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盲目1》小蔷薇骑士

6、6

　　黄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记得曾经跟随师父来长安还是12，3岁的时候。朱色的城门颜色未改，而我已不是当年的孩子。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是10年前的人。

　　物是而人非。

　　长安门口一地的鲜红，让我无法忘记。

　　“父债子还，既然找不到你父亲，那就由你替代罢。”一个男子红着眼睛，将一名少年的脑袋生生割了下来。围观的人们不但没有露出惊骇的表情，相反还喝彩着叫好。

　　那时候我用力拽着师父的衣襟，而他却如偶人一般站在原地。

　　“不……”我第一次看到那飘逸的长发下，男人俊美的嘴角打起了哆嗦。他面色惨白地向后走了几步，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待天色已晚，人群散去的时候，师父摇摇晃晃地在我搀扶下，走到了那被丢弃的无头尸身边。血依然不断地从血肉模糊的项上渗出。染红了师傅的罩袍，一向爱干净的他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抱起了尸体。血从他白皙的指尖一滴又一滴落下，就如我小时候看到的女子被活生生凌迟死的时候，那不断滴血的手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而如今这里地面被扫的干干净净，全然没有了当时的惨状。

　　也许从那一天起，温厚说话总带着微笑的师父就变了。

　　“裴弈，你不专心。”师父用手敲了下我脑门，硬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什么？”

　　“我说，我们先去寻个地方歇脚，等那几人。”他无可奈何地重复了一遍。

　　“恩。”看我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又叹了口气。

　　街上人来人往甚至热闹。人群之中，有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我不由一怔。

　　“怎么了？”见我停下脚步，师父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没什么，看错了。”

　　那个静虚子应该早被送回恶人谷了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裴弈，你这几天怎么连走路也走神啊，以前可不是这样哦，难道说……”他邪邪一笑。

　　我摇了摇头道：“徒儿最近晚上一直在做相同的噩梦，每次醒来都惊魂未定。”

　　师父收起了笑容。“哦？”

　　“一直梦到先前客栈别过的道人手执兵器，要我杀他。”

　　“只是他让你杀他？”

　　我垂下头想了想道：“还有，他总叫我瑟儿……我不知道那是谁，也从未有人这么叫过我，感觉很不舒服。”

　　“是吗……”师父若有所思地甩了甩遮住眼睛的长发，自言自语，“难道……这是天意？”

　　“师父？”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不，没什么。你没有立刻将那人杀掉，也许不是坏事呢。”他冲我诡秘一笑。

　　夜下的长安，繁华依旧，摇曳的灯笼缀满街坊屋檐的翘角。师父一到客栈，才歇下脚就不见了踪影。以前在万花谷教我武功的时候也是，一套口诀授完，他就立刻消逝的无影无踪。我曾想跟在他身后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结果总在半路被甩开。所以对他动不动就失踪，我已是见惯不惯。

　　临街的客房里，只有我一人。凝视窗外的灯火，视线开始模糊。无数金色的光点晕开，化作一团又一团的光球，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上方晃动着。漆黑的夜空也被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如梦似幻。

　　就在此时，身后有人拍了拍我。

　　“！”出于习惯，我什么也未想，抬手便直戳向对方。手指几乎碰到他的时候，我硬生生地收回了手里的劲道。

　　“你……”

　　昏暗的灯光下，他白衣依旧。微凉的手掌挪开了我松懈下来的手腕，一双狭长的凤眼定定地看着我。黑色的瞳仁里，我看到了自己惊异的表情。这张鲜少有表情，就连师父也嘲笑我与人偶无异的面孔，居然也会有那样的神情。

　　“我说过，无论你去哪我都会找你的，”他缓缓道，眼里透着忧伤，“为何一声不吭就走？”

　　“你只是一时迷惑……我是男……”我叹了口气。

　　“我不在乎！”他固执地说着强行将我的肩膀扳回来，“裴弈，我不会在乎你说的那些，别离开我。”

　　真是痴人说梦话，有个声音在我心底冷冷地嘲笑着。静虚子还在耳畔喃喃地说着什么，我什么也没听，转头看向窗外，远方金黄色的烟花绽放，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再度绽放。

　　尘世的烟华，美丽而易碎。我不禁伸手，想要去抓住那烟花消散前最后一抹金黄。随着他覆在我肩头的那一刻，我眯起眼，夜幕下的耀眼的金色碎了，光点化作一道又一道流星，缓缓地向四方散落。

　　“裴弈……”他唤着我的名字，仿佛怕忘记一般，一遍，又一遍。

　　我转过头，墙面上，昏黄的灯光投射出我们二人的身影。相拥的身影渐渐地交叠在一起，如同平日作画提笔徽墨的形影，那重合在一起的黑色的身影渐渐的渲染开，揉皱了薄薄的宣纸。忘了自己也是画中之人，一时竟令我看的痴了。

　　当灼热的气息攀附上的时候，我无暇再看，食髓知味的身体擅自开始激烈地颤抖。灯油渐渐地被燃尽，黑暗里，除了低低的喘息以外，我仿佛还听到师父那一声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