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记》夜烬沙华

17、番外 初见晨曦（三）

　　“明辉，接球！”伴随着曜岚的喊声，一个五彩拼花布球朝明辉丢了出去。曜岚每天上完课后都会找明辉出来玩，今天也是如此。

　　看着皇兄扔过来的球越飞越远，明辉急忙拼命去追。这时，一只大手将球捡了起来，来不及减速的明辉直直撞了上去，下意识地闭眼，没想到身体还未来得及感受撞击的疼痛，人就已被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提了起来。

　　明辉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一个气势逼人的中年男子，男人的面孔刚毅而俊朗，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威严，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当盯着自己的时候，明辉有一种快要被杀掉了的感觉。受不了这种压迫感，明辉的眼泪夺眶而出。

　　“父皇，请您把明辉放下来。”耳边传来皇兄悦耳的声音，虽然用了敬语，却透出说话人隐隐的不悦。

　　明辉循声望去，就见宫人们已跪了一地，而那个唯一站着的他的皇兄，此时正皱着清秀的眉毛，一脸不赞同地仰视着捉着他衣领的男人。

　　姬卓曜将明辉放回地上，看着明辉迅速地躲在曜岚身后，叹了口气。

　　“明辉，那是父皇。”曜岚转头对明辉介绍道。明辉怯生生地看了姬卓曜一眼，小声叫了句“父皇”。这个男人刚才带给他的恐惧依然残留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姬卓曜，也是第一次感受帝王的气场。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对他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不能永远依赖曜岚，躲在别人身后是弱者的表现。”明辉呆呆地品味着这句话，试图去理解其中的含义。

　　不再理睬陷入自我世界的小儿子，姬卓曜走到曜岚面前蹲下身，好让自己的视线与儿子平齐，王者的威严顿时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个父亲的温柔与慈爱。捏了捏儿子又软又嫩的小脸，姬卓曜笑着问道：“曜岚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曜岚思考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也没忙什么，就像平时一样上上课，下下棋，练练剑而已。”

　　“然后朝廷三公就来父皇的御书房里哭诉，纷纷要告老还乡？”姬卓曜接着儿子的话说道，挑起了眉毛，但并非生气。

　　“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曜岚说着，不屑地扬起了小下巴。

　　“太傅上课的时候让你们默写《周礼赋》，你写了什么？”姬卓曜问道。

　　“不过是默写了一遍，再加了点评语而已。”曜岚说得很无辜。

　　听了儿子的话，姬卓曜险些气乐了。他回忆起太傅拿着儿子的默写来找他时的情景，他的宝贝把那篇文章一字不差地倒着写了一遍，结尾还加了一大堆批判的独到见解，直看得老太傅头发都快掉光了，连连说着这样的皇子他教不了。不过也不能怪儿子，那篇文章确实无聊，通篇的大道理没有一点实际用处。

　　“那么李将军说你嘲笑他年迈体衰又是怎么回事？”想那位老将军戎马一生，而今年过花甲虽不如从前，大家也仍拿“宝刀不老”之类的话恭维着，哪知被这孩子触了逆鳞。要不是顾及着他这个皇帝，恐怕早就拿着刀找他家儿子拼命了。

　　“谁让他说儿臣练剑像跳舞？儿臣只是气不过跟他过了几招而已，他自己输了还不许别人说吗？”曜岚说着，一张小脸气得通红，那样子分明就是受了侮辱。

　　姬卓曜看了不禁好笑，自己儿子那身傲骨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本来他还想说像跳舞有什么不好，现在看来，还是不要招惹儿子的好。

　　“曹太师说你抢了他家的传家宝，可有此事？”姬卓曜突然想到还有这事，有些头痛地问。

　　“是他非要跟儿臣下棋，还唆使儿臣用明辉当赌注，儿臣不过是不小心用了全力，结果他从头输到尾，输到最后只能用传家宝来抵押了。”曜岚说完，颇有些大快人心的意味。

　　“曜岚，你可真是父皇的克星。”说着，姬卓曜一把抱起曜岚，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虽然儿子给自己找了很多麻烦，可一想到平日里连自己也要礼让三分的朝廷三公被儿子耍的团团转，姬卓曜又感觉很得意。于是，他宠溺地对儿子打趣道：“曜岚要是实在闲得无聊，就帮帮父皇吧。前两天工部还来向父皇讨治河的银子，不如父皇带你去户部，你帮父皇赢点银子回来。”

　　“好啊，只是儿臣不知道户部尚书有什么兴趣爱好，还得先打探一下才行。”曜岚煞有介事地说道。

　　姬卓曜看儿子竟然当真了，不由得开怀大笑。

　　突然，曜岚看到了地上一脸羡慕地望着自己的明辉，对姬卓曜说：“父皇，明辉今年已经五岁了，该去上书房读书了。”听了儿子的话，姬卓曜看着明辉，点了点头。

　　燕周的皇子上午习文，下午习武，明辉自从上学之后，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同时，他也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他的皇兄有多么优秀。那备受众人景仰的朝廷三公已经侍奉了燕周两代皇帝，哪个皇子见了不是礼让有加，唯独他的皇兄不屑一顾，那三个老头虽然常常气得跳脚，但却可以看出他们真的很欣赏皇兄。从那时起，曜岚在明辉的心里已经就是未来皇帝的不二人选了，他渴望自己变强，渴望有朝一日能够辅佐他的皇兄。就在明辉追逐着曜岚的背影不断努力的时候，一段插曲打断了原本平静的生活。

　　一天放学后，明辉正走在回冷宫的路上，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群人，正是其他几个皇子。

　　“这不是冷宫里尹美人的小杂种吗，几天不见，出落得人模狗样了？”二皇子看着明辉，阴阳怪气地嘲笑道。他的母亲是皇帝的表妹，位列贵妃之衔，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后宫里很是专横跋扈。

　　见明辉没有吭声，一旁的三皇子也讽刺上了：“二哥不知道吗？他最近攀上了姬曜岚，猖狂的很呢？”三皇子的舅舅是朝中一位手握重兵的将军，母亲德妃在后宫中也很有势力。

　　“哼，姬曜岚有什么能耐？不过是跟他娘一样长了张漂亮脸蛋，这本事用在青楼欢馆里还行，用在皇宫可不好使。”大皇子最嫉妒曜岚，他本为长子，外公是当朝宰相，母亲淑妃又是皇帝的第一个妻室，可却处处比不过曜岚 ，他在背地里可没少诽谤他这个四弟。

　　明辉本不想搭话，不想这几个人不但提起了皇兄，还越说越难听，他忍不下去了，愤怒地反驳道：“你们住口！不许你们侮辱皇兄！”

　　“不许？敢跟我们这么说话，你好大的胆子！”二皇子从没见过明辉这么强硬的态度，一直以来，面对他们的欺负，这个最小的弟弟都是哭着求饶的。

　　“二哥，别忘了他娘也是从青楼出来的，他们可谓是‘臭味相投’哦？”三皇子拍着二皇子的肩膀，继续讽刺。

　　“你们住口！”明辉彻底愤怒了，两年的时光足以增长他的勇气，他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一般扑了上去，跟他们扭打在一起。可是，无论是年龄还是体力他都差得太远了，更何况几个皇子还带着侍从，没多久就把明辉按倒在地上。

　　大皇子扯起明辉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露出了邪恶的笑容，“皇兄，皇兄，你叫姬曜岚叫的真好听啊。你难道不知道你娘为什么会被打入冷宫吗？” 看着明辉不解的神情，大皇子恶狠狠地说道：“你娘当年嫉妒萧后受宠，可是把她的宝贝儿子推进刚解冻的荷花池里了呢。不过姬曜岚虽然命大得没被淹死，那虚弱的小身板还能挺几年呢？他表面上对你好，心里说不定多恨你呢，你还在这里皇兄皇兄叫的亲热，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明辉好似没听到众皇子的哄笑一般，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是他母亲把皇兄推进荷花池里的……他回忆起每到冬天皇兄痛苦的样子，撕心裂肺地咳嗽，冰冷的手脚，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母亲造成的，他竟然不知，竟然厚着脸皮赖着皇兄这么久。他不配叫他皇兄，他甚至连待在他身边都不配……那一天，明辉不知是怎么回去的，他只知道，自己再没有资格当他的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