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一如之剑》葬剑

35、Chapter 35

　　“很高兴再见到您，尊敬的埃尔隆德大人。”白发苍苍的比尔博·巴金斯坐在瑞文戴尔的庭院里，捧着那本他从夏尔带来的红皮大书。
　　这个不再年轻的霍比特人依然保留有埃尔隆德曾经见过的纯善质朴，但精灵领主也能看到他眼底被至尊魔戒侵蚀所产生的阴影。
　　比尔博·巴金斯做到了中土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但至尊魔戒还是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他。

　　“在回顾过去吗，我的朋友？”精灵领主在比尔博身边坐下，侧头看向摊开的书本，“这是你写下的故事？”
　　“唔……我最近常常会怀念那个时候，藏满黄金的伊鲁柏，矮人和他们的王索林——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长湖镇的神箭手巴德——现在去那里估计只能看见他的儿子或孙子啦，贪财而凶恶的龙……龙还是不要了……”一百多岁的霍比特人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看向埃尔隆德，“还有睿智的精灵领主和骄傲的精灵国王，他们的光辉有如星辰不朽。”
　　比尔博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个做错的孩子般喃喃地说：“还有一点……只有一点点，想念我的戒指……”

　　埃尔隆德看着他的老朋友。
　　与寿命限定的种族来往，需要承担改变和失去，这一点他早就已经知道，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放弃那枚戒指的决定令你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比尔博·巴金斯，包括人类的君王、强大的巫师、不朽的精灵，当然也包括我——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决定。”
　　“我知道那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知道。”比尔博抱着他的书，露出笑容，“谢谢你，埃尔隆德大人，我觉得好多了。”
　　“好好休息吧，我的朋友，愿你疲惫的身体和心灵能在瑞文戴尔得到抚慰。”

　　精灵领主起身离开。
　　在五军之战的战场上，魔戒最终还是跟着比尔博·巴金斯去往夏尔。
　　这令埃尔隆德多少有些担忧。
　　那枚由索伦在末日山脉打造的最强之戒和它的主人一样狡猾，并且依然心心念念想要回到铸造者身旁。而一旦魔君得到了统驭众戒的至尊之戒，中土将再无任何人能够阻止黑暗。

　　埃尔隆德取出怀中的一如之剑，摩挲着精美的剑鞘。
　　肩上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虽然索伦不敢再轻易侵入他的梦境和思想，但黑暗还是继续蚕食着精灵不朽的生命。无法愈合的伤口最后会变成怎样，连精灵领主自己也不知道。
　　在那个梦境之后，他和瑟兰迪尔都没有提过关于梦的最后场景所给予的暗示。
　　——罗瑞安的庭院对他打开了大门，意味着维林诺也不会再拒绝他的归去。
　　瑟兰迪尔是对的，梵拉的心意总是反复……然而不管是精灵领主自己还是瑟兰迪尔都明白，埃尔隆德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中土。
　　他低头看着与自己相伴六千年的短剑，面上神色不明，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埃尔隆德！”瑟兰迪尔快步走到精灵领主身边，伸手按在他的手上。
　　一到伊姆拉崔就看到这半精灵捧剑沉思的样子，令他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我以为我们已经谈过这个问题了？”他低声说，眉间微皱。
　　“瑟兰迪尔？”埃尔隆德略显诧异，“你怎么来了？”
　　据昨日送来林谷的信件可知，阿拉贡和甘道夫将比尔博·巴金斯之前的那位疯狂的持戒者送到了幽暗密林，精灵王怎么会有空过来这里？
　　“莱戈拉斯和灰袍他们一起回到了密林，我听说甘道夫将比尔博送来你这里，就过来了。埃尔隆德，别转移话题，你想使用它？”
　　埃尔隆德抬头。
　　密林的精灵王者脸上混合着焦急、愠怒和忧心，连一向齐整的金发也因为奔过来的太过惶然而显得有些凌乱。
　　他伸出手捋了捋瑟兰迪尔的长发，摇了摇头。
　　“我并未有此打算，瑟兰迪尔。”
　　然而精灵王并没有就此作罢，他握住埃尔隆德的手，锐利的目光直视那片灰湛的星穹。
　　“魔戒必然会来到此处，你敢说你从未动心？”

　　比尔博·巴金斯将至尊魔戒留给了他的侄子，在瑟兰迪尔启程前往林谷之前，灰袍和埃尔隆德的养子就急匆匆地赶往夏尔，显然是持戒者的下落已不再安全。
　　对于灰袍法师和那个登丹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在他们眼中算是安全可靠的地方，必然是林谷瑞文戴尔，伊姆拉崔之主的立场、实力和众所周知的温和友善都是最佳选择，魔戒必然会被带到这里——
　　所以他才会急匆匆地赶来此处！

　　春季即将过去，温暖柔和的日光照在精灵领主的脸上，却驱散不了他的担忧和疲惫。
　　沉默良久后，埃尔隆德沉声说道。
　　“……我不知道，瑟兰迪尔，林谷的精灵们开始感到不安，我最近也觉得更容易疲惫，一切的改变都让我想到久远的从前，不管是愤怒之战还是最后的同盟，残酷的战争在它来临之前，总有预兆。”
　　他将一如之剑放回腰侧，转身走了两步，才继续开口。
　　“就如同埃西铎一直认为自己能够抵挡魔戒的诱惑——不真正站在它的面前，我无法告诉你最后的答案。”
　　瑟兰迪尔追上埃尔隆德的脚步，将黑发精灵的身体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那么就如同我曾经许诺过的，在这场战争结束为止，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精灵领主苦笑。
　　“别说蠢话了，瑟兰迪尔。你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
　　埃尔隆德这才惊觉精灵王的语气无比认真，对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都写满了坚持。
　　他摇头推开瑟兰迪尔，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是幽暗密林的王，你有你的子民，你要对他们负起责任——还需要我说更多吗，瑟兰迪尔王？”
　　那几乎已经是质问了。

　　然而这种程度憾动不了密林之王的决心。
　　“莱戈拉斯和加里安会暂时管理密林，至于多尔哥多的戒灵，如你希望的那般，密林和罗斯洛立安以达成联合，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瑟兰迪尔的话语昭示着在这件事上毫无转圜的余地，“我至少要留到至尊魔戒从伊姆拉崔离去——如果你不使用那把剑，我们都知道只有一个地方能够毁灭它！”

　　——末日火山。

　　“……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埃尔隆德一点不意外瑟兰迪尔知道他的心思。
　　当年的埃西铎尚且不能抵抗魔戒的诱惑，还有谁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够拒绝诱惑，但真正抵御了至尊魔戒的，就只有比尔博·巴金斯一个，连凯兰崔尔夫人都无法断言自己不会受到引诱。
　　至于埃尔隆德自己……他也会被诱惑，被用剑毁灭魔戒的欲望而诱惑。

　　“从被黑暗大军围困的伊瑞詹之中救出凯勒布理鹏的精灵现在说出这种话？”瑟兰迪尔轻哼一声，他面上的表情转为严肃，语气里是属于一个王者的郑重，“精灵们的时代即将过去，埃尔隆德。”
　　在中土的几位精灵领袖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精灵的衰弱和信仰的退却。
　　数千年前，精灵们来到这片土地，在这里扎根，在这里孕育，在这里成长……但对于这片土地来说，他们终究只是过客，伊露维塔的首生子在圣地享有永远的安宁快乐和不朽的灵魂，而他的次生子们拥有这片浸润了热血与烈火、悲痛与欢歌的丰饶大地。
　　“不管是毁灭魔戒还是打败索伦，主导者都不会再是精灵了。”
　　“我知道，瑟兰迪尔，但精灵不能全然的放手，西尔凡们眷恋森林更甚大海，你的王国也将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延续。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种族依然需要帮助。”
　　“他们或许需要指引，但那不需要消耗你的灵魂！”

　　“……你总是能说服我。”埃尔隆德放弃与瑟兰迪尔的争辩，他知道在是否使用一如之剑这点上瑟兰迪尔会跟他坚持到底，但……埃尔隆德早已知道，世事无常。精灵大师狡猾地避开了关于这点的争论，因为不到那个时候，任何口舌之争都毫无意义。

　　“我只能暂时劝解，如果有谁能够说服以睿智博学闻名中土的精灵大师，恐怕我并不在此之列。”精灵王心里浮现出三个名字，而其中两个都已不在。
　　他挥去心中突如其来的伤感，拉起埃尔隆德的手往精灵领主的寝室走去。
　　“给我看看你的伤势。”

　　魔剑留下的黑色创口不再是收缩闭合的，颇为狰狞的伤口和应着埃尔隆德的呼吸甚至呈现一种缓慢的扩张状态。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瑟兰迪尔又是惊怒又是心痛——这个半精灵从来不会在信中告诉他这些！
　　“这个样子你不仅收留受到魔戒影响的比尔博甚至还要让魔戒被带来瑞文戴尔？！”
　　黑暗会呼应黑暗，尤其是黑暗源头之一，承载了索伦大部分灵魂和力量的至尊魔戒。
　　“有一阵子了，除了看起来恐怖之外，没有其他影响。”埃尔隆德拉上衣服，淡然地说，“它不可能使我堕落。”

　　“……你应该西渡。”
　　瑟兰迪尔抬起头，郑重地看向埃尔隆德。
　　“你应该前往灰港，埃尔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