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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往而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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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元帝轻轻将孟云露在外的藕臂收在被里,孟云碰到了横亘在背上的伤口,不由痛哼了两声,承元帝连忙缩手,有些无措。苏婷儿忙递上拧干的毛巾,承元帝接过来,轻擦孟云疼得汗滋滋的额头。苏婷儿悄声问道:“大家(对皇帝的亲近称呼),孟婕妤这是病了?”
承元帝回头看她一眼,道:“婷儿,躲进小楼中,如今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竟不知道今夜有刺客闯进永宁宫中来刺杀朕么?”
苏婷儿立时情急道:“大家,可有什么损伤么?”
承元帝盯着苏婷儿看了半晌,眼神复杂,叹了一声,道:“这一晚上,朕总算听见一句真心的问候,婷儿,你总是那么善良,就像书源一样。”
苏婷儿道:“大家言重了,在这宫里有哪个妃嫔贵人不将您放在心里?奴又何德何能及得上文德皇后半点。”
承元帝摇摇手道:“在这偌大的宫中,你是朕唯一能到听见点儿真心话的人,难道你要开始敷衍朕了么?”
苏婷儿却不回答他的质问,反道:“大家,刺客为什么会刺杀孟婕妤?”
承元帝顿时有些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刺客怎么会杀一个女人呢?云儿是为我挡了刀,这才受伤的。”
苏婷儿不说话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孟云,承元帝半晌回过身来,道:“婷儿,你还记得太子十一岁的时候的事么?”
苏婷儿道:“自然是刻骨铭心。记得那年,大家带着文德皇后、太子和三公主一起往塞北巡视军务,遇到柔然的刺客逆贼。贼子调虎离山,北衙禁军仅有百余人守在大家身边。眼见刺客就要攻进皇帐,文德皇后将大家藏起来,自己却换上了皇上的大麾冲了出去。后来,大家安然无事,但文德皇后却从马上摔了下去,伤了肺。”
承元帝记起当年,有些无可奈何的笑笑,怀念道:“书源就是这么淘气,居然敢将朕塞到床底下去,你说谁给她的胆子?”
承元帝声音渐渐低下去,脸色柔和了很多,仿佛陷入了某个美好的梦境中,似乎当日刀光剑影,离生死不过一线,也只不过是美景中的小小调剂而已。
旁边的孟云在睡梦中低低痛哼了一声,又嘟囔了一阵,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依稀是叫妈妈的声音。苏婷儿和承元帝俩人猛的一惊,俱回过神来。
承元帝只手撑着头,道:“婷儿,你可知今夜孟云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朕脑海中是谁?”苏婷儿自然不能回答这等诛心之论,承元帝似乎也没指望苏婷儿说什么,他继续道:“我觉得书源又回来了,上天又将她还给朕了。”
苏婷儿低着头道:“大家,文德皇后去了,太子还在,孟婕妤也在,这都是老天眷顾啊。只要大家平平安安,我金碧王朝政通人和,文德皇后殿下在天上也是会高兴的。”
承元帝长长叹口气,脸色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孟云突然在梦中尖叫了一声,俩人都吓了一跳,苏婷儿赶忙上前,孟云秀美的五官痛到扭曲到一起,她挣扎着醒过来,紧紧抓住苏婷儿的手道:“皇上呢?他好么?”话还没有说完,横亘在背上的伤就让她疼的痉挛冷汗直下。苏婷儿将她按倒在床上,大声叫门外的太医。承元帝心念一动,猛的伸手将她整个横抱在怀里。孟云痛的尖叫一声,泪水横流紧紧攥着承元帝的袖子,哽咽着大口喘息,待她泪眼朦胧的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她便伸手搂过承元帝,紧紧将头贴在他的颈边,泪水和汗水濡湿了他的外衣。
守在门外的太医院众位医正一股脑被苏婷儿带进来,寒冬腊月,几个年过半百的医正却大汗淋漓。进得房中,又不敢抬头僭望孟云的脸色,几位医女但见孟云身上血迹斑斑,惊得手足无措,惊叫连连。皇帝见他们脸色不对,且战战兢兢不肯抬头,却以为孟云就此不治,当即就要将这群庸医逐出宫外。苏婷儿柔声道:“诸位医正大人,事且从权,诸位且近前来,看看孟婕妤的伤势。圣上通达圣明断然不会怪罪诸位大人的僭越之罪。”
承元帝方才恍然大悟,急道:“朕恕你们无罪,快快救人便罢,如若孟婕妤有什么闪失,朕绝不轻饶。”
几位医正顿觉大赦,凑上前去,却仍不敢直视,只命医女将孟云的伤势细细道来。一时包扎,上药,不过半晌便有医正禀报,孟婕妤体弱,失血过多,但伤不致死,承元帝方才放下一颗心来。
如此折腾半夜,不知东方既白,眼见卯时即到,晨钟当响,马文忠咳嗽一声轻声对皇帝道:“大家,五更初起,今日朝参?”承元帝一夜未睡,忧疲交加,便如大病一场,他勉强抖索精神站起身来。苏婷儿忙小步趋前,取水收拾,将承元帝服侍的妥妥当当,上朝去了。
承元帝一走,苏婷儿这才腾出空当,吩咐侍女好生照看孟婕妤,一有什么情况请医问药不得延误,自己也回到小院,歇息片刻。一路走来,已经有几拨宫女来打探消息,昨夜宫中鲜少人睡得安稳,天一亮几大宫的主位妃嫔已经派了各自的心腹到处打听。人人皆知苏婷儿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却也不死心,旁敲侧击碰了几个软钉子才丧气而去。北衙禁军搜捕刺客的行动依旧在继续,掖庭宫内鸡犬不宁几乎翻个底朝天。苏婷儿有些担心安璃,紧走几步,待回到小楼中才发现床铺桌椅收拾的整整齐齐,桌上还摆着热腾腾的粥。安璃留了张字条,拜谢苏婷儿的救命之恩,又去尚膳局准备了粥品,这才乖乖回了尚衣局。
尚衣局的掌服女官已经将众位侍女召集到了一起,为昨夜的刺客事件训话。安璃迟了半刻,受了不少白眼,她也不在意,扫了一圈人居然没有看见沈七夕,就随便站到队伍中悄悄问旁边的绣珠。
绣珠比安璃早来半年,长的珠圆玉润十分可爱,但家中只是普通的商贾,无份入选妃嫔,只能进了尚衣局中,却长着一副难得的好心肠。她扫了一眼前头滔滔不绝的训话的掌服女官刘英,悄声道:“今早就没看见了,你们不是同寝么?”
安璃有些担心,道:“用饭时也没见么?”绣珠低头回忆一下,坚定的摇摇头道:“七夕今早没有用饭,哎呀,昨夜她可千万别去了尚膳局才好。刘掌服才道昨夜刺客正是从尚膳局中潜入永宁宫内,万一七夕恰好在那附近碰到刺客可怎么办才好。”说到这里,绣珠声音不由大了些,被旁边的人用力捅了一下,刘英用力哼了一声,将绣珠怕的不敢抬头。
安璃想起昨夜苏婷儿的言语,心咯噔一下,各种荒唐无稽的念头纷至沓来,无一不是沈七夕浑身鲜血生死不明的惨状。安璃心扑通扑通直跳: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杀个把人就如同儿戏一般,七夕现在不知所踪,万一是碰到刺客,怎么办?
安璃哎呦一声大叫打断刘英絮絮叨叨的说话,倒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刘英寒着脸问道:“安璃,你又怎么了。”
安璃捂着肚子,中气十足的喊道:“刘掌服,奴肚子疼,许是昨夜吹了凉风伤了胃,求刘掌服允奴休息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