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一如之剑》葬剑

53、Chapter 53

　　阿尔温看着眼前的精灵王者，他眉眼间的忧伤似乎将要溢出一般。
　　“您曾经有过这样的后悔吗？”明知有些失礼，她依然忍不住问道。

　　“这漫长的一生中我只后悔过一件事，虽然那件事的结果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它令埃尔隆德得到了你们，令我得到了莱戈拉斯。”

　　——他只后悔，在最后的同盟结束之时坚持自己的自尊而罔顾了自己的心意。

　　精灵王的神情有些阴沉，气之戒失去力量意味着他无法再与埃尔隆德交流，但他从不曾绝望。

　　“我和埃尔隆德，直到今日回头看去，即使对比永恒的生命，我们也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好在现在并不算晚——但阿尔温，人类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等待。”

　　如果暮星是因为心中的爱恋消退而想要和亲族一起前往维林诺，精灵王绝不会反对，还会鼎力支持。
　　但她并不是。
　　这年轻的女性精灵心中的爱火并未减少分毫，只是对于埃尔隆德愧疚和痛心令她暂时迷失了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然而迷失只能是一时的，等到她远离中土，重新审视自己的道路，心中会永远留有那份遗憾，成为再也弥补不了的伤痕。

　　正因为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人类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站在原地来等待。
　　所以埃尔隆德纵然有千般不舍，却从未希望阿尔温作出会令她自己悲伤的选择。

　　或许当初和自己兄弟约定选择成为人类的命运之时，他心中已有答案。
　　——就算选择短暂的生命，也好过永恒的遗憾……

　　“阿尔温。”
　　瑟兰迪尔看着眼前的女精灵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埃尔隆德只希望你能幸福而已。”

　　精灵在中土最后的星辰忍不住泪如雨下。

　　※※※

　　长长的白色送嫁队伍从瑞文戴尔出发的时候，由双子走在阿尔温身后，瑟兰迪尔和金花领主在更后方一点的位置骑马并行。

　　“我原本还在担心你的状况。”格洛芬德尔仔细观察了一番瑟兰迪尔的神色，轻声地说，“看来你还不错。”

　　精灵王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格洛芬德尔。
　　“真难为你能够看出来。”
　　这个真实年岁远超过他和埃尔隆德的精灵最擅长的就是将一切闷在心底，不显露声色。很多时候你以为他不知道，他其实早已心中有数。

　　“我没想到你会选择西渡。”没有理会密林之王的挖苦，金花领主至今依然记得曾经在战场上对西渡表示不屑一顾的巨绿林王子。

　　“我也没想过。”瑟兰迪尔点头承认，他话锋一转，“但我也没想过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埃尔隆德会沉睡不醒，而我更没想到是，如果我失去了他，生命也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他这次离开只能将埃尔隆德放在密林让陶瑞尔和加里安看护，而和之前不同，他与半精灵分离的每一天，都感到思念在膨胀，如果此时再叫他等待千年、分离千年，他必然难以做到。

　　“这么说白城的祝宴你不会停留了？恐怕阿尔温会觉得很遗憾……”

　　“我很忙，格洛芬德尔。”
　　瑟兰迪尔缓缓地拖长了音调，目光已不自觉地流连于密林的方向。
　　“我打算第一批西渡。”
　　比罗斯洛立安更早。

　　事实上，密林的西尔凡们已经开始为此做准备，船他们倒是不用担心，瑟兰迪尔相信瑟丹大人一定不会拒绝为他的小星空提供归航的白帆。
　　而密林的精灵们都愿意随王而去，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做好出行准备——这一去便无法再回头。

　　“哎，至少让埃拉丹和埃洛希尔能看看他们的父亲吧？”金花领主低声说，“他们恐怕不会这么快作出命运的选择。”

　　听闻此言，瑟兰迪尔的眉间压上阴云：“难道他们也……”想要选择人类的命运？

　　埃尔隆德究竟还要忍受多少分离？

　　精灵王看着眼前在队伍中依然不老实地逗弄妹妹的双子，心中沉郁。
　　为什么那个半精灵生命里所爱的都要离他而去？
　　难道当埃尔隆德在维林诺醒来的时候要让自己亲口告诉他不仅是他心爱的女儿，连他的两个儿子也一并选择了留在中土，不知是否有归期？

　　“我以为你应该能够理解他们想要留在中土的心情。”
　　格洛芬德尔感叹，他自己是一定会回去维林诺的，那才是精灵的故土，然而年轻的精灵们却还留恋着这片土地，迟迟不愿归去。
　　尤其埃尔隆德这一脉，流有人类血统的半精灵比其他精灵更容易受到这片土地的诱惑。

　　金花领主又想到在圣盔谷之战中颇为活跃的绿叶王子。
　　“而且我也不认为莱戈拉斯会选择现在和你一起西渡。”

　　“莱戈拉斯会选择自己的道路。”
　　瑟兰迪尔当然可以体会他们的心情，然而体会他们的心情并不意味着他不会为埃尔隆德感到心痛。
　　五千多年过去，至今想到选择了人类命运的埃洛斯，埃尔隆德依然会感到怅然。
　　暮星的离去在半精灵心头划下第二道伤痕，如果双子也选择人类的命运，瑟兰迪尔不知需要多久去平复他心中的伤痛，而且——漫长的等待最是消磨，这点瑟兰迪尔已深有体会。

　　但精灵王还是应允了金花领主的要求。
　　“我不会在白城等太久。”

　　※※※

　　目送阿尔温在白树飞花之中走向阿拉贡怀中，和人皇紧紧拥抱，瑟兰迪尔仿佛感觉到身边环绕着一股温暖宜人的微风，就如同伊姆拉崔的主人身上那股沉稳的气质，只是包围着他，就能令他的心平静下来。

　　——是你么？埃尔隆德？
　　——你看啊，你的安多米尔将会是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如果你在的话，将会是怎样的表情？一定一边为女儿的幸福而感到欣悦，却又忍不住分离的悲伤所带来的泪光……

　　精灵王微微垂下眼眸，遮住因想到精灵领主而感到有些伤感的目光。这是个充满喜悦的时刻，除了喜极而泣之外，不应该有别的泪水。

　　稍晚些时候，瑟兰迪尔脱离了宴会回到房间里休息，甘道夫的烟花在白城上空燃放不熄，整个城市陷入欢腾的海洋。

　　精灵王坐在窗边，看着焰火也遮掩不了的无限星穹。
　　天边的一颗星辰特别闪亮，他知道那是埃兰迪尔之光，埃尔隆德的父亲或许还有母亲，就在那星光闪耀之处。

　　“请护佑……你们的孩子吧……”瑟兰迪尔喃喃地说。

　　“Ada。”莱戈拉斯推门而入。
　　今天一整天他都没什么机会和父亲交谈。
　　虽然魔戒已经被毁灭在末日火山，但这位年轻的精灵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忘记父亲抱着埃尔隆德领主的表情——就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星辰都熄灭了它的光辉，只剩下一片黑暗。

　　“莱戈拉斯，我的绿叶王子，我为你骄傲。”瑟兰迪尔微微颔首，他并不需要询问儿子的来意，因为莱戈拉斯的目的他十分清楚。

　　果然，向父亲回礼之后，精灵王子有些迟疑地发出询问：“Ada，埃尔隆德领主他……”
　　“埃尔隆德还在沉睡，而我打算带他西渡。”
　　“Ada？”这消息对绿叶王子来说有些突然，至少在他印象中的父亲绝不会想要前往维林诺。
　　“密林的精灵们都会跟我一同西行。”瑟兰迪尔看着自己的儿子，丝毫没有婉转迂回地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而我知道你还未做好准备。”

　　莱戈拉斯上前几步握住父亲的手，蹲在瑟兰迪尔身前，突如其来的分离的讯息令他的头脑中有些混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整理了自己的思绪。
　　“我……并不是不想要西渡。”莱戈拉斯缓缓地说，事实上在护卫魔戒的途中，他常常能听见大海的呼唤，尤其是在罗斯洛立安休息的那一晚，梦中温暖的涛声激起了他心中的无限眷恋，“只是，我对中土还有留恋，我的朋友们都还在这片土地上。”

　　瑟兰迪尔反握住爱子的手。
　　“你现在会留下，莱戈拉斯，当我作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个事实。”
　　“伊姆拉崔的精灵之家即将凋敝，近乎永远的林中王国也将迁徙。总有一天，当你熟悉的已经远去，当中土再也不是你所眷恋的模样，我的儿子，你会回到我身边，回到精灵之中。”
　　瑟兰迪尔微微地笑了。
　　“我的绿叶已经长大到足以令我骄傲，然而无论多久，我都会在维林诺的港口等你归来，请牢记这个承诺。”

　　随着精灵王缓慢而低沉的言语，莱戈拉斯仿佛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维林诺的港口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荣光未改的密林之王和苏醒的精灵领主微笑着迎接他和友人的到来……
　　那画面温暖地几乎让他忍不住微笑。

　　“我知道了，Ada，愿星辰庇佑您和埃尔隆德领主前方的道路。”绿叶王子眼中映着密林的春光，“我衷心希望归去维林诺之时，能看到你们获得幸福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