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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终点7 ...

  •   距离。
      向晴终于真正理解“距离”这两个字里的含义。
      他就在她跟前,触手可及,但他和她都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越来越远,远的即使他们想努力,都已经跨不过。
      她望着他,说:“你食言了。”
      “我知道。”他忽然将她拉进怀里,用尽生命里所有的力气拥紧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他是那么渴望能把她抱在怀里,永远都揽在自己的怀里,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他痛楚的问她:“你要我怎么接受,和你从此陌路?”
      她没有挣扎,小心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闭上眼,她字字扣进他心底:“梁佑辰,你说会由我任性一辈子,这一次,就当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的任性……不要再对我好,不要再来见我,不要再记得我,好吗?”
      “向晴。”他心痛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记得,他对她承诺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字他都记得,可是,“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大概是因为疼,他的声音极低,低的她都听不清楚。
      她故作轻松的说:“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是你到现在才发现而已,我不懂别人对我的好,不懂珍惜,不懂感恩,不懂回报……所以,我不值得你对我好,不要再记得我,否则,我会内疚,你要我内疚吗?”她抬起头,想要在夜空里找些什么。
      从一开始,她没用心留住他,所以老天要让她一无所有。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哭,或许,她一生该流的眼泪早就流尽了,所以,她终于可以真正坚强了。
      “你知道吗?我和辛宇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兄弟,你怎么可以……你要我怎么办?”他的声音涩然:“要我再一次从你的眼前消失吗?”
      向晴觉得自己在一点点沉入冰窖,四周的冰冷正在慢慢吞噬着她赖以生存的体温。
      真的是他,白天,站在办公室门外的人,真的是梁佑辰。
      其实,她早猜到了,白天在办公室,区辛宇忽然松开她,她转身看到办公室门敞开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了那种预感,见过梁佑曦后,她更是确认了她之前的预感。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不想面对而已。
      她早该明白,她离他们那么近,终有一天他会知道的,以为自己还可以有那么一点好运,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明明知道是在自己骗自己,为什么还要让这一切发生。
      顾向晴,你要置他于何地?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认识,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有这样一个朋友,当我知道时,已经晚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晚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一种东西能冷过冰雪,寒过严冬的夜风,几乎冷的将她凌迟。
      梁佑辰慢慢松开她。
      “佑辰……”身体忽然失去重心,猛的往前冲去。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根本不给她留下逃跑的机会。他将她塞进身后的车里,重重的关上车门。
      急转,油门,车子像泥鳅一样灵活的滑出小区,一开始,他开的还算稳,也不急,她才松了口气,“扑腾扑腾”的心脏也缓缓平稳下来。可是一驶入高架,车子就像脱了缰的野马,疯了似的往前冲。
      向晴第一次坐这么快的车,小时候也常坐着爸爸的车出去玩,父亲性子不算急,但母亲总让他开的慢点,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坐在车里,也能有这种惊心胆战的感觉,她开始害怕,害怕里夹杂着恐惧。
      高架两旁树立着这座城市里黑夜的守护者,它们风雨无阻,就像一个个忠实的士兵,一排排站立着,守护着城市的繁华。它们顺着道路蜿蜒而去,黑暗中,这一盏盏温暖的橙色光芒,照亮着她回家的路,一直照耀着她心底,让她不再害怕黑夜,不再害怕一个人回家。
      此刻,它们却成了她害怕的源头,一盏一盏分明的路灯,竟连成了线。是什么样的速度,能让它们一下子飞驰而过?
      他根本不是在开车。
      向晴本能的去抓门把手,因为害怕,不小心按到了车门上的按钮,车窗玻璃缓缓滑下。刺骨的冷风一下子灌进车里,像一把刀子,迎面扑向她,风将她的每一根发丝吹起,将她身上的每一个毛血细管都割开,好痛,好痛……
      她想让梁佑辰停下,可是她的嘴唇无法张开,浑身都无法动弹,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好像她的身体不再是她的一样。
      当她一闭上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竟然是那段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成了白色,好像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
      她不停的扯着嗓子喊,用尽力气,而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哭声、喊声。她绝望的哭声打破室内的死寂,响彻整个房间,一直在耳边回荡。
      爸爸……妈妈……
      恐惧和害怕一点点侵蚀着她,几乎让她失去知觉,可是老天何其残忍,这样子的难受,也不肯让她昏厥,只是徘徊在昏厥的边缘,残忍的要她清清楚楚去感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真的好疼,好疼好疼……
      这种疼她好像试过,是什么时候呢?是什么时候这样疼过,像被人生生劈开一样的疼,疼的生不如死。
      ——
      风好像在变小……越来越小了,好像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一样,连车子的速度也好像慢了下来,有一股暖暖的热流开始包围着她,身体渐渐暖和了,好暖,好舒服,像是婴儿的手抚过她的肌肤,软的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昏过去了吗?
      一定是这样,她疼到麻木,疼的终于昏了过去,终于不用去感受那种撕心裂肺,那种极致的恐惧和害怕了,那种只剩下心跳速度的感觉太可怕了。
      就让她这样睡去吧,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她好累,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累过。
      向晴突然感觉到车子似乎停了下来,她吃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确认,而周围的一切模糊不清,她将手心覆在脸上,发觉睫毛是湿的,脸颊也是湿的,她哭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同她的坚强,一起被摧毁,跟着坠落。
      周围一片宁静,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向晴这才发现那声音是车里开了暖气,她睁开眼,胡乱的擦去脸颊的泪,侧过头,看到驾驶座上空空如也。
      下车后才知道车子停在了海边,身后是别墅区,向晴虽然没来过这里,但也知道自己是在景湖边。
      她扶着车门站了很久,两条腿依然软弱无力,整个人也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一样,浑身的力气似乎在挣脱恐惧和害怕的那一刻,随它们一起从她身体里抽走了。
      朝四下环视了一圈,才发现梁佑辰背对着她站在景湖边,面朝湖面,他就那样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他转回身,一点点朝她靠近,他走的极慢,清朗的五官在橘色的光线中一点点分明起来,但离得越近,反而开始模糊,就像是被镜头拉花的景物,怎么都看不清晰他的样子。
      梁佑辰终于在她身前立定,橘黄色的灯光投在她脸上,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她抬眸定定的望着他,眼底的水雾一点点积聚,一触即下。他艰难的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向她身后的建筑。
      “知道这是哪里吗?”他的眼底同他身后的海面一样平静,只是这份平静下究竟暗藏了怎样的波涛汹涌。“这是靠近景湖最后一块开发的土地。”
      她一直抬高着睫毛,仿佛凝视着他,又像是专注于别处。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不清,连他的面容都已经辨不真切,她知道,只要她轻轻的一眨眼,眼泪就会簌簌地掉下来。
      “这是本市唯一能看到海上日出的地方。”
      她固执的一直没有眨眼,但眼泪还是一下子滑出了眼眶,一滴,两滴,掉的越来越凶,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梁佑辰,你怎么可以……”她的声音因为心口剧烈的跳动而颤抖,“怎么可以那样子开车?”
      梁佑辰明显有些吃惊,看着泪如雨下的她慌了神。“向晴……”
      “以你那么快的速度,如果……发生意外,你有几条命可以活下来?”心口越来越觉得疼,疼的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就算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也没有权利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梁佑辰发现她眼底的恐惧,以为是刚才把她吓到了,他后悔不已,伸手想把她搂进怀里。
      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她竟挥手用力将他的手臂甩开。
      十几年的那场车祸,她虽没有亲历,但那悲惨的一幕,像魔咒一样不停的在她此刻的脑海里闪烁。这些年来,她一直努力想要把它忘记,但那些记忆,一直深深的扎根在她心底,一不小心,它就会发芽,噩梦般的记忆,就这样缠着她,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彻底忘记。
      梁佑辰!
      为什么要她这样清晰的记起,这样真切的再感受一遍十岁那年那天崩地裂的痛楚,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残忍?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眼泪一直不停的流着,她从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这样痛快的流泪。看着眼前模糊的世界,还有模糊的他,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忽然冲他喊:“梁佑辰,你知道吗,十几年前,有一辆小轿车跟一辆面包车相撞,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三死一伤,唯一幸存的肇事司机至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法动弹……”因为痛楚,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而这场车祸一下子夺走了我两个亲人的生命……那天,我一直等着他们来接我回家,可是最后,等到的却是从医院打来的一通电话,几乎是一刻之间,我成了一名孤儿。”
      从这一刻起,她的世界一点点的,再次崩塌。
      孤儿,这两个字从没像此刻这样清晰的存在着。
      梁佑辰惊愕的无法言语,虽然她从未提过,但他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她一直在努力掩饰着遗憾和伤感,那种痛他能体会。但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他有自信可以给她快乐,让她幸福,他也一直在努力,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却决决的告诉他,她不再要他,不再想见他。
      他紧紧的凝视着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的身体一直在抖,他试图扶住她,明知这对她来说根本无事于补,也只是希望能给她一点点力量,不至于让她倒下。即使倒下,他也来得及抱住她。
      她却再一次挥手用力将他甩开,歇斯底里的问:“你为什么要这要对我,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为什么要让我变成一个孤儿……我连跟爸爸承认错误的机会都没有,连说一声‘我错了’的时间都不留给我,他们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把我一个人丢下,永远的离开。”
      她的身体抖的厉害,因为冷,连牙齿都在打颤,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不能站立,她却一直昂起头盯着他,紧紧盯着他。
      眼泪从眼眶里坠落的一瞬间,她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容,也看到隐含在他眼底的痛楚。
      “向晴,对不起。”
      她一怔,呆呆的望着他,许久,喃喃着喊了声:“……佑辰?”
      天啊,她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有猜过你父母过世的原因,也想过有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意外……”
      意外?她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
      他是梁志威的儿子,梁佑辰是梁志威的儿子。
      “意外?”她定定的揪着他看,仿佛能从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可以,不可以告诉他,不可以……
      她死命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梁佑辰看着她这样折磨自己,五内俱疼,但他唯一能做的却只能是伸手替她轻轻拭去眼泪:“都过去了,有些人即使离开也会永远活在我们心里,然后用一辈子去回忆他们,或许是这辈子的缘分浅了些,但他们一定会远远的看着,祝福我们。”
      “我不要他们活在我的记忆里,不要他们远远的看着,我要他们活着,哪怕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他们活着,我就还有个家。”无论她走到哪儿,无论生活有多艰辛,工作到多晚,只要可以回家,就能支撑起她生活的信念。
      “可是,他们明明可以好好的活着,我明明可以有个温暖幸福的家,却偏偏有人要生生的把它从我生命里夺走,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竟然可以不择手段的夺走别人珍视的一切,你……” 向晴已经咽哽的说不清话,断断续续的仿佛要把这十几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绝望一股脑倾诉。
      梁佑辰拧着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害怕,他安静的注视着她眼底。
      她也揪着他看。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说,当初那么难,她都选择一个人承受,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更不可以告诉他,更没理由让他知道。告诉他,对他来说,只会更残忍。那个秘密,就让它永远尘封在那个角落里吧。
      他似乎低声问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
      佑辰,对不起,你优秀的无可挑剔,可是,我终于明白,你只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虽然很想扭过头不去看他,但她还是仰着头,声嘶力竭的告诉他:“我和你之间只是大学时代的一场游戏,所有人都玩过的,只有很少几个人会把它当真,毕业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最后,她说,“如果可以,请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在我眼前出现,你很好,所以,我没办法再面对你。”
      几乎和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她让他永远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只是不像当初那样突然。
      但是,这有区别吗?
      他一直盯着她,好像想对她说些什么。
      她不敢听,转过身,突然拼命的往后跑,使出身上所有的力气,一直跑,一直跑,生怕他会追上她,向她问个究竟。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也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却不知,因为软弱才要坚强,坚强的近义词,便是脆弱。
      其实她一直就是脆弱的,因为脆弱,才会害怕,才会不停的哭。
      他们之间,怕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辈子的缘分浅了些。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悲痛的记忆,记忆里有她最亲的人,而这段记忆她无法抹去。
      从他父亲亲手毁了顾记,让她失去至亲成为孤儿的那刻起,她和他即使不会成为仇人,这辈子,也只能成为陌路。
      而两年前,当决定以“分手”结束一切,是因为她不想伤害他。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那样优秀的他,终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所以在还来得及之前,她毅然选择了放手,若不是那个谎言,也许她会拼命去爱她,用她的生命去爱他。后来他回来了,她甚至还想过与他破镜重圆,但是幻想终归是幻想,因为她的绝情,夺走了属于他的快乐,那是她生命中最渴望的东西,她那样残忍,从今以后,她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如果有一个人注定要与你错过,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头,不要再自私的妄想些什么。

      虽然出门时穿了外套,但夜已深,郊区的海风刮在身上,能一直冷到骨子里。
      即使这样一直跑,一直跑,好像都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思绪停下来。
      眼泪依然在脸上肆虐,透过雾气,能看到有大团大团的白气从唇边呵出,但一下子就消散不见气。
      夜风冷冽,吹过面颊,如同一把把刀子,一寸寸的割裂肌肤,痛到麻木。
      她终于开始跑不动,慢慢停下来,景湖已经看不见,公寓别墅和成排的绿化带也消失在身后。不知道是因为夜深了还是天冷,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路灯高耸,盏盏橙黄,衬托起夜的静和黑。
      很少几个人才知道,她怕黑,自从父母离世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一个人走过夜路,直到上大学的前一天,她还是开着灯才敢入睡的。
      如果往回走,他一定还在那里,只要她愿意,他一定会带她离开这里,把她安全的送回去。
      可是……
      她不敢回头看,即使莫名的觉得害怕,也不敢回眸一顾。
      向晴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景湖在城西,离叔叔家不算太远,但景湖那么大,光旅游景点就有好几个,佑辰说这里是景湖最后一块开发的土地,可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块土地。
      脚步一停下,就沉重的再抬不起来,扶着路灯的双手开始一点点下滑。她终于可以蹲下身子,终于可以卸下防备。
      因为冷,她死命抱住膝盖,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路灯下,她是那样无助和害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终点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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