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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阿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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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严离了佛堂,傍晚起了些风,雨水飘进廊内打湿他长衫的一侧。
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十五年前也是这种光景吧。
他远远地看着佛堂,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顾夫人礼佛的身影和那远处飘来的念经声,与雨水声搅合在一起。
细娘……
他头一回见顾细娘是十岁那年,被父亲带近府做一名小厮,拜见老爷出来便看到有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站在天井里斜着眼看他。
“你叫什么名字?”果然是大户的千金,话语间已然带着颐指气使的神气。
“小的阿严,见过小姐。”他照父亲教的,恭恭敬敬跪下。
“阿严?”那小女娃凤眼一挑,“很好,自此你便是我的狗了!”
他悄悄抬头,觉得那小女娃生得是说不出地好看,一时忘了屈辱,神使鬼差地点起头来。
“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飘飘渺渺的诵经声,却如蜈蚣似地爬在他的脊梁,头顶一片片发麻。阿严连忙垂了头,急急忙忙离了通廊。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右火巷的方向隐隐的有喧闹声。
这群不识趣的下人们!
他正要往哪里去,却看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
“不好了!闹……闹鬼了!”
他连忙随小厮到了右火巷,只见下人们远远围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青白青白,在电光下犹如鬼神。细细的低语如跗骨之蛆,攀爬入耳。
“是她啊……”
“是恼了那后生仔住了她的房么?”
“……这么多年,阴魂不散……”
“那是自然,死得冤,自然怨气重,几年都要出来闹一回……”
“嘘——别乱说,你忘了李家阿四的事?”
阿严咳了一声,只听那些窃窃私语一并止了,下人们的目光躲闪着他,只是交换着些许秘密般的眼神。
李家阿四一次酒后曾跑到那屋子里说了些混话,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吊在了天井正中那棵巨榕上,手脚俱被榕须缠了个紧,而嘴里塞满了榕树叶。虽然并无性命之虞,但次日他还是便屁滚尿流地请辞了。
况且,沈秋那婢子也是……
他拨开人群发现白日上门的那名叫沈秋的后生。此刻他只是靠在墙根,脸白如纸,那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此时蒙了一层灰败。
“她……她……她……”那后生喃念着,目光落在地上一点上。
“沈氏闺名秋之正灵”,木牌位躺在门角。原先覆在其上的黄表纸符此时已然化作一捧纸灰,上面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