘突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爆出凛冽的寒光，“除非你今天置我于死地，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凌绝尘势必杀你！”冰冷的嗓音带着沙哑，此时的绝尘好似地狱的修罗，浑身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有些人越到愤怒的时候越冷静得可怕，绝尘就是这样的典范。十三年的光阴带走了往昔无暇美玉般的少年，如今的凌绝尘是一把随时都可能出鞘的利刃，带着同归于尽的觉悟，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殷玄夜没想到的是，当那双凤目中充斥着满满的恨意之时，他竟然胆怯了，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能放下。就在这时，外室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门被什么人踹开的样子，意料之外的情形吸引了殷玄夜的注意力。趁着他走神的瞬间，绝尘气沉丹田猛地挣开他的束缚，抬手一掌劈向玄夜面门，玄夜急忙躲闪，一整套动作仅发生在瞬息之间。急促的脚步声过后，两个人影闯了进来，正是追随绝尘而来的长庚和瑾枫。
“宗主！”长庚见到屋内的情景，虎目圆睁，对着殷玄夜举枪便刺。殷玄夜一边巧妙地躲闪着长庚的攻击，一边朝绝尘说道：“凌宗主，今日小聚不幸遭人打扰，明日亥时冷香小筑，我们继续。”说完粲然一笑，跳入了窗外茫茫雨幕之中。
“小贼休走！”长庚大喝一声，紧随其后跳出窗外。
望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幕，绝尘起身，一拳打向床边的墙壁。
“宗主……”瑾枫看着如此失常的绝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凌瑾枫听令！本宗主命你调查殷玄夜，明日午时之前，我要他全部的资料！”绝尘紧握着双拳，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属下遵命。”瑾枫郑重地施了一礼，目光担忧地看着绝尘，“宗主明日要去赴约？”
“对，非去不可。”绝尘的语气不容置疑。
“宗主何必以身犯险？”瑾枫不赞同地说道，“若是您非要对付他，瑾枫可以代劳，相信长庚也是这么想的。”
绝尘看着一脸认真的瑾枫，摇了摇头，“你和长庚一个是谦谦君子，一个是盖世侠客，一生光明磊落，绝不适合做那个生长在黑暗狭缝中的男人的对手。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完成。”说完这番话，绝尘向外走去。没错，那样的人必须由自己，由自己这双沾满魔鬼鲜血的手击败。
望着绝尘离开的背影，瑾枫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他的宗主是王呢。临危不乱，掌控大局，于风起云涌中傲然站立。光与暗又能怎样？终究还不是都会向他臣服，为他所用？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四章 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