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53、第 53 章 终点8

　　她已经累到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却还在不停闪着幕幕往事，梁佑辰就像一把钥匙，能开启她所有尘封的记忆。
　　她忽然想起了两年前她提出分手的那个夜晚，还有那天的前一个深夜。
　　那年，大三已经开学。
　　周末，她像往常一样回叔叔家住。
　　每次周五踏进叔叔家门，她都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婶婶一如既往的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等她回家，小蕊依然喃喃着说婶婶偏心，一切的一切，一如往日里的平淡而融洽。只是叔叔席间一直面色沉重，似有心事，吃过饭，他便一声不吭的回了书房。
　　她偷偷问婶婶；“叔叔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婶婶笑了笑，说叔叔中午有应酬，可能是喝多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心情莫名的浮躁不安，久久都不能入眠，她便起身想去厨房喝口水，经过书房时，房门微微敞着，屋里透着淡淡的光晕。
　　已是凌晨，叔叔怎么还没休息，她伸手想推门进去看看……
　　“你说什么？”突然从屋里传来婶婶震惊的轻呼。
　　她收住脚步。
　　又听到里头叔叔的轻声喝止：“轻点……孩子都睡了，你想吵醒她们吗！”顿了顿，又沉声说，“我也不敢相信，但这事是我亲耳所闻……况且其中一人确实曾经跟过大哥。”
　　“你……你说，大哥大嫂的车祸……可能……真的不是意外……”
　　车祸？不是意外！？
　　门外的她如遭晴天霹雳，震的浑身无法动弹，十四年前医院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白色的屋子，白色的被子……就连空气，也是可怕的白色。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十岁的她不停的呼喊着，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回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你说梁家！……不可能，梁家不是做钢材生意的吗？怎么……怎么会对大哥的小酒厂感兴趣？况且……”
　　梁家！门外的她猛的睁开双眼，清澈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和震撼。
　　梁家！做钢材生意的梁家——梁佑辰！
　　那一刻，她听到了整个世界坍塌的声音。
　　又是那片桂花树下。
　　“分手？”梁佑辰虽然惊讶，但依旧看着她笑。
　　她不敢看他。
　　“怎么了？”他终于觉察出了异样。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她语气平静，只是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们分手！”
　　“向晴，发生什么事了？”他欲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她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请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现。”
　　他斥问：“为什么？”
　　“我厌恶你了。” 一字一句，刺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最终，她毅然转身，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眼泪一次次无声的划过她苍白的脸颊，湿了衣领。
　　佑辰，你相信吗？因为不想伤害，所以选择放手，放手让你离开，只因为我知道，你无法再给我幸福，可是，我希望，你依然快乐。
　　可我错了，真的错了。
　　夕蕊曾问过她：“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放手，本意是不想伤害他。可是，你硬生生夺走别人最珍惜最心爱的东西，还能说没有伤害吗？你知道那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那种被人生生夺去一切的滋味，而你和他分手，以他的条件，他本可以过的很好，可他放下这儿的一切离开，说明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无可替代，你是他的一切，姐姐，你夺走了他的一切……这样残忍的你，真的没有要报复的意思吗？你真的不是在利用他报复他的父亲吗？”
　　小蕊，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真的没有。
　　她怎么会以梁佑辰为代价，用他去报复他至亲的人。
　　这些年来，虽然一直无法接受父母离世的事实，但她已经认命了，除了向命运妥协，她便再无它想。
　　分手是她当初唯一的选择。
　　她知道他会痛，会很痛，却没想到他会痛这么久。她一直以为，女人的心很小，小到一辈子只能容下一段恋情，错过了那一个人，世间再好的男子，都会成为将就；而男人就不一样，每一个错过的女子，都只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
　　以为分手，就可以把他从生命里割开，与他再无瓜葛，他会痛，她也会痛，可是她可以安心，她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淡忘。
　　可她真的错了，而且错的离谱，错的不可原谅，那样突然、绝情的说要分手，对他来说是多么残忍，他视她为宝，把她放手心里宠着，她却把他所有的爱统统践踏，连一个理由都没有，就把他狠狠推开，她何其残忍？
　　佑辰，我错了。
　　她自以为是的不想伤害他，却自私的伤害了一个真心爱她、待她好的人。
　　他们，究竟是命运的牵绊，还是今生的折磨。
　　寂夜无语，繁星点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惜人依在，却已物是人非，怎奈何，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离人终成陌路。

　　早上起来时，头疼的厉害，眼睛干涩难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提不上力，走起路来也觉得轻飘飘的。向晴洗了把温水脸，看到镜子才发现原本的双眼皮竟肿成了三眼皮。
　　时间已过十点，但仍是困的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一头又钻回了被窝里。房里的空调“呼哧呼哧”的吹着，所以一点不觉得冷，但向晴仍然往被窝里缩了又缩，好像总觉得睡的不安稳。
　　明明困得要命，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晚上都是这种感觉。
　　不睡着，她就会一直想，一直想……
　　昨晚她是怎么回公寓的？
　　记得她一直蹲在路边，腿脚一点点发麻，像有几万只蚂蚁在血液里爬，到后来连知觉都没有了，却使不出力气让自己站起来。那一刻，好想好想回家，好想好想躲进被窝里，更想冲个热水澡去去寒，她已经冻得连脊梁都僵硬了。
　　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所以她不敢回叔叔家。好在公寓的钥匙一直习惯性的放在门口，刚刚出门时顺手带上了，可是，她要怎么回去？
　　她该怎么办？
　　“滴滴——！”
　　是汽车喇叭的声音，还有发动机轻微的“隆隆”声萦绕耳边。
　　她终于慢慢抬起头，跟前的车窗玻璃缓缓滑下，一张和善的笑脸落进她视线。
　　“上车吧。”女司机朝她点头示意。
　　她的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和善朴实，见她不动，她又朝她喊了一遍：“外头冷，快点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向晴却隔着一层层光晕望着她，摇了摇头，又重新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车子的轰轰声依然响在耳边，她知道她还没走。
　　突然有只手掌抚过她脑袋，她身子一颤。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事。”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儿，如果天黑了她还没回家，我就会担心她，如果这么晚了，她还一个人在外面，我一定会急疯的。”
　　她终于再次抬头，扶着灯柱缓缓站起，可是蹲的太久，身子一软，双脚一点都动弹不得，她几乎一头栽到灯柱上，幸好身边的的士司机扶住了她。
　　她弯下腰轻轻拍着她的双腿，语气柔和：“蹲很久了吧，血液不流动怎么能不麻？”
　　向晴盯着她短发中的几缕白丝，含糊着道了声“谢谢”。
　　的士在深夜里一路东行，一直把她送到她住的公寓楼下。
　　停好车，司机突然转过头对她说：“回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这世上，除了生离死别我们无法掌控，其他的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向晴一怔，默默的看着反光镜里模糊的脸孔，
　　这辆的士适时的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是偶然吗？
　　其实不重要了。向晴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了会儿，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钱，递给她，说：“阿姨，谢谢你愿意送我回来，刚才出来时没带包，你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拿了钱下来。”
　　“不用了。”她推开她的手，笑了笑，“我正好要收工了，就当是我们有缘，顺路带你一程吧。”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下来。”
　　向晴把钱塞给了她，下车刚转身要上楼，就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转身，那辆蓝色的士已经消失在路口。
　　无论是不是偶然，她都遇上了好人。
　　她的话让她想起了母亲，是啊，若是父母尚在，要是这么晚她还没回家，他们一定会急疯的。
　　她一路小跑着奔上了楼，终于回到公寓了。整栋楼就她客厅里的灯一直亮着，电视机里仍播着新闻。
　　门口的拖鞋还在，小蕊还没回来。
　　向晴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了。今天，小蕊的一个小姐妹过生日，她父母做些生意，家里很有钱，在大饭店定了生日宴，喊了不少同学。但这么晚了，就算玩的再热闹也该散了吧，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啊。
　　她找到手机想给小蕊打电话，一看，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小蕊打的，还有一条短信，内容是：姐，我们还要去KTV，我会晚点回家，周启会送我回来的，你先休息，不用担心我。
　　屋子里没有风，但不比外头暖和，寒气像是渗进了骨子里，冷的她直打冷颤。
　　她起身去了浴室，只想痛快的洗个热水澡。她把水温调的很高，打散的水珠冲再皮肤上，有些轻微的刺痛感，但她的身体仍在轻颤。
　　浴室里开始有袅袅的水雾萦绕，接着就觉得闷，有些喘不过起来，但任凭热水打落在身上她也不想挪动半步。
　　明知往事如烟，应该烟消云散，她却一直记得他的笑容，灿烂如烟火绽放，温暖如春风拂过心底。
　　也一直记得他跟雅真说过的那句话：女朋友就是用来宠的。
　　是啊，梁佑辰太宠她了，所以只能看着她从他身边溜走。
　　明知她不可能会回头，仍一直站在那里，一直等着有一天她能回头，只因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用力的抓紧我，不要放手，只要你坚持，我一定会回头。
　　只要你坚持，我一定会回头，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因为不忍心，所以一定会回头。
　　因为爱他，所以一定会不忍心。
　　当时说那句话，是带着怎样坚定的感情，却不想会成为这世上最残忍的一句承诺。
　　他始终坚持，一直等在那里，她却不再回头。
　　她抬头迎向热流，任凭热水扑打脸庞，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分不清在她脸上肆虐的是泪水还是热水。
　　“姐。”没有听到里头的人回应，小蕊以为是姐姐生气了，哑着嗓子喊：“吃完饭我们又去唱了歌，所以回来晚了。”
　　向晴听到声音，慌张的拿过毛巾，胡乱的擦拭脸颊。
　　见里头依旧没有动静，小蕊对着浴室门一阵乱敲，木门晃动，她语气焦急：“姐，你在里头洗澡吗？怎么把门锁上了？”
　　好久，她紧着嗓子回答：“我马上好了，你先去睡吧。”
　　她又冲了一会儿才开门出去，走到客厅，发现小蕊静坐在沙发里，目光涣散。
　　听到声响，小蕊抬起头，眼神直直的看着她，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她终于觉察出了她的异样，俯下身闻到一股淡淡的啤酒味。“喝多了是不是，很难受吗？”
　　她却问：“姐，你哭过了。”
　　她一惊，慌忙的起身。
　　“你还好吗？”小蕊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她。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越想解释，越觉得解释不清。
　　小蕊起身说：“我给你吹头发，吹风机放哪里了？”
　　她愣了愣：“书房。”
　　吹风机声嘈杂有序，一直在耳边轰轰作响，小蕊轻柔的抓着她发丝，像极了球球的猫爪，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她，痒痒的，却舒服极了。她一直安静的给她吹着头发，一声不吭，让她觉得不安。
　　“今天晚饭人多吗？是……”
　　“姐。”小蕊打断她，却又停下，似乎有些犹豫。
　　她无力的靠进沙发，说：“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她有些迟疑的开口：“刚才回来，我在楼下碰到梁佑辰了。”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在楼下，他竟然……难道他还不死心吗？难道她那样告诉他，向他坦言他们之间不过是大学时代时的一场游戏，她只把他们的交往当成游戏，那样，他，还是不愿放手吗？
　　“姐，你还是没忍住，还是告诉了他。”小蕊的声音低沉伤感，“我看着他一个人孤单的站在楼下，我都觉得好难受，当他心痛的跟我说，‘若不你姐亲口告诉我，我绝不会相信。’他连话都没办法说完，他一直紧蹙着眉头，是那样子痛苦。”
　　她闭上眼，小蕊的话轻而易举的拨动了插在她心口上的那根银针。
　　“姐，虽然你没有错，可是你不该那样伤害他，他是真心爱着你的。”
　　“小蕊……”她试图阻止小蕊继续说下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你要他怎么办，你让他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既然当初你没有告诉他，你就应该一直瞒下去。他以后一定不会再来找你，不会再缠着姐姐。”
　　她咀嚼着小蕊话中的意思，一丝不安在她心底一点点扩散。
　　小蕊眼底含着怒气，“可是，你要他怎么接受，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姐姐的父母，是自己最亲的人让他失去姐姐，姐姐，你让他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怎么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细细品着小蕊的那句‘你要他怎么接受，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姐姐的父母，是自己最亲的人让他失去姐姐’。
　　她终于恍然大悟，倏地从沙发上站起，盯着小蕊却不知所措。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梁佑辰让姐姐快乐过，你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你一直在笑，一直是快乐的，八岁以后，我从没见过姐姐那样真心的笑过，我知道姐姐的改变是因为梁佑辰，所以，我一直相信……”
　　“小蕊……”她竟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刻，向晴几乎抓狂，“小蕊，你都跟他说过些什么，告诉我，一字不漏的全部告诉我。”
　　小蕊惊讶的盯着她，心头生起疑惑，下一刻，便骤然全消。
　　明知已于事无补，她仍无力的辩解：“当初我都没告诉他，现在，我怎么还会告诉他这一切。”
　　好不容易她才熬到了这一刻，为了瞒他，她编尽了理由，用尽了冷言冷语，早知如此，当初，她何必逼得他出国，一去两年。
　　他用两年的坚持换来一个残酷的真相，所有的信念和坚持都在顷刻间瓦解，那就是世界突然坍塌的滋味。她曾尝过的，如今，她让他尝了一遍。
　　她所有的坚持和努力都失去了意义，错不在她，她不必内疚，只是，她在一个人的心上狠狠伤了几次，让他痛了，让他从此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而已。
　　“姐，你去哪里？”小蕊拉住奔向门口的她，眼泪已经湿了她脸颊。“他已经走了，梁佑辰一定走了，姐……”
　　她忽然清醒，一下子瘫软在地，好想好想放声大哭一场，哭了就会疼的轻一些，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小蕊蹲坐在地上，抱着她，慌了神。“对不起，姐，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他已经知道了，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