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香》予浣

4、第四章

　　若槿猫着身子，一路斩杀小心藏着的千羽卫，手中式微剑早已染成红色，散发着腥腥恶臭，若槿剑端一抖，血就缕缕滴落，开在地上旋转出好看的花瓣，杀戮才刚刚开始。
　　解决掉藏于瀑布之后的那名千羽卫，周遭气息也渐渐弱了下去，一下子静得可怖。若槿找准方向，向那名最强气息之人潜去，此人口息若有若无，功力绝非泛泛之辈。若槿迂回假山之上，那人就藏在荷叶下，绿幽幽的荷叶掩盖了他大部分身躯，若槿手心沁着汗，紧了紧手中的式微剑，式微剑长约八寸，如丝软绵毫无张力，灌注真气剑也不过绣花针般粗细，完全看不出杀气。若槿身体飞跃而下，似翩然的蝴蝶煽动无声的翅膀跳跃在荷尖上，几个起落，早就近身了去，没想那人早有准备头颅偏了半寸，右手执刀，挡开了，式微剑直接贯穿了那大汉的刀，他在冰晶之上打了滚，像泥猴一下慌身爬起，若槿一击不中，并未乘乱追击。果然是七叶芭蕉，看着衣服上绣的分明，只见他额头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忍不住抹掉额头的汗，唏嘘一声：“奶奶的，差半寸就死了。”最后转头看向另一处静地，似乎那里有更可怕地存在。
　　若槿冷静下来，沉声道：“我们太液山庄与花蕊山庄河水井水从来不犯，为何今日要与我们太液山庄作对。”
　　那人冷笑道：“奶奶的，你们太液山庄欺人太甚，抢了我河道生意，我们可活不下去，只得到贵庄来祭拜祭拜，顺手捞点贡品，免得你们吃不完浪费。”
　　若槿也不恼，上次河道一事本就是花蕊山庄的小喽啰挑事，此番前来肯定也不是善茬。若槿笑道：“那你贡品也吃了，就上黄泉安心做鬼吧！放心，你的手下在提前等你。至于以后……”若槿顿了下，一字一字道：“就等着你们庄主。”
　　那大汉怔了一怔，脸上疑惑，忽然从口中发出一声怪啸，奇异的怪啸犹如夜鹰的嚎叫，在面对死亡的召唤传遍了整个魅仙园。过了半响才陆续出来两三人。那三人躬身行礼道：“参见木统领！”
　　大汉忽然明白，牙齿咯的吱吱作响，冷声道：“他们呢？你什么时候做的。”
　　若槿还是一贯微笑，“他们？他们当然拿了贡品到该去的地方了。”
　　“奶奶的。”大汉好像还是不相信，又是一阵怪啸，才见若槿依旧在笑，好像厌倦了他的微笑，他的微笑好像一只只魔鬼慢慢吞噬了他的部下，想到在庄主面前信誓袒袒毫发无伤带回每一名千羽卫。
　　“你继续笑，待会你就绝望吧。”大汉恶狠狠。
　　大汉吩咐三名手下，若槿也不急于动手，看个究竟，只见三人转身向荷叶最盛之处走去，拔下大刀，一道一道，一刀一刀，摧残着绿幽幽的荷叶，花蕊莲子散落一地，荷叶也化成碎片漫天飞舞，天上的星子不多，月光淡淡，若槿仔细看才看的分明，“……耘耔卫……”。
　　耘耔卫，太液山庄与花蕊山庄长存不衰，一方面因为他们的势力早已渗透到各个行业，各个阶段，一方面正是有强大武力，花蕊山庄的千羽卫与太液山庄的耘耔卫并驾齐驱，不分伯仲。这下若槿的心悬入谷底，魅仙园的寒气一丝丝渗漏，更加担心起母亲妹妹来。
　　此时，耘耔卫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一只只头颅被揽颈切断，摆满了冰晶似地玉盘，好像要呈给帝王贵胄，富家子弟的晚宴。看着有些还未闭眼的耘耔卫，若槿的血液在沸腾，全身上下多了些什么，犹若枷锁牢牢困住，弥漫的杀气渐渐狰狞，若槿看着三人犹是死人一般，身形鬼魅，魑魅魍魉的月影跟着起舞。
　　那名大汉见若槿杀气腾腾，哪敢硬拼，情急之下将那三人踢了过去，向一处静地拼命喊道：“救我……”
　　全庄八百名耘耔卫荡然无存。
　　若槿解决了四人，努力寻找母亲的身影，越看越心惊，不过好在并未发现，若槿收拾起悲伤，向另一处静地——式微小筑，走去。
　　那里还有未知的存在，还有急切的等待。
　　月渐渐影殁，因为黎明马上到来，天上的星子也倦怠了身子，拣了一处浮云安然睡去。式微小筑建在荷塘之上，晚风徐徐，荷香也兜头兜脑的涌进腔子来，若槿拣处正门，大方进去，避无可避那就勇敢面对了。风帘的颗颗珠粒摇摇晃晃铮铮闹响，若槿上了小筑，推门而入，门并未紧锁，紫木竹的纹理还清晰渐远。
　　屋内完好，所有摆设依旧如初，只是多了一人。
　　一人？便是不速之客，便是这场乱世的引导者。
　　只见他并未穿千羽卫的衣衫，辩不出是那方势力，若槿小心以待，他却安然在堂上煮茶，茶香缭绕，茶具也很有讲究，一壶四杯无僭越，一身绿色镶黄蚕丝云雪绢长衫，整个人寒气逼人，仿佛觉得到了万年寒潭余生将尽。他年龄左右不过二十，许是哪家的公子。
　　未知便是可怕，若槿刚想先下手以防对方有何奇招。
　　然，那人徐徐道：“不要动心思，在你进园我便知晓了。”
　　若槿招数顿住，冷冽道：“不知阁下是谁，与我太液山庄又有何瓜葛？”
　　他道：“不急，先与我饮杯茶，我自会告诉你想要的。”
　　若槿思忖道：“此人能让我毫无知晓，身手应该远胜与我，待到黎明再寻机会逼迫他告诉。至少应该明白谁是主谋。”当即收剑在他对面坐下。
　　四目相对，若槿眼是深邃的黑，他是妖异的紫，若槿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沉沦在他的紫眸里。
　　若槿收神冷笑道：“现在阁下可以说了。”
　　壶中生水翻滚，他将茶叶轻轻舀到壶中，滚烫的生水将绿甸甸的茶叶卷了去，须臾间茶香又喷涌而出。他为若槿斟满了满满的茶水，清亮的茶水。
　　“我习惯这样煮茶”，他说。
　　若槿面无表情，从进园开始就没有欢笑了。“那人之所以能闪开我的剑，是你在提醒吧。”
　　他微笑道：“你知道这世间有更强大的存在么？”
　　若槿道：“人外后强者如云，哪人不知有比我更厉害的，例如你。”风帘的珍珠欢快的迎接黎明的到来，天外的一丝曙光开始散发炽热的气息，终于感觉有一种温暖。
　　若槿执杯将茶饮下，滚烫的茶水越过喉口，滑入腹中，一时间觉得全身上下好像快要燃烧。
　　那人看着若槿一口将茶饮下，满意道：“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兄弟。”紫瞳一点点蔓延着笑意。
　　若槿冷笑道：“如果外面八百余名耘耔卫是你杀的，那我们就是仇人。”
　　那人又为若槿斟满香茶，淡淡道：“你知道，我不屑杀这样的蝼蚁。”忽而转向窗外，都说日出温馨美好，绛红色的阳光淘气的闯进小筑，“清晨很好，至少可以知道自己活着。”
　　若槿忍不了这诡秘的气息，站起身来，哮道：“我母亲呢？我妹妹呢？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来此地。”
　　“我叫叶桐。”淡淡地声音，却重重的镶在若槿的脑海。
　　好像所有的事都明了，原来太液山庄十年前建庄以来，就有铭文规定：不许全庄上下提起叶姓来，亦不能说话提起这字，否则鞭笞。若槿当时以为母亲不喜这字，觉得此字太过荒凉，叶子飘零一辈子没有安稳，，原来是惹上这么大的仇家，可能夙世前仇。直到今日才寻上门来。
　　想明之后，若槿道：“前世恩怨，难道你也会记到今日？难道以后我也去寻你后代？我愿代母亲了结这段恩怨。”若槿露出双手双脚，“两脚两手你随便要一只，我只要你放过我们太液山庄。”
　　叶桐温温道：“不急！你不是想见你亲人吗？我就让你见。”靠近内堂的卧室偏门应声而开，门阀清脆的声音唤起了若槿的安心，见到人便好办了，只见全庄上下所有的女眷都被捆绑，却无一男子，也无母亲和妹妹。
　　众人皆被堵住小口，看见若槿出现，仿佛看到了滑入水中一根救命的芦苇，拼命摇晃着脑袋。
　　若槿扑上前去，拣了流云丫鬟，将她口中锦布扯开，随便帮着解开缠绕身上的细绳。流云挣扎着道：“少爷，少爷，你来了，流云好怕，流云好怕呀！”若槿拍拍她的后背，稍加安抚。流云略一凝神，才幽幽道：“少爷，你上午偷跑出去，夫人来找过你，发现你不见，就问奴婢缘由，女婢当然不敢说了，只说‘不知道’，夫人那里不知少爷肯是贪玩跑了出去，就回了房间，闲时刺绣等你回来。一直等到晚上，饭也只吃下少许。夫人看晚上夜深，就叫奴婢先行睡去，她给少爷开门，再后来我便什么也不知了，再后来我就在这里被人绑了手脚。”说完嘤嘤哭起来了。
　　若槿轻声道：“流云，不哭，夫人还在房间么？”
　　流云小声道：“不知道。”
　　若槿捏着她的手，温和道：“你先解了这些绳索，替姐妹们松绑，就快些出庄去。”
　　“可是，少爷你呢？”
　　若槿道：“不用管我，你们快走就是了。”说完，转头看向正在徐徐品茶的叶桐，道：“你不会杀女人。”
　　流云还待说什么，若槿早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