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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中秋月圆夜 ...

  •   自妻子与我相逢后,我再也没踏进眠翠楼一步。我佩服父亲,他的迂回战术起了作用。对
      于月儿,在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模糊的一片。偶尔,想起与她的那段艳情,我也只是笑笑,笑的无非是说自己荒唐。我觉得那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了,而点在唇上的那丝香甜也早就被我忘得干净了。

      八月中秋,孙有诚在他的商号里请客。我怪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团圆佳节请客。他听
      后,大大地讪笑了我一番:“怎么?舍不得家中的娇妻?”

      我一听,登时觉得失了面子,便道:“胡说!我怎么为了一个妇人……”

      “兄弟是手足,老婆如衣服。即便是妻老了,还有妾。再不行,就去嫖嘛。”

      我浑身一哆嗦,觉得他的话有深意。可是,他却把话转到了生意上,而且说得极自然。我
      知道他是个随意的人,有时候说话只图痛快,没有考虑什么后果不后果的。我想是自己多心了。

      晚上,到了孙有诚的商号,发现他请的客人全是济南的老乡,心里后悔起来,觉得与其和一群大老爷们闲话家常,还不如与妻子一起赏月来得惬意。

      孙有诚一见我,急忙招呼我坐下,还怪我来得太迟。我以家里有事为托词,可他不信,又
      把早上的的话开我玩笑。在场的几位均为老熟人了,所以不太忌讳,听了都笑了起来。如果只是面对孙有诚一个人的话,我满可以大发一通脾气,然而现在我是“群起而攻之”的对象。我只有强压着火气,任由自己的脸随他们的笑声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时候,门外的小厮喊道:“爷,姑娘们来了。”

      大家突然一静,眼睛里都释射出□□的光来,孙有诚嘿嘿一笑,然后卯足了劲儿喊了一声:“进来!”

      话音一落,妓女们惯有的嬉笑一下子充斥在整个房间内,这是一种程式化的笑声。虽然毫
      无情意,但能挑起男人们的情欲。我现在像只尝了腥的猫,闻了味儿,我会能为之所动。我记得从前自己不是这样的。

      一股香味——我能识别出的味道——对,是眠翠楼的百花香。抬眼,月儿竟坐在自己的对
      面。她倚靠在一位同乡的身边,有意无意地挑逗他,媚眼秋波一个不落。我不记得她曾这样放浪过,所以很是恼火。可又觉出自己的可笑了——她是个娼妓,对每个男人虚情假意是她的义务。

      因为她们的情意全由银子左右。她,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这也是她的悲哀。我心里又对她有了点怜悯之心。但是怜悯的力量远没有怨恨、鄙夷来得强大,甚至我还有点复仇后的快感。这是她的报应,谁叫她对我不贞呢?呵!又愚蠢了,她本就不属于我。

      她还在那里笑,而且是故作轻狂。我心里不是滋味,怨恨、鄙夷、怜悯、痛快全混在一
      起,我无法分辨。这是折磨,我的心有点疼了。

      陪我的女子就在我最不舒服的时候向我献媚的。我恼了,一把推开她敬来的酒水。结果洒
      了一桌,酒盅也在地上成了碎片。

      我失控了,一桌子的人也停了下来。他们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孙有诚忙来劝我,陪姑娘
      来的管事妈妈也跑来,先是训斥了她一阵,然后忙帮我擦去了身上的酒渍。我说不不碍事。然后又向同乡们赔罪,说家父不让我喝花酒,实在难抗家训。

      孙有诚,看我把我爹都给搬出来了,觉得挽留无意,便放我走了。离席时,我扫了月儿一
      眼,她若无其事地饮酒,继续与客人调笑。这是她的义务,无可厚非;可是奇怪,为什么我还
      是心酸。她不认得我了,在她那里留夜的无数客人中,我只是其中之一,没什么特别的。她不是李师师,只是个普通的妓女。

      走出商号,明月当空,可无星陪伴,连云彩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天空显得特别旷寂,深
      远。

      我原想回家,可是走到半道上。我去了眠翠楼。这简直是鬼使神差,当我有意识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已随着人潮进了那灯红酒绿的地方。

      刚刚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脑中的思维根本就没有运行。大脑只是在不停地回放,回访
      着我第一次来时的情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她第一次见我时穿的袍子……对一切都是与她有关的。月儿,月儿,我满脑子都是她。怎么会这样?我问自己,问自己的心,可是没有回答,只有一片混乱。

      眠翠楼的大门正对着我,卖笑的姑娘们挥着手绢,那个第一次把我拉进去的女人也在其
      列。她见到我,笑起来,她的唇更红了,脸更白了,当然褶子也多了起来。她手上那条丝绢像个活物,倏地向我袭来。我躲闪不及,手绢在我的鼻下扫过,一股浓烈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嗅觉。这不是月儿的味道。她比她来得低劣。

      老乞丐的话在此时闪了过来:“眠翠楼用的是百花香……下品的姑娘不能用。”

      她见我发愣,很想逗我:“今天月儿出局子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要本姑娘先陪陪你啊?”说着,她拉住了我。我急忙把她的手甩开,动作慌张:“我……我等月儿。”

      她不恼,反倒笑:“呦——,今儿倒碰上了个痴心的了。”

      我发窘,她笑得更厉害了,带着股男子的豪爽劲儿:“罢了,罢了,我刘玉红不抢姐妹的
      客人。我自己的客人还照顾不来呢!”

      语未罢,一个男人突然从人堆里闪出来,拦腰抱住了她:“宝贝儿,你真是让我想死
      了!”

      她吓了一跳,双手捂着胸口,歪头一看,脸放了下来,没好气地说:“你这个死没良心
      的,近来死哪儿去了?”

      那男人道:“我老婆不是生孩子么?”

      “呦,敢情你陪她啊——”刘玉红推了他一把:“那你别来啊。以为老娘没了你没饭吃
      啊?!告诉你,这些天姑奶奶的床可从没空过!”

      我的脸色有点难看,觉得他俩的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没有我的日子里,月儿的床肯定也
      是没空过。她没有我,死不了。同样,我没了她照样能活。想想今日在酒桌上,她那么千娇百
      媚,把我那个同乡迷得是神魂颠倒。今晚,她肯定回不来,肯定的。”

      理智的断定阻止不了我心中的妄想。我仍在眠翠楼的门口等着。等了多久,我自己都不知
      道。只清楚月儿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我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没看见我,可我的眼里此刻只有她。

      我随着她上了楼,半途中被老鸨拦住了:“公子,月儿姑娘今天出局子……”

      我当时已经疯了,把装银子的钱袋塞到了她手里:“够了吗?”不等她回答,我蹦上了
      楼,进了她的房间。

      跟局的娘姨急忙来阻拦我,可却被我给推了出去。她在外面砸了就一下门,后被老鸨给制止了。

      月儿坐在梳妆台前,不慌不忙地摘下头上的饰物。直至我走到她身后,她才开口说话。

      “你来了……”语气很冷淡。

      我僵在那里,觉得空气都是凝固的。上次是因我,这次是因她。

      她从镜子里看看我,然后继续把头发梳散,动作泰然,我却不知所措。

      “我……我在楼下等了你很久。”

      “等?您可是正人君子,家教甚严,您家老太爷连您喝喝花酒都不让,怎么还会让您进窑子呢?”

      她站起身,一边解开上衣的扣子,一边说:“我今天出了趟局子,没什么力气招待您,请回吧……”

      “请回?!”我听了她的话,晚上酒桌上发生的一切又重回我的脑际,怒火瞬间在我的脸
      上燃烧起来:“我在底下等了你两个多时辰!”

      她猛回头,冷笑起来:“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她又转过去,而解扣子的双手突然颤
      抖得厉害,好象衣服和她有仇似的。

      我正想前去,她却转了个身,眼睛变得异常明亮,那好象是泪。不,那就是泪!

      “我等你,等了多久,你知道吗?”

      我没回答,不是因为难堪,而是无法回答。我以为,不,是在此之前我一直确信,我不在
      的这段日子,她很快乐,像我忘了她一样,忘了我。

      看我不做声,她的泪已经无法控制,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淌着:“整整半年,半年……这里
      有多少个两个时辰?!”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若是说上次留在我脖子上的泪渍是让我动了恻隐之心。那么
      现在淌在她脸上的泪珠就成了我心上的烙印,无法忘怀了。

      我安慰她,双手自然是搂着她。一开始她抵抗,可后来还是扑在我的肩上痛哭着。她说了
      好些情话,有的带傻气,有的则有些癫狂。思路很不明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我无语,真的,是因为我让她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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